第23章 谁说废话没有用 后篇

就这样老贾风平浪静地过了十年，这期间老贾也完成了结婚生子的人生大事，他们家也从三代单传升级为四代单传，于是老贾就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家庭中，也更加爱惜自己的生命。这十年虽然抓贼办案的本事一点没学会，但是浑水摸鱼混日子的手段已有大成。如有大案要案，需要老刑警带头参战，他就会说这么难得的好机会，应该让年轻人锻炼锻炼，作为老刑警不能和年轻人抢功；要是有安全又能捞油水的小案子，他就会说这案子表面上看着简单，实际上各方面关系错综复杂极难协调，年轻人愣头青，怕是难以从中周旋，还是让他这种有经验的老刑警出面协调，虽然很辛苦，但一切都是为了工作，他吃点亏无所谓。除了避重就轻，老贾还会在报销办案经费的发票里，夹杂一些自己平时的生活开销赚点外快，由于各个部门他都熟，平时关系都很好，也没人认真去查他的发票。就这样老贾成了市局知名的“老油条”，对他的情况上级领导并非一无所知，只是水至清则无鱼，老贾人缘又好，无人举报，加上老贾父辈们的功绩不可忽视，只要没有大问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老贾是组织里的“润滑剂”。老贾认为只要他按照自己这套做人原则走下去，就可以平平安安一辈子，但是天总是不随人愿的，你永远也猜不到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
  这天老贾照常下班，因为今天是中秋节，所以局里发了月饼和豆油，老贾提着福利高高兴兴地往家走，心里不停地想着，一会儿祖孙四代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团圆饭的幸福场景。就在他刚刚走过火车站不久，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喊：“抓小偷！”老贾警觉地回头观望，只见一个身穿黑色上衣用口罩遮住脸的人，擦着他的肩膀飞奔而去，后面一位女士边跑边喊抓小偷，跑到老贾身边时，急切地向老贾求援。虽然老贾的原则是绝不涉险，但是干了这么多年刑警的他，还是有刑警该有的觉悟的，况且小偷小摸这种毛贼，他还是抓过不少的并算不上危险，于是老贾放下手中的东西连忙去追。追了一会儿，老贾来到了一片平房区，也就是我们便利店现在所在的区域。在老贾那个年代，这里还没有高楼大厦，清一色是成群的平房区，一户一户的平房七扭八歪地凑在一块。这里地形极其复杂路灯又少，到了晚上路是又窄又黑，而且岔道胡同非常多，不熟悉的人走进去很容易迷路。老贾是看着那个贼人跑进平房区的，但是当他冲入平房区的窄道时，已经不见了贼人的踪影。虽然老贾知道已经很难抓到那个贼人，但他还是走了几条胡同查找一番，想着自己尽到责任了也就心安理得了。就在老贾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一个黑色的人影，趁他不注意从旁边的胡同里猛地窜出来撞向老贾，老贾没有防备躲闪不及被撞个正着，老贾的身体向红砖墙倒去，头部重重地砸在了墙上，由于惯性的原因，老贾的身体被红砖墙弹回来向后倒下，后脑又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老贾再也没有站起来。三天后局里为老贾举行了葬礼，虽然老贾不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的，但也是因公殉职，所以局里为他申领了“人民卫士”的光荣称号，老贾也成为了英雄警察。
  “虽然过程差强人意，但是结果也不算坏。为什么你还留在这不走？”我虽然大概知道原因，但还是问了老贾这个问题。
  “到那边没脸见我爹和我爷呀。”老贾深吸一口烟长叹道。
  “死之前我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从来不相信什么鬼神，所以只要自己和家人活得幸福快乐就行，从不考虑死后或者来世，可是死后我变成了鬼才知道，真的有死后的世界，虽然我没有做什么大奸大恶的事，但也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到了那边见到我老爹和我爷爷，他们要是知道我的所作所为肯定会骂死我，尤其是我这个‘人民卫士’的称号来的不光彩，虽然是那个贼人撞了我，但是我的死属于意外，太给老爷子丢脸了，我想去那边之前，一定要做一件对得起这个称号的事，所以我就在街上寻找需要警察帮助的人，可是找到了才发现，他们看不见也听不见我，我也碰不到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年，直到我遇见你发现你能看到我，因为太长时间没和人说话了，所以我就来找你聊天，想着既然你能看到我，说不定你能帮我……”老贾真不愧对他话痨这个名号，一开说就停不住，我连忙抬手示意，我明白他的意思了不用再说下去了。
  我感觉到老贾非常在意他父辈对他的看法，虽然他不学无术整天混日子，但是骨子里面还是保有一丝作为警察的自尊和自豪，于是我决定帮他。
  “看在你给我讲了这么多故事的份上我可以帮你，但是那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机缘。”不久机缘来了。
  就在老贾向我坦白实情的一周后，这天我上早班和店长正在店里忙碌着，这时就看到大厦外聚集了一堆人，连进店买东西的客人，也放下商品都纷纷跑出大厦加入人群。店长让我出去看看什么情况，这不是耽误我们做生意吗。我走出大厦，看到所有人都抬着头向上看，我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到，一个女人正站在大厦顶楼的护栏外边，貌似是要跳楼寻短见。这时我的身后传来了老贾的声音：“小金机会来了，帮我。”我乘坐电梯来到大厦顶楼，又从楼梯间上到楼顶天台，这时已经有几个人在天台劝说那个女人，从着装上看有大厦的保安和物业经理，警察还没有赶到。大家都离得很远喊话，不敢接近，害怕自己的举动会刺激到女人，导致无法挽回的结果。

  “小金我们过去。”老贾示意我，他要上我的身。
  “就这么过去不会刺激到她吧？”我犹豫地问道。
  “相信我，要跳早就跳下去了，能不能救她现在是关键。”老贾坚定地说。
  看着老贾坚定的眼神我决定相信他，便让老贾附在我的身上，朝女人走了过去。女人看我走向她显得有些慌乱，一手抓住护栏一手伸到半空中大喊：“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这时只见我不慌不忙地开口说话了。
  “娃娃你今年多大呀？可千万别做傻事，我看过太多跳楼自杀的了，从这么高跳下去，无论是不是脸先着地，都会摔得七扭八歪惨不忍睹，看你长这么漂亮跳下去太可惜了。”见女人望向地面有点犹豫，老贾正式开始了他的表演。
  “看你这个年纪刚毕业吧？虽然我不知道你遇见了什么事儿，但是年轻人初出茅庐，受到点挫折是很正常的事儿，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吃亏就当是锻炼了，说不定以后你还得感谢这次教训也说不定。再说你才多大呀，好多事情都没做过吧，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那么多有趣的事情，你还没见识过就要走了，那多吃亏呀，你没有自己的理想？没有自己想见的人？没有自己必须做的事？你们这一代人多幸福啊！要说起我们那时候，那真是要吃没吃，要玩没玩，你看你们多好，赶上了国家兴旺发达的时代，想吃就能吃到全世界的美食，想玩说走就走哪都能去，如果你对现在的生活工作不满意，趁着还年轻，大不了暂时放开一切出去开阔一下视野，回来还可以从头再来，跌倒了不算失败，跌倒了爬不起来才是失败，就像你叔叔我，跌倒了就再也没爬起来……，有点扯远了还是说你，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你就不为你的亲人朋友着想吗？你这个岁数父母应该也不太大，你走了让他们今后怎么活？他们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结果到老了你先走了，谁来赡养他们报答养育之恩？还有你的朋友们，你走了他们也会很伤心，从此这个世界上就少了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再也没有人和他们分担痛苦共享快乐，还有你的同事……”
  就在老贾不遗余力地苦口婆心了四十分钟之后，突然听到女人的一声回应：“住口！不要再说了，我服了，我不想死了，也不想再听你说话了。”说完女人自己走了下来。已经到场半小时的警察也被这一幕惊呆了，原来说废话有这么大用处。我知道是老贾最初的判断没有错，这个女人并没有真正做好跳下去的准备，不过如果处理不当，中途有可能刺激她，加强跳下去的信念，而老贾这套苦口婆心正好舒缓了她的心理压力，而且在漫长的对话中（其实是老贾一个人说），她也有了时间，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我开始有点佩服老贾，也许他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不堪，只是个爱吹牛的话痨而已。随着一声：“小金谢谢你！等你到了那边我继续给你讲故事。”老贾的身影消失在了蔚蓝的天空里。
  之后我受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在警察局录口供时，我被好一顿批评，说我一个毛孩子，在没有任何专业知识和技巧的情况下，居然去劝说企图自杀的人，这是对别人也是对自己，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以后要坚决杜绝此类事件。而在便利店这面，总公司得知我的救人行为，特意发了一张“见义勇为”的奖状给我，还把表扬信分发到各个门店，张贴在门口显着位置，只有我自己知道解决这件事的，是一位真正的老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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