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京城烟云
原本兴致高涨的我,被这两箭坏了心情。
在场所有的人都被吓破了胆,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立即把我和安乐安宁护送回宫中。
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这群废物翻遍了皇宫什么都没有查到,连刺客的头发丝都没有找到。
那两箭就好像凭空出现一样,巧合地出现在了戒备森严的皇宫,巧合地选择了这个我第一次前去的甬道,又巧合地射中了太子我的风筝。
我相信绝不是查不出来,只是想要用这一箭警告我的人,不愿让我知道真相而已。
我能做什么?我只能装傻。
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即便是太子也不例外。
但是忍是一回事,生气又是另一回事。
自从大皇子兆文掌权后,我在皇宫内很明显被冷落了。
所有人看我都像是在看一只被圈养待宰的家畜,等着兆文与我其中之一被命运挑选,等着我们二人被献祭在皇权之前,惨烈而狼狈地认输。
这我想起来,从前我跟在小叔叔身边,他在宰羊的时候,所有的羊都会好奇地围上来看,甚至无知地舔舐着沾了鲜血的牧草。
所有的羊都不知道自己在劫难逃,那些冷眼旁观的人也一样。
我原本是无所谓要不要做这个倒霉皇帝的,这样可好,反而让我坚定了一定要爬上最高的位置,让这些冷眼笑看虎斗的人们都付出代价。
这突如其来的上进心和危机感使我彻夜难眠。
宫里因为过于安静,我听得见胸口的心脏不断将血液泵至身体中央的声音,像一支步伐整齐的行军队伍,从我的鼓膜中穿行而过。
它不停下,我也无法入睡。
熟睡中的苦斋被叫到了我的床前,他茫然地看看我,又看看面前的床,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你会唱小曲吗?”
听见我这样问,他显然一愣,随即安排道:“……不会,臣去叫几个宫女来陪殿下。”
我抬手把他叫住了,示意他不必。
苦斋叹了口气,知道我又听见了太多的声音。这些声音正常人不仔细听是听不见的,然而在我的耳中却震耳欲聋,使我无法正常地与人交流和思考,这是我从小就有的天赋……或者说是残缺。
他坐在我床边,轻轻地翻动着一本诗集,纸张规律单调的声音逐渐覆盖住其他的杂音,睡意又重新涌了回来。
“我在,快睡吧。”
也不知道第几次惊醒后,无论什么时候我呼唤他的名字都能得到回应。
他说:“我在。”
好像无论我做了怎样的噩梦,在无边无际如墨一般黝黑的海面上航行了多远多久,他的声音都紧紧地系住了我,让我得以归航。
第二天我醒来时,发现桌上放着一只精致无比的风筝,比我那天被射穿的风筝还要精美,我拿起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上面的纹路,燕子的翅膀两侧画着两只翱翔的青凤,看得出来是宫廷画师的手笔。
李丰说:“殿下,这是兰贵妃宫里送来的。”
我很短促地轻哼了声:“她送我这个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的风筝是她射坏的?”
李丰不敢接话。
兰贵妃虽然讨厌我,但绝不会有害我的心思,这点我笃定无比。只是这举动未免太蠢了,既没有讨到我的欢心,又给了宫里那些长舌头的下人门胡思乱想的由头。
“兰贵妃说……说要殿下学会控制脾气,风筝坏了还会有的。”
“让她管管好自己就行!”我把风筝拍在李丰胸口,“送回去,我不想和她沾上半毛钱关系。”
我话音未落,就听见女人尖尖细细的嗓子在我的门口响起:“小殿下,怎么动这么大肝火,这大清早的下人又犯迷糊了?”
来人身穿一条暗纹水云图案的裙子,脸上粉擦得有半米厚,黑眉毛红嘴唇,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鹅梨帐中香的味道。
她一手牵着小公主安乐,一手摇着扇子,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我的宫里,正是太后面前溜须拍马的好手——李美人。
“现在东宫进进出出可真方便。”我对着旁边的李丰无声地冷笑道,“干脆在我宫里修一条南北通透的甬道吧,最好再来几个卖菜的。”
李丰冷汗直流,一个劲说自己甘愿领罚。
我没再和他计较,我知道这宫里如今敢欺负到我头上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李丰也很无奈。
女人大咧咧地扫视了一遍我的宫殿,像是闲聊似的和我攀谈:“听安乐说,三哥哥昨日放的风筝无缘无故落了,听说现场还有两枚箭矢,也不知道查出个结果没有?”
我懒得搭理她,也不说话。
李美人也不觉得自己尴尬,自顾自地把话再圆回来:“我嘛,就是怕太子受了惊,今早就来看看您。”
当真是来关心我的?还是迫不及待想来看看我死了没有?
我翻着眼睛道:“李美人的眼珠子当真这么灵验,看一眼能把死人医好?那还请李美人多辛苦几日,替我把这嗓子给看好了。”
“殿下这话就说得刻薄了。”李美人干笑了两声,故意把话引到别的东西上:“这不是兰贵妃前几日托人画的小像么,竟然是蒙在风筝上的。”
我又重新看了两眼手中风筝翅膀上的青凤,太过精致而失去了野趣,堆砌之下显得俗气,我不明白兰贵妃何时品味也如此低下了。
安乐看见苦斋长得漂亮,就不由得有些羞涩,躲在李美人身后偷偷看着我和苦斋嘴巴对着耳朵传递信息。
李美人知道我很喜欢安乐这小丫头,连忙把自家姑娘拉出来分担火力:“今天就不认得人了?快给太子哥哥请安。”
“认得,这是三哥哥。”安乐指着他笑了一下,“这是会放风筝的那个哥哥。”
“给安乐公主请安。”苦斋轻轻说,我发现他对小姑娘说话的时候,比对待我的时候温柔多了。
这个发现使我有些不舒服,虽然和小姑娘吃醋说出来实在丢人。
“今天哥哥也陪安乐去放风筝好不好?”安乐拉着他的袖子,央求道。
“他是三哥哥的下人。”我清清嗓子,故意板着脸说:“安乐,你怎么不来问问我的意见?”
小丫头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又回头看她那倒霉娘亲,字斟句酌地和我谈判。
“三哥哥,你把这个哥哥让给我,陪我出去放风筝好吗?”
我挑眉道:“安乐出去玩不打算带上我?”
安乐嘟囔了半句:“那还不是怕三哥哥再遇到坏人……”
我假装很凶,笑着捏了捏安乐丫头的耳朵:“说点吉利话!”
李美人连忙上来打圆场:“怎么不带?殿下莫要怪罪,小丫头不会说话……今天正是宫里赏花的日子,娘娘们要是知道了殿下要去,该不知道多高兴呢。”
我在这皇宫里不能算臭名昭著,但我的混账脾气也人尽皆知,这些妃子躲着我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盼着我去?
我向来是瞧不上这些客套话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带起的风气,这宫里的女人总是隔三差五找个机会要碰一次头,明明见了面就是剑拔弩张、唇枪舌剑,她们还乐此不疲。
要我说,比起说她们是宫里争宠的女人们,不如说是一群两看相厌的同事,趁着这赏花喝茶的机会共同分享着情报,以及一些伪装成情报的谣言。
谁家的公主找了某某高官做伴读,谁又靠着娘家在宫中扎稳了脚步,谁的月俸少了,谁家犯了事却因为皇上的恩宠而抵罪……怎样利用有限的资源在这冰冷的皇城里活下去,怎么分配利益才是她们最常做的事情。
至于她们真的很在乎我那六七十岁,就连临幸前都得把太医宣来面前找补药的父皇吗?
我看未必。
如果在乎的话,那在葬礼怎么会只有纯妃一个人真心实意地痛哭,而别的后妃连几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这也是我父皇风流成性的报应。
李美人既然开了口了,我哪里有不去的道理。
我坐在步辇上,用手托着头,看着单调的红色的围墙不断地向后退去,天光湛蓝,和这片红色的大地割裂开来。
苦斋替我捧来一只青玉盘子,中间摆着几只小荷,仔细地用绸缎包了枝条。
“殿下,今天的题目是咏荷。”
我剥开一支青荷的花苞,果然里面夹了纸条,看着上面誊抄好的小诗,我瞪了苦斋一眼噗嗤笑出声来:“你还真把我当成不学无术的文盲。”
“臣不敢。”
步辇渐渐靠近了水庭,由远及近就能听见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我头上的神经又突突地痛了。
庭院里的人见到这浩荡的队伍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皇宫里嚣张又铺张的主,除了我还能是谁?
“太子殿下今日好兴致,早知你来,我就该多吩咐他们烤些鹿肉了。”大皇子的生母,也就是当今的皇后,得体大方地与我打着招呼。
自从她儿子掌政,宫里一向唯唯诺诺的她竟然也有了些威严的味道。
这套屁股决定脑袋的理论果然永不过时。
其中几个会来事的立马上前来要邀我入席,嘴里都是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我拒绝了所有的殷勤,走到书桌面前,撸起袖子提笔舔墨。
是,大齐第一草包太子要来给你们写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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