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带挂
“太阳星主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当然,太阴星主也不差。”
“日月阁后继有人。”
旁人越是夸赞老星主教导有方,老星主的笑容越是勉强。
他们精心教导的小子被放养的丫头打败了。
两个老星主只觉得脸上挨了一巴掌。
好容易比完整场大赛,两位老星主送走宾客,责问云连枫:“你说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什么意思?”
云连枫眼皮都没抬:“随口说说罢了。”
老星主气闷。
太阳星主拿神剑剑鞘敲了敲她的脑袋:“野性难驯。你若有你师兄一半省心该多好。”
云连枫没有回话。
仿佛只是一个听任他发脾气的木头人。
不知为何,老星主更气闷了,转身拂袖而去。
与云连枫八岁那年求着学剑的情景竟没有太大差别。
之后的日子,云连枫一如既往按照多年来老星主给她制定的安排那般修行。
她整个白天都泡在太阴星主的庭院里喝茶冥想,借世间阴寒之气运转温养经脉之法,阴冷起来连太阴星主都觉得这是她的继承人。
黄昏用神识观想功法,深夜借太阳落山后天地间残存的一点阳气修行,天不亮起来舞剑。等太阳升起的时候,她那把凡铁长剑已经收回了剑鞘里,清晨的阳光连剑锋都没碰到。
比起在太阴星主那里一本正经地修身养性,剑法反而像是一种无足轻重的玩闹。
盯了她好几天想要弄清楚她到底用了何种秘法修行的两代三位星主:……
老太阳星主设想了一番自己以那种方式修行的后果,只觉得他的修为会低到已故星主从后山坟场爬起来揍人的地步。
老太阴星主则摇头叹息:“这一代太阳星当真……清奇。”
而她的师兄想着自己为了修行并不擅长的剑法所付出的汗与血,嫉妒得咬牙切齿。
三个人都觉得既然这一代太阳星主之位这么有价值,那就更不能浪费在德不配位的人身上了。
他们说云连枫不知轻重,在宾客盈门的大日子里都不给师兄面子。她不过是闲来无事挥着剑耍弄了几把偷偷学来的空招式,竟敢在众人面前使出来让勤奋的师兄难堪。
只有将她的星位夺过来,让师兄得到她的天赋,日月阁才能在这个天机倒错的时代拥有未来。
他们在自以为旁人不知的场合谈论他们的算计,却不知日月凌空,那普照一切的光将他们身后的那点阴暗照得清清楚楚。
云连枫手掌贴着冰冷的凡铁剑身,一寸一寸下滑。
手掌移开处,剑身映了她半只眼睛,漠然得让她自己都觉得刺目。
接下来整整一个月,她看着两位老星主白天推脱说阁中事物繁忙不见她,实则拿着阵旗小心在她居所附近踩点。
云连枫得以免除每日喝茶的功课,提着凡铁长剑将附近山野走了个遍,每日回来都拖着一串开膛破肚的猎物,血迹印了满地,看得众人直皱眉。
两个老星主看她的目光更像是在看污染山门的脏东西了。
好在双方都知道相处不久了,诡异地维持住了表面和气。
布局期间最为警觉的当数云连枫的师兄。
他是唯一一个担心事情败露的。
太阳星主道:“你只是一时败在她手上,便认为她是不可预测之人。除非她承得住星位的力量,能以日月为自己的眼瞳。否则,她一个每日出去打猎的野人,怎么能知道我们的谋划?”
师兄:“有以日月为自己眼瞳的法决?我们更应当小心行事。”
“那是初代阁主的神通,后面再也没人施展出来。”太阳星主冷笑,“她本就是以女身承太阳星主之位,能发挥出的能力甚至不如纯阳之体的修士。她从星位里得到剑法天赋已是侥幸。若是她能以日月为眼瞳,我现在就将她放在香案上供着。”
师兄道:“我仍然有种不安的预感。”
太阳星主道:“若非天机倒错,太阳星主应当是你。你因为太阴星主的身份受到挫折,情有可原。她拿太阳星主的位置是她占便宜。只要我们将太阳星主之位夺回来,剑法卓绝的就是你了。你注定成为近千年来最优秀最强大的星主,不用在意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
师兄欲言又止,最终点头道:“是我多虑了。”
当时云连枫就坐在树杈上,一边往猎物体内封入法术,一边看着这一切发生。
她在老星主说出“她若能以日月为眼瞳,我现在就将她放在香案上供着”的时候急促地笑了一声,惊起一群飞鸟。
假如这句话能相信,她现在就不会想办法应对他们的计谋了。
她曾以为,老星主不在意她是因为他们认为她不能发挥出星位的力量,没多大价值。直到击碎灵剑之后她才明白,轻视就是轻视,看不上你的人不会因为你多么强大就对你心悦诚服,他们只会继续找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来支撑他们的立场。
只要他们始终不肯承认她就是天命所归的太阳星主,剑法好和以日月为眼瞳之间的区别,真的有那么大吗?
她施展完法术,抬头透过层层枝叶看了眼高悬在天边的白日。
那是她星位的标志,她却始终不太明白,她一个出身乡野的泥腿子,为什么会跟万众敬仰的星宿扯上关系。
如果真的有关系,她又怎么会如此坎坷?
她的手轻轻覆盖住眼睛,挡住落到眼里的光。
近乎叹息的话语从她喉咙里咕噜着挤了出来:“我害怕。”
日子在双方紧锣密鼓又悄无声息的准备之中飞逝。
云连枫看到师兄一改往日在太阳星主面前唯唯诺诺的形象,不知从哪里抓了个纯阳体质的修士过来,说是举行仪式的时候有用。
那位修士被绑起来的模样,让云连枫想到了待宰的猪羊,以及在师兄仪式上同样重要的她自己。
她又看到师兄买通了负责给她准备修行物资的门人。那位门人日复一日给她准备需要在太阴星主面前煎煮的茶饼,还有适配茶水口味的点心。
尽管对方于云连枫而言可有可无,却已经是整个日月阁里关系跟她最密切的人了。
她还看到老太阴星主特地为师兄推算了夺取星位的最佳时机,还嘱咐师兄说她邪门,让师兄动手时千万不要手软。
整个日月阁都在为她的师兄出谋划策,因为他们都清楚,这是师兄变强路上的一道考验。
所有人都把她的师兄当做未来的寄托。
似乎大家都忘了,日月阁里还有一位应当与他平起平坐的小太阳星主。
小太阳星主不过十六岁,无人指点,却已经能够在武器劣势的情况下击败大她两岁的师兄,前途无量。
她不该只是一个辅助旁人变强的工具。
只是偏爱这种情绪,从来不讲道理。
她被忽视,只是因为她是云连枫,与她强大与否没有关系。
师兄得到诸多宽容,只是因为他是他自己,同样与他软弱与否没有关系。
老星主总是想方设法扯出很多大道理来解释自己的偏爱。因此,云连枫很早就明白,世间种种道理,皆是托词。
这场斗争,是她与众多冥顽不化的人的。
云连枫真的很害怕。
每一天夜里,她都抱着剑休息。
不知为何,看到师兄们准备得越是周全,她就越是无法控制地思念上山前的小山村。
门人来接她时,她一点都不想跟他们走。为了逃避必须进入日月阁的命运,她在泥猴们的掩护下,今天蹲东家米缸,明天躺西家床底。
结果每天都被大人们薅出来,连累玩伴们被打得嗷嗷大哭。
实在躲不下去的那一天,她跟着日月阁门人走出村口,一整个村的泥猴们难得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换上补丁最少的衣服来送她。
小孩子的送别是一双双含泪的大眼睛。
跟她关系最铁的二狗最先道:“你出去,不能忘了我们。咱们是一个村的。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回来。”
刚说完就被他家大人拍了脑袋:“怎么说话呢?今后,连枫就是仙人了。你小子别给她添麻烦。”
记忆中的那日天青云白,一重一重青山环绕村子,仿佛将村子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山下水田映着天与云,绿头鸭便在清阔的水里游动。
天地遥遥,那片山水间有着日月阁从未有过的自在。
她想家了。
那么,离开日月阁后就回家吧。
云连枫走着神,手无意识地抚过长剑,抚过了剑身上随着时光而留下的锈蚀和磨痕。
她将特殊的法决封入野兽体内,带回去后以特殊手法把野兽拿来炼制成油,装进葫芦里,又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将这些特殊的兽油浇灌到了山门附近的泥土里。
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本就是不起眼的存在。
两老一少三位日月阁的主人忙着筹备逆天改命的仪式,而满山的门人也知道,如果想要往上爬应该巴结谁。
唯一一个和她有点交集的门人,又在前途的诱惑和头次害人性命的慌乱之中神不守舍,完全没有注意到云连枫的反常。
云连枫靠着一点自学的蹩脚隐身术瞒过了所有人,终于在朔月之日前完成了所有布局。
朔月之夜,日月皆隐,唯有漫天繁星点缀苍穹。
这一夜本该是日月阁的力量最弱小的时候。典籍中的历代星主这时候通常会封闭山门,不见来客,如非必要更不会出山。
然而,师兄的改命之术就将在这一天发动。
因为老太阳星主说:“我们必须在天机察觉之前完成星格的置换。否则,抛弃本身星格去夺取他人位格的反噬,纵然是太阴星主也无力承担。”
“既然是欺瞒日月行事,又何须向神明祭祀?我们为什么要抓一个纯阳之体来充当祭品?”师兄不解。
云连枫却已经从日月阁的藏书之中联想到了答案。
老太阳星主却还要给师兄解答:“纯阳之体是必要的。你本是太阴星主,是与太阳星完全对立的存在。直接承受太阳星的力量,会活活痛死。你必须以纯阳之体一半的血液为药引,循序渐进,方能成事。此外,我们日月阁行事素来光明磊落,与另一派神明格格不入。此番背着日月行事,容易触怒那一派的神明。那时,纯阳之体就是最好的人牲。”
人牲。
这便是日月阁的光明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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