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琴筝的生日
古潇拉着琴筝兜兜转转，最后竟然是回到了卧房。
琴筝心里纳闷，只是回房间的话，姐姐干嘛还特意跑来接她一趟。到了房门口，古潇笑道：“小筝，闭上眼。”
琴筝果真听话地闭上了眼，小声道：“姐姐？”
然后，古潇推开了房门。顿时，一股香气扑面而来。这味道琴筝却是熟悉得很，正是烤红薯的味道。
古潇的声音里全是笑意，她说道：“睁开眼吧。”
琴筝依言睁眼，眼前还是她们的那间屋子，只不过，在桌子上已经准备了晚餐。在桌子的最中心，还摆放着琴筝最喜欢的烤红薯和……云片糕。
“姐姐……这是？”
古潇站在她面前，笑道：“小筝，生辰快乐。”
琴筝：“？！”
她愣在原地，眼睛眨了一下，两下。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磕磕绊绊地道：“今天……是我的……生辰吗？原来，是、是生辰啊……”她又想起了什么，道：“那这几日……姐姐都是因为要准备这些才……？”
古潇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道：“哈哈哈，被你发现啦。其实本来不用这么久，只不过……我做东西实在是没天赋，总是不得要领，所以多学了几日……”她说不下去了，拉过琴筝，道：“虽然还是做得不太好，但是我试过了，这个云片糕的味道，嗯……不算太差，还是能吃的。”
琴筝的眼圈有些泛红。
从前她过生辰的时候，阿爹都会做一桌子丰盛的菜肴，还有她最喜欢的云片糕。至于姐姐，每年生辰，姐姐都会带她去附近的山上玩儿，然后给她做她最爱吃的烤红薯。
离开希冀村后，她几乎每日每夜都要被噩梦缠身，为了摆脱这样的痛苦，她只得每天拼命地修炼、修炼，她不给自己一点时间去感时伤怀。生辰这种事……她已经不记得了。
但是，她的姐姐竟是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为了让她不那么难过，竟是去学了做云片糕，还做了一桌子的菜，尽量让她能过一个不逊于以往的生辰……
然后，她看到了古潇有些泛红的手背。她要捉了查看，古潇却眼疾手快地闪开了。
古潇“哈哈”两声，道：“没什么好看的啦，刚刚太紧张，自己捏的。”她岔开话题，把琴筝按到椅子上，笑道：“别管那些小事了，比起这个，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姐姐……谢谢……”琴筝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她怎么会没看清，古潇的手上分明是做菜时被油溅到烫起的水泡。
桌子上大都是些简单的小菜，看上去寡淡无味。唯一一道带了肉的，那肉看着比煤炭还黑，显然是烧焦了。
古潇一直把云片糕当做重头戏，所以在那上面可谓下足了功夫，然而临近小筝生辰了她才想起，往年还有林叔做的一桌子菜呢。于是她连忙又找连轻舟去学做菜。
由于时间不够，她只来得及学几道简单的，而且也没工夫一遍遍试验了。今天她做好了菜很高兴，也没顾得上尝尝看能不能吃，吃上去味道如何，正赶上到了修炼结束的时辰，她就忙不迭地去接琴筝了。
到了该吃饭的这时候，她才真的注意到了这一桌子菜的情形。
怎么形容呢，说是惨不忍睹也达不到，但是又委实不怎么样。思索了片刻，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词。
寒碜。
太寒碜了。
哪有生辰之日是这种饭菜的？这和以往林叔做的简直天上地下。
古潇犹豫一下，还是决定这玩意儿别让小筝吃了，就只让她吃那个烤红薯吧……毕竟对于烤红薯，她还是很有信心的。待会儿去厨房问一下能不能带些好点的菜回来，这一桌子乱七八糟的就算了吧……
然而还没等古潇开口，就见琴筝已经抄起了筷子，这就吃上了。她的样子似乎并无异常……个鬼啊？！吃饭都给孩子吃哭了，这还能没事？！
古潇试探着道：“小筝？那个……”
琴筝已经塞了满口，全然没有平日里斯斯文细嚼慢咽的样子，特别是还流了满脸的眼泪，看起来就像一个落难的孩子许久没吃过饭了一样。听古潇叫她，琴筝艰难地把饭菜咽了下去，声音还带着哭腔地道：“姐姐，很好吃。真的，很好吃……”
古潇也没尝过这究竟好不好吃，也拿捏不准小筝到底是因为好吃落泪还是被难吃到落泪，但这些菜的做法都是和连姐学的，大概……也不会太差？
于是，古潇也拿起了筷子，道：“那我也来……”
“尝尝”二字尚未出口，琴筝便递了一只烤红薯过去，道：“姐姐特意为我做的菜，我很喜欢。姐姐就让我一次吃个够吧。”说罢便把红薯塞到古潇手中，然后又把盘子挪到自己那边去了。
古潇接过红薯，愣愣地不知道说什么。她从没见过小筝吃什么东西吃这么快，也从不知道小筝竟然可以吃得这么快。
琴筝这个样子简直就是风卷残云，古潇一个红薯没吃完，琴筝已经把一桌子的菜都吃完了。除了云片糕，什么都没剩下。
古潇吞了吞口水，道：“小筝，你觉不觉得撑啊？”
她是真担心琴筝撑着。毕竟这顿饭说多不多，但也是两个人的量，现在几乎都被琴筝一个人吃了，她从不知道琴筝有这么大的食量。而且……她对自己做的饭真的没底。吃了以后会不会有问题，她确实不知道。
琴筝已经抹掉了脸上的眼泪，微笑道：“不觉得，姐姐做的菜很好吃。”
古潇沉默了一会儿，见小筝说得诚恳，不由得觉得也许她做的东西卖相差了些，但味道还不错？于是一颗心微微放了下来，微笑道：“小筝喜欢就好。”
琴筝看看桌子上的云片糕，道：“姐姐，谢谢你。”
古潇摇了摇头，道：“跟我说什么谢谢？”
琴筝道：“我以为，再也吃不到了……”她伸手轻轻拿起一片雪白的糕点，送入了口中。
这云片糕并没有多好吃，事实上，严格意义来讲，都算不得云片糕。
琴筝笑了。
虽然不是阿爹做的味道，但是……
她微微闭上了眼，一滴晶莹滚烫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了下去，砸到了地面上，所经之处，留下一道冰凉。
到了该睡觉的时辰，琴筝却磨磨蹭蹭不愿上床。她有些犹豫地道：“姐姐，我今晚想睡在外侧。”
古潇疑道：“诶？为什么啊？”
琴筝道：“我从没睡过外侧的。今日是我生辰，我想……换一种睡法。一时好奇。”
琴筝的确从没睡过外侧。
她不敢自己独处一屋，也没有自己独睡一床过。即便周围都安全得很，琴筝也总是没有安全感，她在入睡后，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把身体蜷成小小一团，还要紧靠着墙的那一边。于是古潇总是说她喜欢睡外侧，起来出去都很方便，所以每一次都是古潇睡在外侧，她睡在里侧的。
突然提出这种要求，古潇愣了一下，随即道：“小筝真的想睡外侧吗？”
琴筝非常坚定地点点头。
古潇犹豫一下，道：“那好吧，不过若是小筝半夜觉得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叫我。”
琴筝又点点头。
古潇便安心地睡了。
第二日醒来，屋内只有古潇一人，没见琴筝。
古潇出门去找，刚打开门，便迎上了琴筝睁得极大的一双眼睛，险些给她吓得跌坐地上。
然后古潇定神一看，惊了。
琴筝顶着极大的黑眼圈，面色憔悴，恐怕是一夜未眠。
“小筝……你昨晚一晚没睡吗？！”
琴筝的手微不可查地摸了摸腹部，随即道：“也没有。就是……做了几个乱七八糟的梦，没太休息好罢了。”
古潇垂眸，暗自下了决心，今后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小筝再睡外侧了。
而琴筝已经进了房间，背对着古潇，在古潇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用手揉了揉小腹。
今日的修灵照常进行，只不过快到晌午之时，有人过来找她们。
“古潇，琴筝。”
古潇抬头望去，正是孟衍。
孟衍还是原先清爽干练的装束，她道：“你们随我来。师叔他们回来了，想见见你们。”
师叔？
古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之前孟衍跟她说过，这阵子师叔们下山去了，若是她们运气好，说不定这两月师叔就能回来。看来，她们的运气是不错的了。
于是古潇应了一声，连忙和琴筝起身，跟在孟衍身后。
几个人来的地方是正堂。这地方古潇很有印象。她们第一天来梦霆的时候，最先到的就是这里。这一次的人来的很全，除了孟长老之外，还有游弈、连轻舟、孟卿平，以及几个陌生的面孔。
有两位年长一些，看着应当是孟卿平的父辈。这两位长辈看着神色气场都不尽相同。其中一位眉眼间透着凌厉之色，不怒自威，与之对视时颇有种压迫之感。而另一位则看着斯斯文文，眉目温和，唇边似乎总是带着一点笑意。
在他的旁边，立着一位青年。这青年看着与孟卿平差不多年纪，不过看上去远没有孟卿平那样意气风发，倒是十分平和近人，相貌与那位斯文的长辈倒是有七分相似。
古潇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毕竟她们现在严格来说并不算梦霆弟子，充其量就是个临时学生，所以她没法像梦霆弟子那样行礼。
正巧孟衍这边行了一礼，道：“见过孟长老，师叔。”
古潇索性也不多想了，直接拉着琴筝照着孟衍的样子行了礼。
须臾，孟长老开口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孟衍缓缓起身，道：“灵主，古潇和琴筝已带到。”说罢，自动退至一旁。
古潇和琴筝起了身，立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现在她俩就属于站在正室的中心，被周围的人盯着看。这些审视的目光投在两人身上，看得古潇直发毛。她下意识地又要把琴筝往身后拉，但考虑到眼下的情形，生生忍住了。
不过片刻，那个看起来斯文的长辈对着孟长老道：“父亲，这二位就是您说的天赋颇高的孩子了吧。”
不知怎的，古潇总感觉在听到“天赋颇高”的话之后，那个青年望向她们的目光复杂了许多，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古潇并未在意。
孟长老缓缓地道：“正是。前些日子你不在山中，老夫见这两个孩子一心想修灵，资质又不错，便自作主张，把这两个孩子留了下来。老夫还允诺她们，若能通过两月后老夫的考核，便可成为梦霆的正式弟子。”
古潇这次没感觉错。
听到“成为梦霆的正式弟子”的时候，那青年又看过来了，而且眼神更加复杂了。
孟咏沪看着身侧那人，微笑道：“不知灵主意下如何啊？”
古潇了然。原来这位问话者便是梦霆的霆主了。她依稀记得连轻舟告诉过她们梦霆霆主的名字。但是……是什么来着？古潇绞尽脑汁地想着，但是实在想不起来，只得作罢。
梦霆霆主微微一笑，道：“父亲的眼光自然是差不了，资质极好又有修灵的意愿，埋没了的确是可惜的。”他看向古潇，道：“这孩子……看着倒是有些亲切。你就是古潇？”
古潇应道：“正是。”
孟霆主点了点头，道：“想必你身旁的就是琴筝了。”他又道：“你们的事情来这之前我也听说了，如孟长老所说，能够通过考核的话，今后就是我梦霆的弟子了。”他犹豫片刻，看向身旁那眉眼凌厉之人，道：“三弟，这两个孩子……你可愿带带她们，指点一二？”
那人一抱拳，回道：“我听二哥安排。”
孟霆主微微一笑，道：“能得三弟指点，也是这两个孩子的运气了。”他向着古潇和琴筝道：“今日起，你们由孟盛年师叔来教导。距离考核还有不到半月，希望你们不要放松懈怠。”
古潇和琴筝连忙行礼。这之后倒也没什么事，孟霆主随意地和她们聊了两句便让她们走了。
离开正堂后，走出了一段距离，琴筝小声地道：“孟昌安。”
古潇疑道：“什么？”
琴筝道：“孟家现任霆主，孟昌安。”
古潇知道，琴筝这是又记住了，不由得暗道小筝真是可靠。
两个人中午并未歇息，匆匆用过午饭后便来到修炼场继续修炼。未时未到，孟盛年出现在了修灵场。他的身后还跟着孟卿平、孟衍和之前站在孟霆主旁边的那个青年。
几个人似乎说了些什么，不多时，几人便朝着古潇和琴筝这边走了过来。
孟盛年站在古潇和琴筝面前，道：“今日起，你们便由我来指导。虽说现在你们还不是正式弟子，但也是在我梦霆门下的，所以你们称呼我师叔就可以。”
两人行了一礼，道：“是，师叔。”
孟盛年点点头，道：“我和孟灵主负责教导弟子，不过平日里并不会带领你们修炼，平日的修炼基本由这三位负责。”他看看身后的三人，道：“孟卿平和孟衍想必你们都认识。这一位是孟卿平的弟弟，孟望尘。他这些日子不在望灵山，想必你们第一次见。”
古潇对这人有几分印象。
因为就在今日，两人在正堂的时候，这人向古潇这边看了好几眼，古潇总觉得他看的那几眼特别的意味深长。
孟望尘开口道：“正是在下了。古潇，琴筝，请多指教。”
古潇道：“还要有劳孟公子关照。”
孟盛年又道：“刚刚我也听孟衍说过你们的修炼情况。”他对古潇道：“你的资质很不错，我打算破格让你进入孟卿平带的一组，你意下如何？”
古潇内心一喜，她早听说孟卿平带的那一队都是些资质上佳的弟子，每日的训练也都进展颇快，若是能去那一组，肯定能大有收获。她刚欲应下，忽然注意到孟盛年这话是对她说的，而不是对她们。于是古潇刚要出口的“好”转了个弯，道：“那小筝……”
孟盛年道：“琴筝的资质并不突出，只能留在现在这一组。”
这话说完，琴筝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她的右手微微地握紧，又慢慢地松开，因为动作轻微，所以表面看上去毫无异样。
古潇毫不犹豫地道：“多谢师叔好意，但我和小筝从小一同长大，做什么都是一起的，我们在一起修炼，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孟盛年似乎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他道：“目光短浅，哪有两个人会永远一起，总有一日要单独成事。”
琴筝微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的身体已经在不自主地发抖了。
古潇还欲开口，孟望尘却道：“师叔，不如让她们到我的这一组里来，我这一组虽说不上是资质最好，但也许对她们现在的情况而言，这组最为合适。”
孟卿平也道：“师叔，我也正有此意。望尘认真负责，考虑得也周全，这二位去他带领的一组再合适不过。”
孟盛年略一思考，随即点头道：“也好，今日起，你们平时的修炼就由孟望尘来监督负责。”
琴筝微一点头，古潇则道：“多谢师叔。”
孟望尘带领弟子的修炼场地和古潇现在所处的孟衍负责的场地是分开的。在离开前，古潇和琴筝找到了孟衍，向她深深地行了一礼。
孟衍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古潇道：“衍儿姐，这一月有余，多谢你的照顾和帮助。没有你的指点，我们的修炼进展也不会这么快。”事实上，孟衍的确已经很尽心尽责了。古潇非常真诚地道：“衍儿姐，真的多谢你的关照！”
似乎没想到还会收到感谢，孟衍的脸上泛起了一阵不自然的红晕，不过她依然面无表情地道：“这是我应当做的。希望你们接下来也修炼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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