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来,抱抱
家发生了什么事, 陶青是不知情的,她正忙着在宫里和众人一起治太女的病。
某日忙到半夜,趁着看守的人少, 有人偷偷抱怨:“冷不丁的就被召进宫,家里一堆事儿呢。”
“是啊,我家孩子刚会走路,前不久我出了趟远门, 他便不会认娘了, 这还没来得及回去让他重新熟悉一下,便进了宫,过段时日回家,他更不认识我了。”另一人附和。
这几位是太医院的人, 属于地位稍微高些的, 家里有人在朝堂, 倒没有那般害怕。
民间的几位反应则不相同。
有位臭脾气出名,对皇室没什么好感的大夫,年纪和皇帝差不多, 陶青也知道对方大名的民间大夫道:“我们这些人, 能不能有命活着出去都不知,还谈什么家事,早日把太女治好才是正经。”
正聊着, 一名宫人进来, 这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她没听到众人的谈话内容,但也狠狠瞪了一眼医者们:“有心思在这儿聊, 没心思治太女是吧?若是治不好有你们受的。”
大家这才静下来。
陶青去江南的次数不多,太女这次忽染恶疾,很是奇怪, 不像是在那边染上的,更像是……被人下毒。
但这病情像是毒,又像是真的患了病,脉象奇特,因此没人能说个准话。
她近日和旁边的一位太医配合得极好,关系也稍稍近了些,这位太医十分年轻,且经验不足,像是被家长辈塞进太医院的,但她思路新奇,时常能和陶青不谋而合。
这位年轻的太医戳了戳陶青道:“你就不慌?”
陶青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好似还不大情愿,但在这几日当,她十分冷静积极。年轻太医想起家祖母的叮嘱,叹了口气:“想回家了。”
当年她做梦都想进太医院,重现家族的荣耀,等努力进去了,才发觉有种种不易。
“是啊。”陶青轻声道。
脑海里浮现几道身影,不知家人如何了。
必定是着急的,走时她忘记同兄长那边说一声,也没多叮嘱家人几句,只同福临说,等她回来。
她相信夫郎会处理好家事,心又是歉疚的。
守着太女的这一晚,大家都没睡,她们被安置在太女的偏殿,以便于随时听传。
陶青走到回廊上,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听说你已成家?”
皇帝的声音传来,陶青转头,原来对方没走,正披着一件外袍看自己。
皇帝的目光锐利如刀:“你也有家室,应当知晓朕的无奈吧。白日朕见你似乎欲言又止,有什么话直接当朕的面说。”
她又道: “你做过的那些事,朕不计较,你们有什么要求也可以一一道来,只要能治好太女,就是大功一件。”
“太女殿下疑似毒,但又不能确定。”陶青直接道,“若是草民说,太女殿下可能在前往江南之前,便可能遭了歹人之手,陛下可会信?”
皇帝面色一沉:“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不小心染上了病和被人蓄意谋害,可是有很大的区别。
她虽提出了质疑,也很快叫来了宫人,吩咐了几句话。
“若这事是真的,陛下不会杀人灭口吧?”陶青也算是看出皇帝不会杀自己,才有胆量这么问。
皇帝没好气道:“若太女治好了,朕把你们都赏一遍可好?你要什么赏赐?”
“赏赐便不必,草民只想同家人安生过活,过自己的小日子。”
“哦?”皇帝看她一眼,撞进陶青真诚的眼神里。
她淡淡笑了笑:“朕会让你如愿以偿。”
……
太女果真是被毒害了,这消息让知情人战战兢兢,生怕被灭口。但皇帝似乎有意想让这事儿告之于众,哪怕太女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也遮掩着不说反倒同外面宣扬,太女似乎不好了,是被歹人下了毒。
年轻太医已经和陶青混熟了,休息时坐到她身边:“若不是有认识的小宫女帮忙传信,我祖母还以为我已经成了个死人。陛下这是图啥呀,要说担心太女身子,暂时不让咱们走,也情有可原,可对外说有人害太女,天天在宫里发火,寻找凶手,就不怕打草惊蛇?”
“谁知道呢。”陶青道。
年轻太医撇撇嘴:“你们民间大夫都是这么脾气古怪吗,你看起来挺好说话,但其实最不好接近,问你什么问题,你都说这句,没意思。”
可陶青跟对方说那么多有什么用,不管陛下是想引蛇出洞,还是如何,从她这小老百姓有何关系?
年轻太医又碰了碰陶青:“诶,听说你成亲了,是被家长辈逼着成的,还是自个找的?成亲干嘛,整日被人管着看着,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若是想男人了,去青楼呗,花点钱,各种美人儿等着你,还不用受气。若是嫌家冷清,家里不许纳侍的话,偷偷买个人藏起来,不比成亲快活?”
“你自己找个意的人,成亲试试,不就知道了。”陶青轻笑。
她似乎在回忆:“一觉醒来就能看见最爱的人,软软躺在你怀里,同他一起养育孩子,晨起看朝霞,夜里数星星。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互相依偎,即使争吵,也能床尾合,经过磨合后更加恩爱,在一起时间加不得任何人,没有轰轰烈烈的山盟海誓,只有细水长流的白头到老……等孩子长大,自己也老去,最终守在身边的还是他。”
她难得对年轻太医说这么多话。
这是陶青对自己未来的想象和计划。
年轻太医被听得感动了:“这么说成亲还是件好事儿?”
那为何她家爹娘整日吵得不可开交呢。
“或许是好事,或许是坏事,单看你们是否能坚持下去,能怀着对对方的情意,携手走下去。”有句话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种事也不是没有。
“不过……”
陶青眸含笑意:“能不能找到那个对的人,谁也不敢确定。只是在此之前,陶某建议你,将外头的人都清理干净,什么青楼的头牌,藏着的外室……”
陶青摇摇头,站起来走了。
年轻太医:“……”
这人是何意啊,一副拿她当风流浪/女的模样,她怎么觉得对方眼还有鄙夷呢?
那些只是自己举的例子,她可是清清白白的!
“陶大夫,你听我解释……”
年轻太医追上去。
“不用解释,陶某都知晓。”
“你知晓啥呀?!哎,你给我等等,我今儿必须把这话说明白了……”
宫内的部分人知晓太女没事儿,外面的人不知。
陶容一大早就上了陶家,还带着他妻主一道,问周福临:“阿青给你传信儿了吗?”
周福临一边招待他们,一边摇头:“还没消息。”
陶容瞅了瞅妹夫没什么血色的脸,赶紧让小厮将自己带的燕窝等物拿出来,劝对方:“你也得保重身子,瞧瞧你那脸色,夜里没睡好吧?阿青指不定哪日就回来了,到时见你这憔悴样儿,不得心疼?有什么事便同我说,外面那些人的难听话你别听,福临啊,大哥知道你受委屈了,等阿青回来……”
阿盼嘴一瘪:“嫂子什么时候回来?”
他是很喜欢陶青的,自从这个嫂子出现之后,家里的日子就越来越好,嫂子给他请夫子,给他治病,对胡爷爷和哥哥都好。
陶青不在,家里仿佛空了一块。
大家都沉默了。
陶容的妻主打破了沉默:“还没吃饭呢?我们带了很多东西来,先填饱肚子再说吧,阿青若在这儿,也不希望见到咱们这样。”
正吃着饭,周福临忽觉胃里犯恶心。
陶容正替他盛了一碗鱼汤,这汤没什么腥味儿,但他依旧捂住了嘴,面色苍白。
“怎么了,不舒服?”
陶容是个不靠谱的,急吼吼抓住妻主的袖子:“快快快,叫大夫,叫大夫!”
陶容的妻主忙不迭点头,冲出去了,周福临都来不及阻止。
他直犯恶心,说不出话,只弯着腰。
“会不会是有了?”胡大爷越看越觉得像。
周福临一愣,便听胡大爷问他:“可还有哪里不适?只是犯恶心吗?近日是否嗜睡?”
周福临想说,嗜睡是因为他晚上睡不着,白天自然困,犯恶心……或许身体不好吧。
可陶容也跟着肯定:“对对,是有了,我那会儿也这样。这可太好了,等阿青回来一定高兴,咱们陶家有后了,我娘在天上也铁定高兴。”
至于他爹?还是不提吧,都是别人家的了。
阿盼拍手:“真的吗?我要有小侄子侄女了?”
被这欢乐的气氛感染,周福临也露出了笑容。
若这是真的,等妻主回来,他要亲自对她说。
……
陶青回到家,便感觉家气氛古怪。
以往这个点儿,人应当是没睡的,可此时,没有任何人在前院。
她轻轻关了门,唤了几声,竟是没人理。
是出门了,还是家出事?
陶青走之前,其实曾拜托邻居们照看家里,因此她走后,周围才没太多议论。
方才陶青回家途,还遇到一个旁边的邻居,对方挺欢喜的:“哟,陶大夫回来啦?你家夫郎最近可担心坏了,赶紧回去哄哄吧。”
从她的话当,陶青得知家里人应当是没事的。
来到后院儿,陶青率先听到一阵拍门声。
胡大爷拍着陶青和周福临寝屋的门:“你这孩子,说了这么久,你怎么不听呢?没啥大事儿,不就是没怀,年纪轻轻的有啥呀,迟早会有。平日里你不还说顺其自然,怎么自己先气上了。”
门被反锁,里头的人不出来。
胡大爷心急如焚:“好歹把药喝了,大夫给你开的好药,我都熬好了。咱们好好调理身体,这才是正经的事儿。其实没怀也好,小陶不在,咱们三个男的在这世道本就不容易,再来一个小的,多难啊。小陶回来后,你们想生几个生几个……”
“哥哥!”阿盼也在外头喊。
“……”
周福临躲在房间里,蒙着被子。
胡大爷说了什么,他已然听不清,只是胳膊压在枕头上,窝在被子里发愣。
其实他对自己的身体还算了解,对是否怀孕这事儿,没抱太大期待。只是当时几人都很兴奋,他不自觉也跟着乐了。
大夫说是他不按时进食,导致肠胃犯了点小毛病,加之紧张过度,才会犯恶心。
当时周福临都不好意思看众人的眼神,明明是意料之的事,却心口泛疼。
他以为自己是不想要孩子的,每回旁人问起,自己都抗拒,厌烦,听到妻主说慢慢来,不想生就不生,觉得很安心。
可大夫说出结果后,为何自己会难过呢?
周福临紧紧捏着被子的一角,只露出一双雾蒙蒙的眼。
陶青进了宫,杳无音讯,若是真出事了,他能给她留下什么,他们之间能留下什么?
他忽然就想有一个孩子,属于他们的孩子,长得或许像他多一点,或许像妻主多一点。
他可以看着这个小不点逐渐长大,然后告诉对方,父母曾经是怎样的人。
周福临是真有些怕。
他怕妻主消失在自己的世界。
坚强了很久,此时变得脆弱,好像被一个消息打倒。
但他不能倒下。周福临掀开被子,字还没一撇呢,没怀就没怀,不能让家人跟着难过。
这会儿周福临才发现,外头已经好久没传进来声音了。
“胡大爷?”
他擦擦脸,喊了一声。
“诶,在呢,那个,福临啊……”
周福临听到胡大爷的应答,便将门闩撤去,打算擦擦脸,收拾一下出去见人。
还没来得及收拾,门被打开了。
他眼角的泪痕被人用指腹轻轻抹去,那个人温柔又无奈道:“谁惹你不高兴了?”
蝉声一阵阵,热风从外头灌进来,吹到周福临脸上,明朗的光线让陶青看清了夫郎的面容。
她那很少哭泣,总是显露出傲气和坚强的夫郎,此时苍白秀丽的脸上泪痕交错。
连长长的睫毛上也沾了水珠,往日淡色的薄唇被咬得变成了殷红。
明明对方不是故意的,却一下子让她软了心肠,只想将人搂在怀里。
周福临此时可怜兮兮的模样,早已被他妻主看进了眼底。
偏生他自个儿不知,胡乱擦了一把,便板着脸:“回来也不知托人带个信,你知晓大哥他们多急么。”
他也担心。
“是我不对。”陶青伸长了手臂。
“做什么?”周福临后退一步,看向门外。
好像陶青回来之后,胡大爷和阿盼就不见了。
陶青“砰”地关了门,揽住夫郎的肩膀,仔细打量他。
瘦了,脸惨白惨白,听说没好好吃饭,都开始看大夫了。
“方才胡大爷一直拍着门,说你因为没怀上,心情不好?”她道。
周福临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没有,我只是不想吃药而已。”
“好吧。”陶青没再提这事。
正当周福临松了口气,揽住自己的妻主越搂越紧。
被搂得不舒服,周福临推她:“放开我。”
“让你担心了,抱歉。”陶青柔和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她说:“我好想你,乖福临,让我抱抱。”
周福临的眼圈又红了。
他觉得,这辈子最多的笑和泪,估计都要给了眼前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小甜嘛,不会太虐的,回归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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