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血
冷静下来之后，我闭目感应了一下，找到了方向，妖刀一出便揪出了幕后黑手。
那是一头皮肤蓝紫鼻子超长的看上去像猪一样的动物，尖利的牙齿闪烁着寒光，眼睛看上去就是两盏黄色的灯。颈上飘着一圈红白相间的绳环，身旁还有云彩一般的东西。
食梦貘，传说中会将噩梦吃掉的妖怪。
然而不知为何，此刻这只象征着安康的妖怪却浑身都充满了暴戾与邪恶的气息，直到被我踩在脚底下再也没办法喷出带有催眠性质的紫雾，它也仍旧不死心的挣扎着。
“放开……把脚拿开，哼哼……快点进入梦乡吧！哼哼哎哟……”
坚硬的木屐底戳在它背上，使劲碾了碾，我扇子打开，遮挡在鼻前，作悄悄话状对着站在一旁的妖刀姬道，“呐，妖刀，知道是谁给我们送来这一盘晚餐吗？”
配合地把耳朵凑过来的妖刀姬，“……”
脚下的食梦貘挣扎的更厉害了。
虽然不是很理解“晚餐”的含义，但这个耿直的姑娘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仍旧摇头，“不知道。”
“不过……”她金色的眸子轻轻扫过可见度变高的周围，纤长的手指紧了紧立在身后的妖刀刀柄，“有人在那里。”
我惊奇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赞赏。
要知道，食梦貘布下的紫雾迷阵能够让人陷入幻境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它能够干涉紫雾中的人的精神，精神力不够强大的人甚至都没办法在阵中保持自我。
而妖刀姬却能够在重重浓雾阻隔下，精准的找到幕后黑手的藏身之处，果真不愧是众阴阳师梦寐以求的ssr。
她被我的视线看的有些不自在，轻轻地把头偏到一边。
“我以前……一直在宫廷中沉睡……”
潜台词我很容易便能听出来。
天皇所在的宫廷可是有他们老祖宗天照大御神的神光庇佑，能够在这样强大的神威之下安然沉睡多年，妖刀姬早已沾染了部分神性，这样的她，精神自然不会受到这小小的迷雾影响。
不过我却并非为此而开心，而是因为发现了这个内向的妹子更加可爱的一面。
揽过妖刀姬，我诚恳地建议，
“讲真，妖刀，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这么可爱的妹子放在天皇的宫殿里沉寂实在是太浪费了。
她露出的脖颈上浮现出一抹薄红，我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妖刀姬的整个身躯都在紧绷着，不知该说是在抗拒，还是该说勉强自己适应这样的触碰，反应纠结半晌的结果，就是她脑袋一偏，哼了一声。
“随你。”
我：……
默默擦了一把鼻子，这妹子，越来越符合我审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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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晴明教我的束缚咒控制住哼哼唧唧的食梦貘之后，紫雾中沉默着的幕后黑手终于沉默不下去，缓步踏了出来。
说实话，光看剪影的话，我还以为是晴明在救神乐的路上发现了我这个可靠盟友不小心迷失在了人生道路上，所以回来找我了呢。
然而事实证明，晴明才不会这么有同伴爱。
来人虽然也是一身审美猎奇的改良狩衣，手中蝙蝠扇也以与晴明相同的频率敲击着手心，但很明显，这个像是川剧演员的家伙不是安倍晴明，或者说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安倍晴明。
我认识的那个安倍晴明，脸很白，但身后跟着的永远都是r级式神——虽然现在有机会身后挂一串的高级式神，但因为总是被抱大腿阻挡前进道路，最后他不胜其扰，所以拒绝让我放出式神来给他撑场子。
而这个，脸黑到像是刚从非洲回来，可身后却跟着一只大天狗，还是掉金毛的那种。
我感慨，“世间竟有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之事。”
说好的看脸，根本就是骗人的。
“吉田千代子。”
黑晴明在我十米外顿住脚步，十分精准的叫出来我现在的名字。
我奇道，“你知道我？”
他缓缓扯开嘴角，用比晴明低上几分的嗓音道，“当然。现在平安京到处都流传着关于你的传言，即使我想要不问世事，也难免会听到你的消息——神眷之人、百鬼之主一样的存在，但凡被你召唤的式神，无论是大江山之主还是冥界阎魔之流，都必须应召而来，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
虽然话是夸赞的话，我却从他的脸上读出来一丝嘲讽。
“被所有式神接受的你，竟然一点都不肯为他们而考虑，我现在，倒是有些为那些家伙而感到不值了。”
闻言，我有些想扶额。
传言这么不靠谱的东西他居然都能信，好歹也是传说中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一部分，“百鬼之主”这样不切实际的称号，也亏他能想得出来。
“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轻哼一声，“整天呆在安倍晴明的庭院当中，甘愿沦为为他召唤式神的道具，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也难怪你不会去思考关于式神的处境。你可知，如今的平安京早已经变得病态，腐朽不堪。阴阳寮的阴阳师们为了能够增强自身的力量不择手段，不停的搜集材料召唤式神，将低等级的式神当作高等级式神的晋级材料……”
他用带着淡淡嘲讽的话向我展现了一副，隐藏在平和假象之下的，阴暗可怕的平安京的画面。
在阴阳师这个光鲜亮丽职业之下暗藏着令人闻之色变的可怕隐情。
阴阳师之间互相倾轧，式神被当做较量的工具，一次次的在战斗中死亡，一次次的复活被重新召唤出来继续卖命战斗，同时，式神也为了变得更加强大而相互吞噬……
每一只强大的式神脚下，都铺满了同伴乃至同族的尸骨。
这样的平安京，竟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不对劲。
我被他描述的景象瘆得浑身都是鸡皮疙瘩，手不自觉的伸进衣袖，握住了那一沓厚厚的纸人。
他们足够强大，所以不需要吞噬其他的式神，那其他阴阳师手下那些不够强大的式神呢？为了能够与更高等级的式神有一战之力，他们需要不断的提升自己的能力，就在这个提升的过程当中，他们不知要毁掉多少的同伴。
不过黑晴明所言也不能尽信，我松开手，眯眼看向他。
“你的目的是什么？”
他敲击着手心的扇子一顿，然后重新不疾不徐的敲了起来。
“目的……么？自然是让这个平安京阴阳颠倒，让所有被阴阳师掌控着生死的式神得到真正的自由。”他扯开嘴角，露出一个说不上来感觉的笑容，“到那时，那群高高在上的家伙，一定会发觉，人生还是有很多其他乐趣的。呵呵呵……”
被他的恶意直面冲击了一下子，我不自觉的退了退。
站在黑晴明身后的大天狗顿时不乐意了。
“女人，你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
虽然一直听说大天狗长相俊美，清丽雅致，博雅也经常用怀念的语气感慨当年他们相识时，大天狗坐在树上吹笛，而他在树下习武，一动一静，配合默契的过往。
但戴着面具的大天狗怎么着也没法让我将他与博雅记忆中那只喜欢把“大义”挂在嘴边的挚友联系起来。
毕竟那张长鼻子面具，实在是太伤眼睛了。
我没理他，转而看向黑晴明，“你找上我的目的是什么？”
他嘴角轻轻勾起。
“自然，是让你助我一臂之力。”
我对于帮谁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执念，整个平安京确实如他所言诡异的很，而且现在怪事一桩接一桩，光跟在晴明身边，我也没有办法对所有的事情都产生正确的认识，做出正确的判断，所以站到黑晴明的阵营中，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反正不管是白晴明还是黑晴明，本质上都是同一个人，即使做事的手段各有不同，但最终的目的一定是为了实现他本身的理想——无论是守护平安京，还是守护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式神朋友。
桧扇一合，扇骨交错发出清脆的“啪嗒”一声。
他挑眉看我。
我笑，“好啊。”
黑晴明满意点头，“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跟在你身旁的式神，也一定会为你此刻这个决定而感到自豪。”
“他们自不自豪的，我倒真不是很清楚，只不过我知道你身后的那位式神朋友，一定不会很开心就是了。”我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想让我帮你也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大天狗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妙的气息，他捏紧了手中的扇柄，隔着面具声音嗡嗡的，却不难听出他语气中的警惕。
“你的力量并非不可或缺，所以最好不要提太过分的要求。吾等大义，不容阴霾！”
我抬手轻轻下压，示意他稍安勿躁。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条件，只需要大天狗你帮我确认一个事实而已。”
黑晴明饶有兴致的将视线在我和大天狗中间来回穿梭了一下，真有些好奇了。
“什么事实？”
他竟从不知道，大天狗居然还有其他的地方能够让人提起兴趣。
“那个啊……”我抠抠脸颊，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听说，戴上面具的大天狗，要是戳戳他的话，他就会摘下面具来帅给你看……啊哈哈，无论如何，也很想确认一下传言是不是真的……啊哈哈……”
黑晴明：……
大天狗：……
我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黑晴明，“怎么样，这个条件不过分吧？”
黑晴明诡异的沉默了一下，缓缓看向大天狗。
大天狗面具下的眼睛倏然睁大。
大概，他要把一生的惊讶都在这一刻用完了吧。
……
事情的结局，就是在黑晴明和我殷切的目光下，妖刀姬冷着一张脸走过去，用她那只常年握刀的右手，狠狠的一下子戳在了大天狗的面具上，然后她迅速退回来站我身后，再不肯上前一步。
大天狗被妖刀姬这一下子戳得脑袋一偏。
他缓缓转过头来，扇柄被捏的咯吱作响，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气的不轻。
即使有着妖力的护持，戴了不知多少年的面具上也突兀的多了一个坑洞，细小的裂纹正以那个坑为中心，向四下里蔓延着。
他左手一抬，终于摘掉了面具，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秀丽的脸。
“女人，我记住你了。”
然而并没有人关注他。
我满意的握着黑晴明的手，颇有两方会晤终究达成了协议的感觉。
“啊哈哈，放心吧盟友，我一定会帮你完成你的大业的！”
黑晴明也满意的回握。
“欢迎你的加入。”
大天狗：……
黑晴明大人，你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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