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巫师乱步
森鸥外口中的魏尔伦是港口黑手党的得力干部, 是支撑这头巨兽的核心力量之一，但其实魏尔伦其人在港丨黑更像是一个影子, 一个都没多少人知晓其存在的黑暗阴影。
所以也就没人知道, 他其实是世界上屈指可数的超越者之一。
至于这位超越者是怎么进入港丨黑的，那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而若松晴也暂时对这个故事不感兴趣。
或者说[江户川乱步]对这个故事没兴趣，他只对魏尔伦向他提出的交易感兴趣。
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反坐下, 若松晴也将下巴靠在椅背上看向魏尔伦，无声地用眼神催促。
“听森先生说你这里什么都能交易, 包括起死回生吗？”魏尔伦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语调平静无波。
他看起来像是对若松晴也的能力不抱任何希望，一副受命行事的模样，但聪明如若松晴也怎么会看不出这人眼底深藏的那一抹微光。
恐怕比起森鸥外，魏尔伦是最希望他能给出肯定回复的人了。
勾起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 若松晴也漫不经心地回到：“那就要看你能不能支付得起代价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确实可以做到起死回生。
“！”
听明白他话里隐藏的意思, 在场几人的心脏直接停跳了一下。
起死回生是多么恐怖的力量，说一句侵犯神明的领域也不为过。在[中原中也]以及[江户川乱步]出现之前，即使是森鸥外都没想过能有人类掌握这样的力量。
哪怕是有着“死亡天使”名号的与谢也晶子也不过是能挽救濒死之人罢了，真要死了她一样没有丝毫办法。
回想起曾经跟与谢也晶子合作的过往，再想想那被埋葬的理想, 森鸥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或许他该考虑一下是不是真的要放弃这么好用的棋子。
这么想着, 森鸥外却没有贸然插话, 而是将空间留给了需要做出抉择的魏尔伦本人。
魏尔伦原本是不想抱有期望的，可若松晴也太过自信，让他内心那点微弱的火光越烧越旺，直到最后将死寂的双眸点燃。
“你的复活可以无条件复活？”
上前一步, 魏尔伦追问到。
“严格意义来说不是。”马甲后面的若松晴也笑了, 语气更加悠然, “等价交换是不变的原则，起死回生也一样。想要复活一个亡者，必须具备以下几点条件——”
他竖起一根手指，“其一，必须留存有灵魂。灵魂是一个人存在的根本，没有灵魂即使是死神也无法唤回那个人。”
竖起第二根手指，“其二，最好有亡者的部分躯体，不拘于是血液、头发还是骨骼。没有这些就没办法重构身体，复活的灵魂就没有归处。当然实在找不到也能另外制作一个，只是使用别的材料捏出的身体会对灵魂造成影响，最后或许会变成另一个人也说不一定。”
“最后——”
若松晴也竖起第三根手指，“如果自身活着的执念不强烈，那么这个人即使复活了也活不久。”
“好了，限制就这些。”放下手，若松晴也重新趴回椅子上，“你想要复活的就是你身体里那个灵魂对吧？”
身为厉害到可以起死回生的巫师，他怎么可能看不出魏尔伦的异常，没有揭破不过是因为[他]不感兴趣罢了。
魏尔伦并不意外自己被看穿，见面之前他做的功课也不少。
而且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秘密，还是确认情况更为重要。
“他”
伸手覆上心口，魏尔伦神色复杂道：“还在吗？”
“在哦。”歪歪脑袋，若松晴也给出了肯定答复。
早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前系统就向他解释过，异能力者的异能本质上其实是灵魂能量的一种表现形式，跟阴阳师、巫女等的灵力差不多。
灵魂越强越容易觉醒异能，反之异能越强大灵魂也就越强大，这也是异能力者受重伤之后不容易死亡的原因之一。
所以将自己变成了特异点的兰波确实还在。
若松晴也没有骗魏尔伦。
但除了这一点，他之前说的就需要魏尔伦自己考量了。
毕竟[江户川乱步]的人设可不是品德高尚的白巫师。
“想好了没有，你准备付出什么代价来复活这个人？”直起身体，若松晴也催促到。
“你想要什么？”强自按捺下心中激荡的情绪，魏尔伦冷静到。
他明白这桩交易达成的前提不在于他提出的条件，而在于[江户川乱步]想要什么。如果不是对方感兴趣的，那么即使他拿出再丰厚的条件这个巫师都不可能答应。
他想要什么？
若松晴也眨巴了一下眼睛。
他想要的自然是“你跟那个人之间的羁绊。”
“什么？”中原中也没能理解。“羁绊这种东西也能当作代价吗？”
“当然能，为什么不？”若松晴也向中原中也扔去一个大惊小怪的嫌弃眼神，“亡者都能复活了羁绊当然能作为代价，你们到底对我有什么偏见？”
为什么总是质疑他的能力，认为他没办法做到一些事情？
不过即使他这么说了，中原中也还是无法理解，“这算什么偏见，主要是这也太——”
奇怪了吧。
羁绊这种东西直白点不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关联吗，一个人认识了一个人，由此两人就产生了羁绊。中原中也只听过羁绊可以斩断，还从来没听过这玩意儿还能拿来交易。
而且这要怎么交易？
“笨蛋笨蛋笨蛋，不相信的话就不要来找我啊！”
似乎是厌烦了这样不断证明自己，原本还算平静的若松晴也突然发起了脾气，看向港丨黑众人的眼神都变得不善了起来。
“抱歉江户川君，中也君并非有意质疑。主要是我等想象力比较贫乏，也从没有见识过巫师，自然无法理解你的高深手段。”
见场面有些失控，森鸥外赶紧出来打圆场，手段熟练地顺着若松晴也的毛摸。
没注意踩到雷点的中原中也被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掰扯了，赶忙出声帮着圆场。
“我没质疑你能力，我只是想不通你拿这玩意儿来干嘛？”
“我也很好奇呢，江户川君拿魏尔伦君和兰波君之间的羁绊来做什么？”
起身离开首领座位，森鸥外踱步来到场中。
“同时我也想知道，这个代价会对魏尔伦君他们造成什么影响，而江户川君你又准备怎么拿走这份羁绊？”
冷哼一声，若松晴也冷淡道：“我怎么收取代价就不需要你们多操心了，你们只要选择交易还是不交易就行。”
“好吧，江户川君不想回答我们不勉强。”笑着点点头，森鸥外从善如流地放过了这个问题，“不过关于前一个问题还希望江户川君能够解答一下，买家总该有了解交易详情的权力吧？”
若松晴也看了笑得跟个狐狸样的森鸥外一眼，兴致还是不怎么高。
但他也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之后还是冲魏尔伦说道：“这个问题很难理解吗？感情由羁绊而生，失去了羁绊之后当然就失去了那段感情咯。”
他说得很无所谓，但听在魏尔伦耳朵里却不亚于核弹爆炸。
夺走他跟兰波之间相处多年累积起来的感情？
那么他们岂不是要变成陌路人？
死死盯着若松晴也，魏尔伦双眼放空陷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中。
本心告诉他这种得到一些失去更多的交易不能答应，兰波也不会愿意他答应。可长久以来的执念又催促着他答应，因为比起那段感情，他更想要修正他曾经犯下的错误。
而且失去这段羁绊对于兰波来说或许并不是坏事。
除了有限的一些回忆外，魏尔伦感觉自己带给对方的回忆似乎一直都不怎么美好。细数他们相处的十数年，沉默、误解、质疑始终横梗在两人之间，还有最后的中伤、背叛以及死亡。
可以说自从跟他组队之后，兰波的人生就变得苦涩了起来。
魏尔伦想不出让重获新生的兰波还要跟他绑定的理由。
经历过彻底的失去后，曾经连一段虚无缥缈的联系都会执着抓在手中的人也学会了放手。
就在魏尔伦心中的天平逐渐往同意那方倾斜的时候，森鸥外突然冒出了新的问题。
他向若松晴也的方向走了两步，直视着那双翠绿的眼眸，“敢问江户川君，兰波君的灵魂是否还完整？”
魏尔伦此刻心乱如麻发现不了问题，但森鸥外可没有。
刚刚[江户川乱步]亲口说了，复活一个人必须要有原始的基因样本，否则身体会影响灵魂，导致复生的人变得更以往不同。既然□□有缺陷会导致本性改变，那如果是更重要的灵魂有缺陷呢？
会不会导致复活的人出现无法挽回的异变？
森鸥外不了解灵魂层面的问题，但他了解[江户川乱步]，这位十足任性又恶劣的巫师商人绝不会乖乖完成一桩交易。
注视着一脸无辜的[江户川乱步]，森鸥外表面一派淡然心中却戒备更甚。
来自平行世界的[江户川]渴望一切美好的感情却又不信任人心，因此他会以夺取他人的重要之物作为报酬，同时恶劣地给予交易者更深的考验，看他们是否还能再现那美好的人性光辉。
可惜啊。
森鸥外忍不住默默发出一声感叹。
人性可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江户川乱步]注定会在失望中离黑暗越来越近。
对此他倒是乐见其成，毕竟他们港口黑手党就是黑夜的主宰者，[江户川乱步]陷入黑暗更方便他行事。
但在此之前，森鸥外最注重的还是自身的利益。
魏尔伦也是他好不容易才算计到手的好牌之一，在无法确保收获必定大于付出之前，他不会轻易将之打出去。
若松晴也将森鸥外眼中的算计看得十分清楚，也将魏尔伦骤然清醒过来的状态看在眼里，他知道今天这场交易不会有后续了。
不过若松晴也并没有生气，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这桩交易达成。
半转过身体，他漠然道：“委托人的状态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完不完整也只有分离出来之后才能判断，你们现在只需要做出选择就行了。”
“不要再拖延时间了，告诉我你的决定。”
“”
深吸一口气，万众瞩目的魏尔伦操着如大提琴般低沉优雅的嗓音说到：“我选择——”
目送[江户川乱步]骑着魔法扫帚离开首领办公室，中原中也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向森鸥外询问道：“boss，江户川那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
刚刚他们之间的交易直接告吹了，以[江户川乱步]气咻咻离开、魏尔伦魂不守舍作为结局。
中原中也本以为森鸥外很想促成这段交易，结果最后的结局却跟预想完全不同，这让他有些费解。
因此即使有些失礼，他还是当着森鸥外的面问了出来。
面对他充满疑惑的目光，森鸥外微微一笑：“中也君觉得这位江户川君是一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
中原中也偏头想了想，犹犹豫豫地说道：“一个狂妄自大的小鬼吧，对自身的力量过于自信了。”
“那中也君认为他之前为什么想要跟我做那样一个交易？”森鸥外笑了笑，没有评价中原中也这番回答的对错，而是问了另一个看似好不相关的问题。
中原中也愣了愣，不自觉回想起那天蛋糕店里的事情。
“为了戏弄我？为了给boss你添堵？”
“嘛，不全对，这是原因之一，却不是真正的原因。”
转过身背对着硕大的落地窗，森鸥外将自己的表情藏在阴影之下。
“中也君说得没错，江户川君确实有些盲目相信自己的能力，你或许会以为他是自大，但那只是因为他只能相信这份力量罢了。对于江户川君来说，只有这份与生俱来的力量是唯一不会背叛他的东西。”
“因为只相信自己的力量，所以当他想要某些东西的时候，就会以自身的力量进行交换，这对于他来说是最不容易受到伤害的方法。”
“哈？”中原中也不明所以。
“又是一条青花鱼？”
首领这个说法不就是某条混蛋青花鱼的真实写照吗。
太宰那家伙疑心病也很严重，很难对其他人交付信任，每当他想要什么或是达成什么目的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伸手要，而是布置一大堆陷阱，让目标在不知不觉间掉进去从而达成目的。
中原中也最讨厌太宰的就是这一点了。
想要就直接表达好了，藏着掖着非要别人猜来猜去有什么意思？
“啊不，江户川君跟太宰君还是有差别的，至少太宰君不会觉得自己能代替某个人去拥有某些情感羁绊。”
森鸥外无奈扶额，觉得自家干部明明讨厌太宰治却又会时常提起对方的操作很具有迷惑性。
或许是没想到自己尊敬的首领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导致中原中也脸色变得十分奇怪。但他又不想顶撞自己的顶头上司，最后只能憋着忽略了这个槽点满满的问题。
“太宰那家伙算了，boss你的意思是江户川交换我跟那什么羁绊是想——”
中原中也组织了一下语言，“拥有我对首领的忠诚还有兰波对魏尔伦的包容？”
这是什么怪诞的想法？？
这些东西是想替换就能替换的吗？
他中原中也又不是见一个就效忠一个的机器人，对首领的忠诚才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兰波跟魏尔伦之间的羁绊更不是能被轻易替换的东西，如果换成谁都可以，当初也不会发生那些事情了。
“自大又傲慢的想法，盲目自信于实力早晚有一天会陷入无法逃离的深渊。”
听他们聊得起劲，情绪恢复过来、至少表面看不出问题的魏尔伦也在旁边给出了自己的点评。
作为被觊觎的一方，他的眼底并没有太多的负面情绪，只有一些浮于表面的轻嘲，似在嘲讽[江户川乱步]的天真。
魏尔伦当然会嘲讽对方的天真，因为他曾经也是这样天真，现在看到对方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样。
而他那时的天真带来的结果也显而易见了，他往后这一生都将被悔恨与痛苦折磨。
这个[江户川乱步]继续走下去只会沦落到跟他相似的境地，说不定还要更惨一点，毕竟他是真的拥有过，而对方得到的只有虚假。
“没能达成这个交易魏尔伦君后悔吗？”森鸥外自然明白魏尔伦的想法，毕竟他也算是悲剧的见证者了。
不过理解归理解，他可不希望魏尔伦被[江户川乱步]的递出的糖果所蛊惑，从而做出一些不太理智的事情。
好在森鸥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经历过许多的魏尔伦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偏执的超越者了，这包着毒药的糖果还无法动摇他的内心。
“小鬼头的陷阱而已，没什么好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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