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那低沉带笑的嗓音在耳侧响起,顾拂跟踩中了尾巴似的,猛地直起身。
明明以前那么利索的嘴皮子,怎么遇上宁王就半点说不出来了?
顾拂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正事,好在他脸上热,脑子还是清明的。他道:“太子一党既与冯岚合谋,就很好办了,殿下只需要……”
因为咳嗽,他原本清朗的声线暗哑几分,萧豫皱眉,说:“只需要告知瑞王,对方便会去阻止太子,两边力量牵制,便于我查案。”
顾拂堵死了冯岚求助曲太傅的路,冯岚没法子只能投靠太子,萧豫在朝中没什么人脉,难以对抗太子,但可以借势。
毕竟,萧晟也不会想看到翰林院归于太子。
顾拂愣了下,没想到萧豫不但看破朝中局势,更是提前料想到了他的小手段,不过也是,七皇子自小冷静、悟性极高,一点便通。
顾拂笑了笑:“殿下真是聪慧过人。”
萧豫将热好的手炉递过来,放在顾拂手中,收回手时碰到了顾拂的手背,顾拂心跳骤停,原本因为谈正事抛在脑后的那句话又冒了出来。
萧豫问他,不会说话了?
不动手动脚,他能忘了要说什么吗?顾拂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萧豫看他一眼,道:“这句话是真心夸我?”
顾拂面无表情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萧豫想起府上被偷的点心,不觉得这句话有多真。
顾拂说:“丁主簿此人,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丁主簿毕竟是隐藏的太子党,留下来或许会是个隐患。
夺嫡最为凶险,如果顾拂能做主,必定不会把人留下来的。
但想到萧豫的为人,顾拂正要劝上两句,比起留下一个祸患,还不如让他在萧豫面前做个恶人。
哪料到萧豫淡淡说:“回头详查,若有过失则降罪。”
他看向顾拂,说:“我不会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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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提醒过萧豫借力打力的法子,顾拂还是不大放心。
七皇子年纪小,从小受到婉妃娘娘的爱护,没经过什么复杂的人生变故,出门最远的一趟就是东海练兵,虽说是拿着兵符皇子,却只是监督之责,说得难听点,就是个吉祥物。
七皇子从小低调话少,在一众皇子中稍显孤僻冷漠,受欺负了也不知道哭,是很容易让长辈忽视的那类小孩。
顾拂还记得前世萧豫练兵半载,半点也没出错,回到京城后,却只是落个不咸不淡的赏银和锦缎十匹,还不如太子买个琉璃长寿松讨皇帝开心得到的赏赐多。
因此顾拂担心案子会出什么岔子,暗中替萧豫走动一二。
很快,萧豫便拿到了兵部尚书之子参与舞弊的证据,但是他并未直接上门拿人,而是把消息瞒了下来。
而太子以毫无进展、宁王无能为由向萧豫施压,皇帝派大理寺协助审理的命令刚下来,萧豫动了。
萧豫带人冲进冯府的时候,京城几方势力都惊呆了,太子和萧晟谁也没反应过来。
他已经蛰伏了太久,冯岚以为有孙津道的保证而松懈下来,顿时全无防备,被萧豫的随从从床上扯下来,惊慌失措道:“青天白日冒犯朝廷命官,你们怎么能罔顾律法、胆大包天?!”
“冯大人泄露考题、舞弊科考的时候,想过律法二字吗?”萧豫跨过房门,皱眉看着地上的冯岚,以及从床上滚下来的、衣衫凌乱的另一个人。
冯岚亲眷早已送离,有侍卫上去问了话,说:“那人是冯岚私下养的外室,殿下可要撵出去?”
萧豫声音冰冷:“将冯岚带走。”
冯岚挣扎着,喘着粗气说:“宁王,我已在翰林十年,已是五场科考主考官,殿下可知道我若定罪……科考公正有失,天下学子生出的怨气,将对朝堂有多大影响吗?”
萧豫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顾拂那句用自己心血凝成的“放心去做”。
官官相护勾结,若没有一把锋利的刀刺破,只会拖着大梁政局在泥潭里越陷越深。
萧豫说:“你不配说科考公正四个字。”
冯岚神情空白一瞬,倒在地上。
冯府门外,程子晋下了马车走进府门,顾拂掀开帘子,听着里头的动静。兵部尚书匆匆赶来,看见将军府的马车,差点一个踉跄跪在地上。
兵部尚书拱手行礼:“长安侯。”
顾拂道:“尚书大人不该在此吧?”
兵部尚书是太子党,接到消息想过来救上一救,面上焦急,道:“侯爷怎么在这里?”
顾拂坦诚道:“看热闹。”
兵部尚书:“……”
顾拂问:“尚书大人也是来看热闹吗?”
兵部尚书不敢说是,要不然御史台就要弹劾他失职了。
顾拂说:“既然不是,就请回吧。”
兵部尚书犹豫半晌,又看了眼坐在马车上的顾拂,明明是传闻里总是带笑的、行事洒脱的顾小将军,此刻却强硬又冷漠,与那宁王,竟有几分相似。
兵部尚书叹了口气,转身匆匆离开了。
没一会儿,程子晋从里头出来,后面是被押着的冯岚,最后是萧豫,他看见顾拂,愣了下,“你怎么过来了?”
顾拂歪头淡淡道:“程子晋非要过来看看。”
语气自然,甩锅的非常轻松。程子晋一头雾水看了两人,经过那日两人诡异地抱在一起的一幕后,他学会了闭上嘴巴不说话。
顾拂对程子晋招手:“上来。”
程子晋看了看宁王,觉得气氛不对,跑了过去。
萧豫眯起眼,走到马车前,对顾拂道:“放心,我会查清楚的,剩下交给我。”
顾拂:“……”
说完,他便带人走了,像是过来特意跟顾拂说一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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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拂回道宁王府,等了半个多时辰的崔太医不太高兴地坐在屋里头:“旧伤还未痊愈,前不久还感染了风寒就往外跑,你以为你是石头做的?”
顾拂这几日喝药喝的嘴里发苦,登时反驳道:“谁不是人肉长的,谁都会得风寒啊。”
崔太医瞪眼道:“那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你现在还能跟普通人比么?!”
不等顾拂再反驳,崔太医就把他扎倒在了床上。
顾拂风寒并未好全,一针下去,只能趴在床上,露出肩颈到后腰的雪白皮肤,以及交错的疤痕。
崔太医手很稳,说,“宁王殿下还问我你的眼睛怎么治。那语气仿佛是我治不好,太医院也不用呆了。”
顾拂回想马车外萧豫对他说的放心,有些怔愣:“他这么凶吗?”
崔太医瞪了他一眼,顾拂闭嘴,崔太医说:“这件事你不愿说,我给你瞒着。只是你如今不适合操劳心神,还是去郊外行庄修养个一两年比较好。”
顾拂:“不去。”
他说完,便感觉肩膀一痛,冷汗都下来了。
崔太医道:“知道疼,还不好好养着?”
顾拂各处都有旧伤,冬日苦寒,崔太医每隔两日便要来施针给他调理。
调理完后,顾拂身体各处仍然酸麻使不上力,便抱着被子趴着不动。燕管家进来好声好气送走了崔太医,又回来看顾拂。
顾拂问:“刑部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燕管家说:“方侍卫说,宁王已将冯岚带去刑部大牢审讯了,暂时没什么要紧的。”
燕管家又给顾拂擦了擦汗,道:“崔太医说的有理,小侯爷……”
顾拂明白他的意思,淡淡道:“这辈子大概是个操劳的命,去行庄我反倒会心里不安,不见得身体就能养好了。”
崔太医类似的话他前世听了很多遍,但顾拂知道,他实在是没法彻底闲下来养病,他道:“我也没那么高尚,要死要活为着别人。不像宁王小时候胆子小,被太子欺负了,硬是忍着,也不知道告状。”
燕管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道:“是。”
顾拂说:“他现在好不容易安稳长大,太子又看他不顺眼,非抢了他的兵权、又要阻挠他在京城立足。”
燕管家顿了下:“是。”
顾拂痛心疾首:“所以我留下来帮他,实在是他离不开我。”
燕管家:“……您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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