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采蜜
这一道集赵岚七年功力之大成的拌饭,青鸾吃着特别香,可赵岚却只是稍稍吃了几口,似有心事地朝着窗外望了过去。
青鸾边吃着饭,边疑惑地瞧着赵岚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师弟,你,你怎么不吃呢?”下意识的,她也顺着赵岚的目光望向了窗外。
天空中,圆月如轮,月光如水,撒在外面空旷的地面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银霜。
“是,是想家了吗?”青鸾拿着勺子的手稍稍顿了顿,大概是猜到赵岚这是睹物思人了。
赵岚目色深邃,微微一声轻叹,又似是自言自语地低声说了一句:“不为武者,何以家为啊……”
青鸾的脸微微错愕:“不为武者?师弟,你这说的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你还不是个武者?”
赵岚淡淡一笑:“是啊,我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嘛,我不是个武者。”
青鸾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话才刚说到半处,她不禁忽忽想起,就在方才做饭的时候,赵岚好似真的说过一句:我确实不是个武者,我来到这里,真的可以算的上是个厨子。
原本这只是一句玩笑,她也没放在心上,如今却没想到他竟说的是实话。
她脸色一怔,倒是越发地迷离起来。
“你怎么不是个武者呢?是不想,还是不会,如果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的……”
赵岚一阵苦笑:“我的情况,比较特殊,师姐是你教不了的……”
青鸾忍不住拿手探起赵岚的额头,微微皱了皱眉:“没发烧啊,怎么尽说胡话,还是头一回听说当不了武者的……”
青鸾的世界真的很小,小到让她一直以为,凤仙阁就是整个世界。
赵岚好似有意地避开这个话题,微微好奇地问道:“师姐,您现在什么武阶了?”
听到这话,青鸾却陷入了沉默。
瞧着青鸾一副难以启齿的神色摆在脸上,赵岚有些不解:“怎么,师姐,您是不知道呢,还是您也不是武者?”
青鸾瞪来一眼,霸气说道:“要你管,不准问这个问题!”
……
赵岚一脸悻悻,不过他倒不像张远山那样较真,便笑着不再继续追问,兀自低头吃起饭来。
很快,二人便吃完了饭,青鸾刚准备起身收拾,却被赵岚拦了下来。
“师姐,你回去休息吧,这点小事我来……”
青鸾推辞道:“不用,这些本来就该是我做的,你就负责把饭做好就行了!”
赵岚在这件事上没有丝毫退让。
“师姐,我来这里之前,掌门便对我说了,以后这里的杂活都得我干,不然就要赶我下山!”
青鸾微微一愣:“不会吧,那个掌门大叔平时看起来人挺好的,不至于会干出这种缺德事儿吧?”
赵岚说道:“谁知道呢,反正他对我这么说了,我就得照办,师姐,你就早点睡觉去吧。”
青鸾拗不过赵岚,撇撇嘴,无奈地看了赵岚一眼。
“好吧,那你弄快点,哦,对了,你睡在厨房隔壁有个小房间。”说完,她微微沉吟,又接着叮嘱了一声:“姐姐一般早上起来都只喝蜂蜜水,另外你再烧点开水,我早上要帮姐姐梳妆,就不来找你了。”
赵岚连连应道:“知道了,师姐,你去吧!”
青鸾“嗯”了一声,道了声辛苦,便走出了门外。
碧神峰上的布置是极为考究的,厨房和膳房以及骆绝住的院落都是独立开来的,厨房是紧挨着果园禽舍,大概是方便食材的采摘拾取,院落是在厨房的东北方向,离厨房很远,背倚着山峦,想是怕受到厨房烟气的污浊,而膳房,则是在厨房的正东方向,紧挨着院落。
青鸾自幼便跟着骆绝尘,一直服侍着她的饮食起居,也是为数不多有资格住进那个院落的人。
但看着她出门的方向,却不是前往院落,而是往了厨房的方向。
赵岚看了一眼,也没多管,自顾地拾掇起桌子了。
深夜的碧神峰,气温逐渐降了下来,哪怕是在这酷暑的七月,人若走在外面,也会不由自主地打起寒颤。
这里的夜很静,连风声都是软绵绵的,丝毫不像寻常山里到处都是蝉鸣蛙叫,只听见不远处的山间传来潺潺的流水声,以及赵岚一个人在膳房旁边的水池边洗着碗碟发出的碰撞声。
池子里的水碧波莹莹的,十分清澈,是自天上的雨雪之水和山上的流水一道汇聚而成。
不一会儿,赵岚便将所有的碗筷都清洗干净,并搬到厨房里整齐的放好,随即,他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回房睡觉,可没走几步,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稍稍回头看了一眼,大概是周围太过静谧的原因,他微微感觉到身后不远的草丛里似乎是有什么动静。
不过这山野之地,有些飞禽走兽的也不是什么怪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走向了青鸾口中所说的小房间。
房间就在厨房的右侧,里面有一张木床,一个桌子、一把椅子以及桌子上点燃的一盏油灯,简单的陈设却令赵岚感受到家的温馨。
他稍稍一愣,透着油灯微弱的光亮,隐约瞧见那个木床上被褥、毛毯以及正头均已铺缀整齐,与此同时,床的跟前竟然还摆放着一个盛装着热水的木盆,他想都不用想,这一切定然是都是他那个师姐做的,他终于意识到,青鸾方才来这厨房方向的目的。
青鸾虽说是骆绝尘的弟子,但实际上与婢女没太大的区别,所以心细点也属正常,不过赵岚的心,却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尤其和他怀中依然藏放着的慕宝宝留下的字字冰冷的信帕一比,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黯然。
是愧疚,是感动,或是一种难于溢口却能深藏于心的情愫。
赵岚坐在床上,脚泡在盆里,一时间思虑万千,不禁想想,命运,似乎看起来也没那么不公啊。
他一路走来,虽然屡经波折,但先后却能认识那么多贴心的人,张远山、林拙、还有这个刚认识不久青鸾师姐。
而他想要成为武者这本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情,现在似乎也有了一线的转机,一切,都开始变得美好。
只是希望,这样的美好,会一直地延续下去。
这一夜,赵岚睡的很香,是从村子里出来之后,睡的最香的一个晚上。他甚至还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一天,他成为了凤仙阁下一代的掌门,梦见了慕宝宝来向他苦苦忏悔,梦见了与张远山和林拙人把酒言欢,品谈着天下。
……
梦很美,但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
翌日的清晨,赵岚从梦里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未有亮光,周遭依是一片阴黑之色,大概此时连禽舍里的鸡都还在打着盹儿。
让他起这么早的原因,是因为他谨记着青鸾给予他的嘱托,并意识到接下来这件事可不是那么容易——取蜜。
取蜜是门技术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不仅不能伤害到蜜蜂,还要避免自己被蜂蜇伤。
而昨晚青鸾留给赵岚的菜谱上倒是记载关于蜂蜜的做法,甚至记录了每个蜂箱取蜜的日子,却没记录如何个取法。
于是,赵岚在睡前便考虑好了,清晨早些起来趁着蜜蜂还在睡觉的时候偷偷地把蜜取了。
可当他走近蜂箱的时候,却依然能听见蜂箱里传来嗡嗡嗡的声音。
他不禁泛起了嘀咕,这蜜蜂都不睡觉的吗?
这时候,他有些绝望地看着蜂箱,却不知从何下手,但一想起骆绝尘昨晚那一双冰冷的眼神,他浑身不禁泛起了哆嗦,昨天晚上骆绝尘的那一瞪,已经对他的内心产生了深刻的阴影。他闭着眼想了一阵,终是想不出什么好的注意,最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来个霸王硬上弓,直接掀起箱盖,忍住峰蛰的疼痛,将一层蜜色泽清透,光亮如油蜂蜜从蜂箱中取了出来。
于他而言,这点小伤小痛根本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他还拥有着强大恢复能力的鲜血。
果然,不消片刻,布满在他脸上的红肿脓包便缓缓消失了。
屋外的公鸡终于响起了第一声的鸡鸣声,山的东边也隐约地泛起了微微的鱼肚白。
赵岚按照着菜谱上记录的方法,将蜂蜜几经融化、过滤后,终于将他生平做的第一碗蜜给做了出来。
蜂蜜金黄粘稠、香气袭人。
赵岚看了看,忍住了想要品尝一口的冲动,将蜂蜜装好封藏起来。
之后,他再烧完一锅的开水后,才回到房间将屋子简单的收拾了一下。
……
过了不一会儿,便从院子那边传来“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一听便知道是青鸾过来了。
赵岚走出房间,刚好和青鸾打了个照面。
今天的青鸾穿着一身青绿色的长裙,头上简单扎了个分肖髻,在晨雾的笼罩下,白嫩的皮肤仿佛要挤出水来,又淡淡地透着一抹红晕,煞是俏皮可人。
赵岚向青鸾打了声招呼:“师姐,早啊!”
青鸾微笑地回应了一声:“早啊,师弟,蜂蜜弄好了嘛?”
“恩,弄好了,在厨房里摆着呢。”
“好,我去取。”
青鸾微微点了点头,便要朝着厨房走去,这时,赵岚忽然怯弱地唤了声:“师姐!”
青鸾驻足,回过头来:“有事吗?师弟!”
赵岚面带羞涩,有些支吾地说道:“没……没事,就是想问问师姐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嗯……”青鸾如水般的牟瞳微微眨眨,沉思了片刻说道:“你看着弄吧,反正我也不挑的,以前阿大在的时候早上就吃一些稀饭,”说完,含笑看了赵岚一眼。
赵岚脸色一凛,嘿嘿笑了笑:“好的,师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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