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太阳花福利院3
林飒翻了个身，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看了眼表，六点整。他起身盘腿坐着，手肘支在膝盖上，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的方向。刚睡醒的双眸中有一丝慵懒的缱绻，和推门而入的王昀看了个正着。
“早上好啊，守夜人。”林飒看着脸上被划破一道伤口的王昀，好整以暇地说。
守夜人王昀收回了自己手里尚且残留血迹的苗刀，露出被抓包后的尴尬笑容：“柳小姐呢？也不在么？”
林飒笑，朝他后面看了一眼：“在你身后。”
柳穿鱼没受伤，只是绾的规规矩矩的头发散出来一绺，倒是显得更有风情了一些。林飒看了看两个人，重复了柳穿鱼昨天晚上睡前说过的一句话：“根据柳小姐的经验，第一天晚上还是听他们的话，不然我们第二天可能什么游戏通关的线索都得不到。”
柳穿鱼笑着走过来坐在自己床边：“没忍住好奇心就出去看看嘛。咦？我的四角帽呢？”
王昀抱臂站在一边，他的四角帽倒是好好地戴在头上。
“被一个青面獠牙的白衣小鬼拿走了。”林飒说，“那你们都看到什么了？”
柳穿鱼先是略有一点遗憾地叹了口气，随后抢在了王昀前面开口：“你要是想知道，明天晚上自己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可有意思了，真的，不骗你，一点都不吓人。”
林飒看着他们，满脸都是“你看我像是会信的样子么”的表情。
这时门被敲响了，是费丽丽：“你们起了么？我们现在要去带小朋友们起床了。”
柳穿鱼答：“费老师稍等，我们马上！”
林飒用小房间自带的卫生间洗了把脸，衬衫扣子扣好；柳穿鱼重新绾了头发，理了理旗袍；王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创可贴撕开处理了伤口。
三个人一出门就被费丽丽扫视了一遍：“柳老师和林老师怎么没戴帽子？”
林飒恰好站在门边，往里面衣帽架的方向伸手就拿出来了四角帽戴在头上：“出门着急，差点忘记，是必须要戴的么？”
费丽丽：“这是主的信物，神父的见面礼，有了他神父才会保护你们！”
意思就是别不识好歹，不然撞邪了不负责。
但是柳穿鱼的帽子已经被别人拿走了，于是只能说道：“不好意思费老师，我的帽子昨晚不见了。”
费丽丽闻言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但最终没说什么，只是转身招呼着他们往学生宿舍过去。
林飒恰好和费丽丽转身时脸上怨毒阴狠的眼神对上，他平静地看了回去，甚至还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王昀在边上看着这一玩家一npc的表情交锋，有点愣。
费丽丽：“你们的任务是给他们穿衣服洗漱，八点的时候我们到一楼的食堂集合吃饭。小朋友们肯定会喜欢你们的。”
说着，费丽丽就推开了一间宿舍门，是十分简洁的装修风格，四张小床挨着，边侧是孩子们的储物柜，还带独立的卫生间。
费丽丽：“林老师就负责前面三间宿舍吧。柳老师和王老师跟我往前走吧，我带你们去你们分别负责的宿舍。”说完，费丽丽就带着柳穿鱼和王昀离开了。
林飒又扫视了一遍，和坐在床上的一个小男孩正好对上眼神。小男孩的眼睛是十分空洞且诡异的黑色，直直盯着林飒看的时候，有些瘆人。
“你是新来的老师么？”小男孩问，“我叫小左。”
林飒点头：“小左你好，你们可以叫我林老师。”
他走过去轻声叫醒了另外三个还在睡的小朋友，拿过他们床头的衣服挨个儿穿好，又带他们去卫生间刷牙洗脸。
结束后林飒蹲下来嘱咐他们：“你们先待在房间看会儿书，林老师现在去叫别的小朋友起床，马上回来。”
林飒刚要出门，却被叫小左的小男孩叫住了：“林老师等一下！”
只见小男孩从自己的储物柜里面拿出了一顶四角帽和一个项圈，高兴地举起来：“老师，你能帮我戴上么？”
林飒认出来这两样东西就是昨晚那个小鬼拿走的，但是他像是真的融入了福利院实习教师的身份一样，并没有在意这件事，而是笑眯眯地答应了小左的请求，接过来帮他端端正正的戴好才推门去了第二间宿舍。
是一间女生宿舍。
林飒皱眉，四张小床，有一张收拾的整整齐齐但没有躺人。他眉还没皱完，就被一个清脆的童声打断了：“新老师会帮我扎头发么？”
林飒看过去，是一个穿着黑色睡裙的小女生，齐刘海的黑色长发，怀里抱着一只棕色玩偶小熊，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水灵灵地看着他。
于是他走了过去，蹲下身问：“麻花辫可以吗？”
小女孩开心的欢呼了一声：“那可以编两个么？”
“可以。”林飒答应的很爽快，他在进入游戏之前好歹是一名外科医生，麻花辫还是会编的，于是宿舍的三个小女孩出门的时候全都是双麻花辫。
“老师，我叫尹姝琪。”小女孩在他编辫子的时候自我介绍道。
林飒看见了床尾的姓名牌才确认了是哪三个字，夸奖道：“好听的名字，和人一样漂亮。”
尹姝琪抿嘴笑了一下，自己跑去卫生间洗漱去了。
林飒点好自己负责的11个小孩，带着他们下楼在食堂门口站好等着柳穿鱼他们。
林飒发现尹姝琪和小左好像格外黏自己，走路的时候非要牵着自己的手。
他还发现，这些小孩好像，或多或少会有点怕小左，除了尹姝琪。因为刚刚小左先过来牵住了他的手，别的小孩也要过来的时候，被小左给瞪回去了，只有尹姝琪像是没看见小左一样过来拉住自己的手，还得意的轻轻晃了晃，气的小左扭过头去不看她。
这时候楼梯上传来声音，是费丽丽带着柳穿鱼王昀和小孩下楼了。
柳穿鱼一手牵着一个漂亮小女孩，是一对浅色头发绿眼睛的双胞胎，身后跟着一小撮看见美女就星星眼的小女孩，时不时还会有不服从管理的小孩打闹着到处乱跑。
一个小女孩脚下不稳摔倒在地，脑袋突然从脖颈处断裂，“骨碌碌”滚出去一段距离，却没有血流出。
费丽丽快步走过去捡回来，放回小女孩脖子上，林飒看见相连处的黑色细线，像是有生命一般自动缝合了脖子与脑袋。
王昀更是狼狈，脸有惧色，看起来马上就能哭出来。
他肩膀上坐着一个稍微瘦弱一点的小男孩，还有几个小男孩试图得到同样的待遇，叽叽喳喳地争着要抱，甚至还有两个小男孩因为要争一个玩具打了起来。
林飒眼看个子稍微高点的小男孩一口咬在矮个子小男孩的手腕，牙齿变得尖锐，血从小男孩的手腕上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其余的小孩瞬间愣住，随后爆发出了尖锐的笑声，眼中闪烁着一种叫做渴望的光，好像下一秒就会扑过来共同分食流血的男孩。
费丽丽像是早已经习惯，一只手抓住咬人小孩的脖子，一手抓住被咬的手腕，硬生生扯开来，尖锐的牙齿撕掉了手腕上的皮肉，更多的鲜血流了出来。
费丽丽：“乖一点，不要调皮。”
反观林飒这边，男孩女孩都有，一个个乖巧安静。
费丽丽拍手组织着小朋友按分管小班站成一列，给他们介绍了三位新来的老师。林飒特意让小左站在最前面，但是柳穿鱼的眼神只在小左头顶的四角帽停留了一瞬间就移开了。
林飒收回了视线，恰好对上小左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空洞眼神，一如既往地笑看了回去。
神神鬼鬼，灵异事件，他好像并不在意，反正现实中已经死在手术台上了，万一这就是一场梦呢？
无所谓的。
“好了，接下来就由新老师带你们吃饭咯！大家一定要好好和新老师相处，不要像之前那样啊！”费丽丽最后交待道，“吃过饭带他们去手工教室就可以了，有别的老师带的，有事的话去院长办公室找我就可以了。”
费丽丽说完就离开了。
林飒牵着小左和尹姝琪，带着一帮小孩进了食堂。
食堂打饭的阿姨和大叔按部就班，一声不吭地给小朋友们的餐具里面添满饭菜，甚至连多看一眼小孩都不肯，这很怪。
林飒小时候是住过一段时间的寄宿小学的，食堂的叔叔阿姨都十分的热情，特别是对着长相可爱漂亮又乖巧的小朋友，都是一口一个“宝贝”“乖崽”的，根本不会像这里的人这么冷漠。
林飒从教师餐区取完餐，三人找了个边角坐着，谁也没先动盘子里看起来十分正常的饭菜——因为心里觉得不正常。
柳穿鱼手里还拿着小扇子，扇动了两下闻了闻，评价道：“还挺香，这还是我进这个游戏副本以来第一次见到除了院长、费丽丽以外的成年npc。”
林飒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土豆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吃了下去。
柳穿鱼挑眉：“你胆子是真的大，我进过那么多次游戏，也不敢保证每次的食物都是正常的。上次有一个副本，npc给的红丝绒蛋糕里面是人的眼球。”
正准备吃小糕点的王昀放下了手。
林飒不为所动：“按理说，我们现在都是死人了，吃什么都无所谓了吧。”
胃癌晚期的柳穿鱼和因公殉职的王昀均不敢苟同，选择了不吃饭。
“我们今天就带一天孩子啊，不找线索？”王昀问。
双胞胎姐妹因为一个鸡蛋争论打翻了碗盘，将叉子捅进了妹妹的眼睛，血流了妹妹一身一脸，柳穿鱼只好过去处理，让他们先聊。
林飒说：“你们昨晚不是出去找过线索了么？”
天蝎座的男人就是比较喜欢翻旧账，虽然也没多旧。
王昀：“……”
林飒接着说：“待会儿有别的老师带他们上课，我决定四处转转，你们呢？”
王昀点头：“我打算去后院的树林里面看看。柳小姐应该另有打算吧，昨天晚上出门的时候她说她对院长办公室比较感兴趣。”
林飒“哦”了一声，似是漫不经心地说：“原来你们两个昨晚一起出去的啊。”
王昀：“……”柳姐，您来跟他聊吧！
柳穿鱼回来的时候还带了满脸是血的双胞胎妹妹，被捅掉的眼球被她捏在手里，坐下来后塞进眼眶，然后眼球就飞快地开始愈合，只留下未干的血迹。柳穿鱼抽了纸巾，帮她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衣襟上沾的血只能留在那里。
王昀对此有点接受无能，眼神有点空洞的看着面前的盘子。
林飒说：“我临下楼的时候看见了宿舍走廊的时间表，十一点午饭结束后会有两个小时的午休，我们带孩子们吃过午饭就回我们的宿舍集合，整理一下信息，可以么？”
被小孩子们团团围住不得安生的柳穿鱼和王昀显然是没想到林飒在应付一堆五六岁诡异小朋友的同时还能记住走廊上贴的时间表，他们两个是一眼也没看见。
柳穿鱼和王昀于是表示同意，林飒也因为在孩子里面游刃有余的表现和从容淡定变成了这个临时三人小队的小队长。
林飒面不改色的吃完面前的饭，抽出桌子上的餐纸擦了擦嘴角，然后把餐巾纸折成四方，一角轻轻压在碗下，再抬起头的时候，对上四只眼睛，他不解：“看着我做什么？”
柳穿鱼“刷拉”一声合上了小扇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林飒：“确认一下啊，你生前的职业是……”
“医生。”林飒回道。
王昀又看了一眼被林飒收拾的一丝不苟的桌面，试探：“强迫症？”
林飒犹豫了一下，他并没有参与过系统的心理测试，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不能给自己下是否患有强迫症的诊断的，但是他还是说：“算是轻微吧。”
柳穿鱼在心里补了一句：嗯……怎么不算呢？
林飒负责的十一个小朋友一个比一个乖，吃完饭坐在位子上一起等林老师过去领走他们。
“林飒你怎么带的孩子？如果没记错，咱们跟他们都是第一次见面吧。”王昀不可思议道。
林飒微笑：“或许是我之前在儿科轮转过的缘故。”
说完，林飒就过去抽了纸巾给小朋友挨个擦嘴，然后在小朋友们的注视下叠成小方块，得到了“谢谢林老师”和“林老师好厉害”的礼貌与夸奖。
他甚至没有给小朋友们排队，只是一手牵了尹姝琪，一手牵了小左，就能顺利地带走他们。
手忙脚乱的柳穿鱼和王昀，哄完这个哄那个，帮这个安上眼球，又帮那个捡脑袋，即将濒临炸毛的边缘。
教室里面的老师自我介绍是孩子们的手工老师，林飒礼貌问好后就要离开，却被人扯住了袖子。
尹姝琪拉住林飒的袖子：“老师，我不想上课，你能带我出去玩么？”
女老师俯下身，对着笑的很甜美：“姝琪为什么不想上课啊？可以告诉老师么？”
尹姝琪躲在了林飒身后，眼神躲闪，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面涌出来，但是却不愿意说话。
“老师带他们上课吧，我带姝琪四处转转，情绪好些再送过来上课，您看可以么？”林飒摸了摸尹姝琪的脑袋，询问老师的意见。
老师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同意了。
尹姝琪在教室门关上的瞬间就抬手抹掉了自己的眼泪，红彤彤的眼睛看向林飒，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林老师我们去探险吧！”
林飒：“……”女人，不论年纪，都是变脸的一把好手，前有柳穿鱼眼泪汪汪的“我好怕”，后有尹姝琪断线的眼泪。
“好啊，我们去哪呢？姝琪来决定吧，林老师刚来，不知道福利院里面哪里好玩。”林飒说，这个小npc，说不定还真的能给他带来点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们去后院的树林吧！里面有一片蓝色的湖，像薇薇安的眼睛一样漂亮！”尹姝琪欢呼道，一点也看不出刚刚还在委委屈屈哭唧唧。
“薇薇安是谁呢？姝琪的朋友么？”林飒俯身把尹姝琪抱了起来，让她坐稳稳地在自己小臂上。
尹姝琪亲昵地靠着林飒脑袋：“是的，可是她后来消失了。”
林飒应了一声，想起了早上去宿舍的时候那张空着的床位，原来是消失的薇薇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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