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运作
赵衍的手法很轻很柔,即便面前没有镜子她看不到,也能想象得到他此刻的表情。
她觉得现在的气氛很尴尬,她什么时候和赵衍这么熟了?
苏婉如干咳了一声,端茶喝着,没话找话说,“王爷的封地还没有选好吗?”
“没有。”赵衍看着她的头发,因为长期辫着,发丝儿就卷卷的,披在脑后就多了一丝俏皮,他轻笑,道:“阿瑾觉得哪里好。”
苏婉如摆手,“这些大事我哪里懂。你要问我什么颜色搭着好看还差不多。”
“那就问问,你想戴那几样?”赵衍将另外一个匣子递给她,“单一支簪子怕是单调,再挑几样。”
匣子是上下两层的,摆在桌面上,大红的绒布上铺着十来种各式各样的发钗和花钿,琳琅满目,她愕然拒绝道:“你就随便绾个发髻好了,我不用发簪的。一天到晚都低头做事,头上戴着东西,更累。”
赵衍轻笑,颔首道:“你说的有道理,那就再挑一样点缀一下。”他说着,手里已经绾了个垂柳髻出来,将两支簪子左右各别了一支,看了看又走到苏婉如面前来,微微弯腰细细打量,“不错,这回没有失手。”
离的太近了,他脸上细腻的表情,眼底流露的欢喜一览无余,苏婉如忙往后让了让,道:“有镜子吗,我看看。”
“有。”他开门出去,对外吩咐了几句,一会儿就拿了镜子进来递给她,“看看,若不满意我再给你重梳。”
苏婉如没有不满意,她也不想再梳一次头,不然二狗子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好,很好看。”苏婉如干笑着,道:“瞬间增添了不少生气。”
赵衍抚额,无奈的摇头笑着,忽然伸手搭在她的双肩上,腰弯着与她对视着,柔声道:“阿瑾,你……什么时候在我面前,才会流露属于自己的嬉笑怒骂呢。”
苏婉如一怔,头皮发麻……愧疚和男女情爱是两码事,她真是不分轻重了,笨,笨死了。
不……不能害人害己,这种事利用不得。
苏婉如后退了一步,推开赵衍的手。
“汪汪!”二狗子一跳而起,蹿在两人中间,冲着赵衍就一顿狂吠,吓的查荣生都开门进来,道:“可是狗发狂了。”
苏婉如暗暗松了口气,安抚二狗子,看着赵衍道:“这狗蠢笨的很,他以为您要害我,所以就跳起来护着我了。”
“这狗……”赵衍头歪了歪,若有所思道:“是沈湛的狗?”
二狗子抢答,“汪!”
赵衍觉得自己听懂了,不由无奈的笑着。
“嘘。”苏婉如安抚二狗子,忙拆了发髻将发簪摆在桌子上,“发髻太重了,我还是辫着辫子方便一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麻利的将自己头发辫好,“王爷,那我就告辞了。”
说着,在赵衍还没有开口说送她前,一人一狗滋溜就出了门。
赵衍看着她的背影,又拾起簪子,攥在手里……苦笑道:“看来,我吓着她了。”
苏婉如出了宁王府的门,就松了口气,赵衍的态度越来越直白了,她以后再不敢和他单独相处。
还有发簪,她觉得她今天要是收了,等沈湛回来定然能把她给撕了。
她现在都能想的到,沈湛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和态度。
想到这里又对自己的现状迷茫,她怎么两边牵扯不清的,她凭什么要去考虑沈湛怎么想的,关她什么事。
神经病!苏婉如气的踢了墙角,又疼的捂着脚蹲在地上,唾弃自己。
好一会儿脚不疼了,才带着二狗子起来,道:“回家去,我要做的事多着呢。”刚出巷子走了一会儿,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她,“苏姑姑。”
苏婉如停下来,就看到刘官人正笑盈盈的走过来,她笑着行了礼,“我以为您离京了呢,是事情还没办完吗。”
“今年有些特殊。”刘官人做了请的手势,两人边走边道:“圣上一统江山,今年是头一回祭天,各国的使节近日都会陆续赶到京城,我们就打算留到三月中旬再走,看看京城的形势,再决定下一步往哪里走。”
“什么叫往哪里走?”苏婉如有些不解,“您不是走西域各国的商贸吗。”
刘官人哈哈一笑,道:“还有苏姑姑不知道的事,刘某也是有幸见识了。”就解释道:“西域各国通商多年,行走的客商也多如牛毛,如此一来我们利润就少了许多。现在海运繁荣,远渡重洋行走做买卖机会更多,我就想看看,能不能了解一番海外各国的行情,说不定有别的路可走。”
“刘官人说的有道理。”苏婉如就没想到这层,海外贸易当然要比西域那边更好做,过了海那么多的国家,市场有多大,根本无法想象。
尤其是丝绸,刺绣和瓷器,这些具有代表性的货品。
“这么说,我们的绣品也有机会让更多的人知道,使用上了。”苏婉如道:“商机更多,市场更大!”
商机?刘官人大概懂意思,点了点头,道:“是这样没错,苏姑姑也没有兴趣,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做海运。”
苏婉如真的有兴趣,她现在不怕银子多了压身,想做事钱开路的道理她懂,“走,我请您喝茶。”
“苏姑姑的性子做女子实在可惜了。”刘官人道:“若不然就凭你的眼光和能力,将来定能成就一番大业。”
苏婉如道谢,“下辈子投生时,我定要想想清楚。”她笑着,两人找了一间茶馆,刘官人将他的打算和想法和她说了一遍,苏婉如听着觉得虽要准备的事很多,难度也高,但也不是不可行,“海外到底如何,海运具体怎么做,我们都是外行。刘官人思虑的不错,等各国的使节来了以后,我们再细细打听,说不定能另有出路。”
“是!”刘官人点着头,道:“此事暂按不提,待那些人来了再说。”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就在茶馆门口分开,苏婉如和崔掌事的轿子对街而过,崔掌事今天终于顺利进宫,在回事处侯了一炷香的时间,裴公公进了门,见着她蹙眉问道:“最近是怎么了,三天两头的往我这里递牌子?”他说着坐了下来。
“公公。”崔掌事人瘦了一大圈,脸色也发黄,急躁躁的将事情前后说了一遍,“……眼下多数的订单都被宝应绣坊抢走了,那个小妖精还说要我的命。”
“还真是个妖精。”裴公公蹙眉,疑惑道:“她一个小丫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又怎么有胆子说要堂堂锦绣坊掌事的性命。”
崔掌事哪里知道,她们都小看苏婉如了,以为她只有点小聪明,不成想让她们损失的这么惨重。
“那丫头邪乎的。说是随身都带着匕首,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武艺。”崔掌事道:“公公您快想想办法吧,要不然锦绣坊就支撑不住了,这么多年的招牌,可不能砸在我手上。”
“你让杂家想什么法子,难不成还让杂家和一个名不经传的绣娘斗狠去。”裴公公白了崔掌事一眼,道:“我给你几个人,你算算时间,一把火烧了宝应绣坊便是。”
裴公公不想为这些事费神。
“公公不可。”崔掌事还没说赵衍的事,她又将苏婉如和赵衍的关系说了一遍,“……两人来往很频繁,看样子宁王对着小丫头颇为上心。”
裴公公很吃惊,“你说宁王爷,和一个绣娘。甚至还投钱给她自己做了东家。”
崔掌事点着头。
“这倒是有趣了。”裴公公起身,觉得有什么事他没有想到,可一时间又想不出,便道:“此事暂时放一放,容杂家再想几天。”
宁王爷因为喜欢一个小绣娘,而投钱做了绣坊的东家……还明目张胆的和一个小绣娘来往。
他到是不知道,一向清高寡淡的赵仲元,居然也是个风流痴情的种子。
“你先回去。”裴公公负手往外走着,脑子里迅速转着,他得将这事儿和皇后说一说,要知道,宁王这头可是一直风平浪静的,他们就算想找什么由头,都难以下手寻着时机。
他快步回了凤梧宫里,皇后正在看一封折子,怒着拍在桌子上,喝道:“本宫可真是好奇,他一家子的心是不是泥做的。没良心到这个份上,也算是让本宫见识到了。”
“娘娘息怒,您这是怎么了。”裴公公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折子,将赵衍的事就忘了。
皇后就不耐烦的摆着手,道:“你自己看看去。”
裴公公捡起来,迅速扫了几眼后也是目瞪口呆,“定国公居然上折子骂国舅爷?这都哪儿跟哪儿的事。”
“为他家二傻子的婚事。”皇后喝了口茶,心气也没有顺,“说忠君和司三葆勾结,害他家二傻子娶一只破鞋回去。”
裴公公嘿了一声,奇怪的道:“那江阴侯府虽如今不行了,可也是百年大族,他府里的小姐怎么会是破鞋?这谁跟他说的,分明就是挑事嘛。”
“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事儿没人和他提,以他那猪脑子,怎么会想起来写走奏折弹劾。”皇后想到了江阴侯府自己作的乱,可又觉得韩江毅没这个胆子,他当初不愿意尚公主,什么话都不敢说,还是韩老太太自尽了才让他有机会拖个一年半载的。
反正芝阳也不是她生的,他管不着对方想拖几年。
那如果不是江阴侯府自己的作的乱,那会是谁呢?她思索了一下,就道:“会不会是赵骏?”
“有可能。”裴公公道:“赵骏在国舅爷手里吃了几次亏,他心里不服气,背地里用暗招也不是没有可能。”
皇后颔首,冷笑了笑,“找那一家的傻子能起什么作用,不过就是恶心我罢了。”又道:“我偏不搭理,看他还能作出什么幺蛾子来。”
裴公公点着头应是,刚要说话,赵之昂大步走了进来,皇后一愣忙上前行礼,道:“圣上,您来了怎么也没有人说一声……”
“老二来信和我哭诉。你给她找了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儿媳妇。”赵之昂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皇后,“你知道,朕和老二感情不一般,他小时候看牛自己饿肚子,都要将半个馒头给朕吃,这份恩情朕不能忘记。”
“又说这事。半个馒头吃了一辈子了。”皇后腹诽着,面上却是不敢显,道:“圣上说的是,二叔的恩情臣妾也谨记着呢。”
赵之昂面色微霁,道:“他今天这信一送来,朕都看的心酸。子嗣多重要儿媳就有多重要,朕才知道,你居然将江阴侯府的姑娘赐给二侄子了,那姑娘我朕没见过,不过老二说不好,那肯定就是不好了,你下道懿旨,把两个婚事都收回来。”
怎么可能!皇后道:“圣上您别急,这江阴侯府家的姑娘到底好不好,外头传言不作数。您要是不放心,索性将她们兄妹一起召京里来看看,亲自过目后,到底好不好您就知道了。”
“也好。”赵之昂觉得这话有道理,正好他也见一见韩江毅,江阴侯府的爵位他不会留多久,早晚都要收回来的。
给他们留个子嗣,也算是对得起他们家了。
皇后就笑了笑,道:“老五那边的婚事是不是要提前点办了,您看不如安排在五月吧,到时候各国使节还没有走,要热闹一些。”
“你看着办吧。”赵之昂现在不想听赵骏的事,“赶紧把婚事办了,免得哪日又跳出个表姐表妹的。”
皇后忍着笑,点头应是。
“朕走了。”赵之昂说着,负手出了门,杜公公随同在侧,走了半道他因定国公的信想起了司三葆,“朕祭天的龙袍是不是要送回来了,是司三葆送还是谁送回来。”
“奴婢正要和您说这事,是司三葆亲自送回来的,人已经在路上了,月底前定能到。”杜公公说着一顿,又道:“不过应天锦绣坊的绣娘也是一起的,约莫是想进宫领赏。”
“到时候再说,此事你和司三葆商议。”这是小事赵之昂没耐心过问,就进了御书房。
杜公公应是,随着进了门。
第二日一早,苏婉如已经坐在亲恩伯府里了,徐氏等着她来一起用早膳,苏婉如也不客气,坐下来陪她一起用,“怎么没看到吴小姐?”
“跟着他兄长去保定马场了。”徐氏摇了摇头,道:“那丫头是个闲不住的。”
苏婉如笑着应是,决定这段时间每天都来亲恩伯府来,徐氏给她夹着各式各样的点心,“亏得现在有你陪我,要不然我在家里真是太无聊了。”
“说句矫情的话,以前家里牛鬼蛇神的多,我整日里烦躁的不得了。如今人不剩几个了,我反而觉得太安静了。”徐氏说着,摇了摇头,“也是拿我自己没办法。”
苏婉如正要说话,就听外面一迭声的行礼声,“伯爷,您回来了。”
“怎么这会儿回来了。”徐氏看了一眼苏婉如,心里还是不安,怕吴忠君又犯了病盯着苏婉如,忙迎去了门口不想让吴忠君进来,可不等她起来,吴忠君已经进来了,气呼呼的道:“定国公也太不识好歹了,老子给他找了个高门儿媳,他还嫌弃人是破鞋,他也不想想,他自己的鞋还沾着泥呢。”
“咦……”他一口气说完了,才发现苏婉如在这里,不由一愣,“这小绣娘你请来的?”
苏婉如起身行了礼。
“我们投缘,常来常往。”徐氏松了口气,吴忠君的眼睛里虽还有惊艳,可已经没有淫秽之色,她问道:“定国公怎么了,把您气成这样。”
吴忠君也不管苏婉如是不是外人,一口气的解释了一遍,道:“你说他是不是不识好歹,好险叫姐姐被圣上训斥。”又道:“老子恨不得拿鞋底抽他。”
他们吴家没人瞧得起定国公一家,倒不是嫌弃人出身低,而是觉得这家人太蠢,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既然皇后娘娘挡了这事,您就别气了,左右圣上也没有说您的不是。都知道,当初您可是好心好意的。”徐氏劝着道:“三月他们不也要上京的吗,等人来了再解释一下就是。”
“解释什么,我才懒得解释。”吴忠君道:“不过圣上让江阴侯府的兄妹上京,到时候难免又是一阵麻烦事,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苏婉如站在一侧,垂眸听着,心思在动。
定国公府为了婚事弹劾吴忠君?是韩江毅做的手脚?
应该不会,没有人说自己妹妹是破鞋的……那会是谁?
她心头飞快的转着。
“还有早饭没有,我再吃些去衙门里。”他说着,对外面道:“周生,你和宋桥也去吃早饭去,一柱香后把马车备好我们去衙门。”
外面有个男子应了一声。
“夫人,您和伯爷说话,我就告辞了。”苏婉如柔声道,徐氏看了一眼吴忠君,冲着苏婉如点了点头,“明儿我去找你说话,你回去忙吧,现在绣坊大了事情也多,倒是我一直拖着你的事。”
“夫人见外了,和您说话我也高兴的很呢。”苏婉如笑着和两人行礼,吴忠君就放了茶盅看着苏婉如道:“你就是那个把锦绣坊逼得没路走的苏绣娘吗。”
苏婉如愣了一下,徐氏接了话,“伯爷这话说的,做买卖不都是竞争,谁逼谁还不一定呢。锦绣坊在京城可是十几年了。”
“我就问一声,这事儿我管不着。”吴忠君道:“不过锦绣坊是裴公公的钱袋子,我看你和夫人走的近,提醒你小心一些。要是到时候裴公公对你出手,就是你求着我面前来,我也不会帮你的。”
裴公公和他是自己人,他不可能胳膊肘往外拐的。
“多谢伯爷叮嘱。”苏婉如回道:“我们一定多加小心,本份做买卖。”
吴忠君颔首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苏婉如出了门,由乔妈妈送着出去,两人边走边说着话,“伯爷没念过几天书,说话直来直去。不过裴公公这个人不好惹是真的。”
“是,我知道了。”苏婉如点头表示明白了,出了如意门,老远就看到马车边蹲着两个年轻男子,一人捧着个大海碗吃面条,稀里呼噜的,乔妈妈一看就喊道:“生儿,怎么不在厨房吃,坐风口里回头生病了。”
苏婉如认出左边那人是宋桥,小厮的打扮,人显得很精神,闻言他也抬头朝她看了一眼,一扫而过又和乔妈妈打了招呼,捧着碗憨笑着。
“你这孩子也是,难怪和生儿走的近,一样的实诚性子。”乔妈妈心疼儿子,“中午可回来吃饭,娘给你留点菜。”
周生摇头,“这哪知道。四皇子府添了位小皇子,伯爷要去府里一趟上了玉蝶,还有……”他说着一顿,“算了,不和您说这些,说了您也不懂。”
乔妈妈就啐了一口,才想起来苏婉如还在,就道:“难得看见他一回,我一说话就忘记正事了。”又道:“马车是不是在外面,我送你出去。”
苏婉如颔首,出了门去。
“这就是传闻里那位厉害的苏姑姑。”周生冲着苏婉如的背影挤眉弄眼的和宋桥说话,“我看她今年不超过十五岁,可真是个能人,一下子就把锦绣坊放倒了。”
“是啊。”宋桥含糊应了一句,蹲着扒拉着面条,周生又道:“还长的这么好看,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说着,露出少年才有的青涩暧昧笑容。
宋桥手里的碗啪嗒就掉在了地上,周生一愣,道:“还有时间,你再吃一碗。”
“嗯。”宋桥捡了碗起来去了厨房。
今天是二月初十,苏婉如算着日子……在黄历上打了个勾。
定国公府弹劾吴忠君……弹劾……她敲着桌子人靠在椅子上,脑子里将她认识的每一个人都过滤了一遍,忽然睁开眼睛起身出去,找了周娴,道:“怎么这几天没去找梅大夫?”
“我太忙了,没空找他去。怎么了。”周娴确实很忙,帮这霍姑姑里里外外一堆事,苏婉如道:“我准备请他来坐坐,你让厨房多做几个梅大夫爱吃的菜吧。”
“真的啊,好,我这就去。”周娴一蹦而起,蹬蹬跑去了厨房,苏婉如去施工的院子里转了一圈,今天下午上梁,然后就能盖屋顶了。
房子的进度比她想的要快。
晚上梅予来,她和他站在院子里说了许久的话,梅予之后便告假出了京城,直到二月二十才回来。
梅予回来的那天正是晴天,苏婉如赶了几夜终于将被面绣好送去了亲恩伯府,乔妈妈一看又喜庆又精致,当着徐氏的面道:“一直当苏瑾年纪小,这刺绣的手艺顶多算过得去,不成想绣出来的东西丝毫不逊色那些大姑姑们。”
“她就是聪明啊,聪明的人学东西快。”徐氏也高兴的很,“上头的鸳鸯像活的一样。”
苏婉如失笑,道:“您二位夸的我都找不着东南了,飘飘然不过如此了吧。”
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乔妈妈出去,徐氏说起吴忠君,“……定国公府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都是一家人,他弹劾的折子居然一本接着一本的上,没的让外人看笑话。”
这事儿苏婉如不好发表看法,就笑着听着。
徐氏碎碎的念叨着,忽然外面有个婆婆喊了一声,“夫人。”徐氏回道:“进来说。”
“夫人。”婆子进来,也不避着苏婉如,直接就道:“今天早上有个老头告我们伯爷,说我们伯爷将他的女儿抢府里去,不但奸污了他女儿,还将人发卖去了窑子里,他好不容易打听到下落,人却已经命丧黄泉了。”
“哪个衙门?”徐氏见惯不怪,以前也有人告吴忠君,“顺天府吗。”
婆子点头应是,“夫人,周大人已经请伯爷过去对质了。伯爷身边的宋桥回来禀的事,说是这事儿和以前的不同,那老头不是在衙门里告的,而是在街上拦住了轿子,当着满街的人读的状纸,周围的百姓听了都跟着一起跪下来了,说求官府严惩。”
徐氏急的一下子站起来,面色大变,“帮我更衣,我去宫里一趟。”她说着又回头看着苏婉如,“你说我这时候是不是应该去宫里?”
去不去都行,有吴氏在吴忠君顶多被赵之昂骂几句罚赔银子了事,苏婉如点头道:“去是能去,不过夫人记得不要惊动圣上。”
“就怕瞒不住。”徐氏一边说着,一边接了婆子递来衣服换上,“圣上本来就恼我们伯爷,这个时候又来这件事,就怕他一气之下……”
徐氏急的团团转。
“您先别急。”苏婉如道:“伯爷现在不方便行事,您派人去找告状的家人,和他们谈赔偿的事。人已经死了给他们一点补偿也是应该的。”
徐氏点着头,“对,你说这个在理。”说着喊乔妈妈,“快去,把告人的家人找出来,就说无论他们开多少银子我们都给,让他们不要告了。”
“夫人。要派管事和乔妈妈一起去,一阴一阳,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行事就更方便了。”
徐氏信服不已,一边和苏婉如出去,一边吩咐应对之策。
苏婉如送徐氏上马车,她自己出了亲恩伯府的门,宋桥正拿着一叠的银票出来,两人撞上目光一滑而过,苏婉如道:“就今晚!”
宋桥应了一声快步出了门。
苏婉如转道就去了米行,刘婆婆领着一个婆子在等她,两人行了礼,苏婉如道:“亲恩伯府的人会去找你们,你们要记住千万不要露了马脚,盯住了时机,只要吴忠君回了宗人府,你们就好像半道堵着他一样冲进去,坚持一刻钟就走,不要去别处,就在那个家里待着,有人来你们就闹,他们暂时不会动你,但是只能待两天,两天后你们就走,往北走去关外。”
婆子点着头应是,道:“二殿下他……”
“你不用管别的事,只做好自己的事,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就好。”苏婉如朝婆子行了礼,“这一趟怕是要吃些苦头,让你们受累了。”
婆子就跪了下来,道:“我们活着就是为了二殿下和公主。为二位主子我们就是死了也死得其所。”
“谢谢。”苏婉如扶婆子起来,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门。
吴忠君急匆匆的去了衙门,周大人将事情的原委和吴忠君说了一遍,他问了几次,“他女儿叫什么?”
“叫韩梅香。”周大人看着吴忠君,“伯爷可有印象。”
吴忠君这辈子的女人如同后花园里的花,他穿花过去你问他路过多少记得多少,那怎么可能。他摆了摆手,道:“我不记得了。他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证据没有。”
“没有了。不过他的状纸写的很清楚,去年十月初十,在城隍庙外,您碰见的韩梅香,当天就将人抢走了。”
周大人说着心头暗暗皱眉,这种缺德事吴忠君做的太多了,有不怕死的来告是迟早的。
“好像有这么回事。”吴忠君回头看周生,周生点头,“是!属下带人去的。”
那就是了,吴忠君转头就问道:“韩家要多少银子?”
“不知道,说什么都不开口,还要见圣上。”周大人也没辙,这人在街上拉回来的,这么快弄死了怕是要激起民愤,尤其吴忠君头上不知道积压了多少民愤了,跟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周生你去见他。”吴忠君不耐烦,在周大人的椅子上坐下来,周生就道:“伯爷,夫人派我娘和刘管事找到他家了。”
吴忠君越发觉得徐氏得用,这个时候能冷静的想到这个问题,他问道:“夫人去宫里了?”
“是,这会儿应该刚到。”周生道。
吴忠君就点了点头,看着周大人,“你忙你的吧,我在这里待会儿等消息,要是那边谈不拢我就亲自和韩老儿谈。”
周大人懒得管,应了一声走了。
吴忠君等到天黑,周生回家去了一趟又跑了回来,“夫人还在宫里没出来……我娘和刘管事那边也没有消息。”
“饿了。”吴忠君道:“先回衙门去,等会儿再来。”衙门离的近,走过来穿个对街就行了。
他带着周生大摇大摆的回去,根本没将有人告他的事放在心上,只要这件事圣上不知道,他赔点钱就解决了。
两人敲开宗人府的大门,忽然从斜楞里蹿出来三位少年,赤手空拳的喊着道:“你这个狗贼,还我姐姐的命来。”
吴忠君吓了一跳,就朝里头跑去,三个人腿脚也极快,跟着就蹿了进去,追着他打。
“快来人,快来人啊。”周生在朝里面喊人,一会儿工夫里头跑出去十来个侍卫,一看吴忠君被打,众人在旁边好看了一会儿,就见吴忠君像只过街老鼠似的到处跑,三位少年跟着他后面喊着拿命来。
场面好不热闹。
“傻愣着做什么,将人捆了啊。”周生喊人,自己冲过去帮忙,三位少年怕被打,也跟着跑,一时间宗人府外院闹翻了天。
看情况不对,那些侍卫才上来帮忙,过了几招后,三位少年一看敌众我寡,顿时就掉了头往外跑,侍卫就跟着追了出去,跑了一条巷子,三个人不见了,他们骂骂咧咧的回来。
吴忠君就挨了两拳,伤到是不重,就是被吓着了,瘫坐在地上,道:“这几个小畜生,从哪里蹿出来的,别叫老子逮着。”
“应该是牢里那老头的儿子。”周生听他们嚷嚷了,“年纪都不大,蓄谋着给他们姐姐报仇。”
吴忠君骂了几声,由人扶着起来,宋桥匆匆跑了过来扶着他,“伯爷,您没事吧。”
“刚才怎么不见你,你小子,老子挨了两拳你说有事没事。”吴忠君瞪了一眼宋桥,宋桥喃喃的道:“属下正好肚子疼,在后面的茅坑蹲着,没听到前头的动静。”
“去,去。”吴忠君一肚子火,一扫眼看着宗人府里的侍卫还站着的,窝着气的想了想,道:“大家都辛苦了,让厨房给你们加几个菜。”
众人吆喝回去当差。
“我去说。”宋桥应了跑去厨房,周生请了梅予过来,他查看了伤势,道:“伤在表面,没有伤到内府,在下给伯爷上药酒揉一揉就会好些。”
吴忠君的伤,一拳在腰上,一拳在肩膀上,他疼的嘶嘶的吸着气,怒着道:“要不是这段时间老子事多,非弄死这家人不可。”
梅予没说话,收了药箱道:“可要在下在这里等一等,伯爷稍后还会再疼,有在下在这里守着,也能放心点。”
“有劳你了。”自从认识了梅予,吴忠君连宫中太医都很少用了,有事都找他。
宋桥站在门口,道了一声,“伯爷,饭菜好了,给你端进来?”
“嗯。吃饭,吃了饭再去一趟对面,今天定要将这事处理妥了。”吴忠君觉得,要不弄好了,保不齐明天又有个什么人从斜楞里蹿出来打他。
吴忠君留梅予吃饭,他也没有客气,陪着一起在房里吃饭。
宋桥和周生蹲在门口捧着碗。三个人的饭还没吃完,乔妈妈来了,“伯爷,韩家那边谈妥了,赔了八十两银子,他们不告了,这就去官衙里将老头子接回去。”
“打了老子当然不敢告了。”吴忠君啐了一口,乔妈妈一愣,道:“您被什么人打了,伤的重不重。”
吴忠君不爱说,事情解决了就行,等他头腾出手来再将人找到收拾一顿,“行了,你回去告诉夫人,我晚点就回去让她不用担心。”
“是!”乔妈妈应了一声,又和周生说了几句话离了宗人府。
吴忠君心放肚子里,让宋桥上了一壶酒,一个人喝了两盅,哼着曲儿坐着轿子回家,轿子出了宗人府侧门的巷子,杜公公手底下一个跑腿的小太监带着人来了,喊着道:“伯爷……圣上请您进宫。”
吴忠君吓的差点没从轿子里摔出来,好一会儿应了,让轿子拐了弯叫开了宫门去了御书房,他一进门赵之昂的一只鞋就照着他的脸飞了过来。
赵之昂马背上打的天下,他武功不弱还有一把子的力气,吴忠君娇生惯养长大的,鞋过来他根本没处躲,被砸了个正着。
顿时鼻血喷涌而出,他顾不得擦,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微臣错了,微臣甘愿受罚。”
“你还知道错了。强抢民女还弄出了人命,若不是人打到宗人府了,朕都不知道你本事这么大!”赵之昂说着一顿,又道:“吴忠君,朕告诉你,这样的事你但凡再有一次,朕绝不会再留着你的狗命。”
吴忠君一脸血一头的汗,磕着头道:“姐夫,姐夫。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犯浑了。”
“滚!”赵之昂本来就窝了火的,现在这事儿不过是个由头,他恨不得打他几十板子,可到底是小舅子,他得顾着皇后的面子,“朕警告你,宗人府的差事你给朕当紧了,里面关着谁你是知道的,要是有个岔子,朕要你全家的命。”
三月三那天,他要当着全天下的人命,那苏季的血祭天。
从此以后,后宋唯一的血脉断了,这天下就是他赵之昂一个人的天下。
“朕连皇后都能废了。”赵之昂大喝一声,吴忠君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让人去告诉了一声皇后,就狼狈的出了宫,他吓的三魂丢了七魄,有气无力的回了家中。
徐氏给他收拾,又安慰了好久,夫妻两人才疲惫的歇下来。
卯正,天还是黑的,如月镖局的运粮的马车和过去的十几天一样,运了一车的稻子出城碾磨,今天还多了一包的小麦和高粱,守门的岗哨无论是一三五的班,还是二四六的班都见过他们。
段震也不刻意热络,岗哨过来查,随意撇了几眼就放行了。
清晨,马车和进城卖菜卖柴赶路的百姓们擦肩而过,不急不慢的出了京城,往通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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