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零章含冤受辱去阴间
自从文化变革运动开始,高连锁就初露锋芒。从高世彬给高连锁的名字改成高升之后,在三家子这一亩三分地里就没有张迎春的地位了,张迎春那个村长的位置早就被头上戴着专政大军总司令头衔的高升取而代之了。
常言道:“无官一身轻。”
张迎春除了在家里给李长荣和儿子宗春良做饭之外,就是到大田里参加力所能及的生产劳动,悠闲自得。然而,自从弟弟张士礼,还有丁小峰和金荣被打成汉奸、特务、卖国贼下放回到三家子以后就不一样了,因此受到了牵连,有的时候在批斗这些所为的反革命分子时,就给她拉到台上当配角,有的时候在批斗大会上,高荣华还亲自动手打过张迎春呢。
李长荣知道这事之后,气得火冒三丈,亲自去高家找高长福理论,手里拿着木棒子要胖揍高荣华一顿,结果被汪文斗劝走了,于是去找高升,问问高升为什么要批斗自己的干姑娘张迎春。当时高升没有回答出个子丑寅卯来,只好将这事向高世彬进行了汇报。
高世彬对高升说:“这个老李头子你可惹不起,他儿子就是当年凤凰山救国大队的大队长李春海,在头道沟那次战斗中光荣牺牲了,他是革命烈士的老爹,要是招惹了他,不引起民愤那才怪了呢,因为这点事引起民愤犯不上。再说了,他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就是他动手打了你,你也不能还手啊,你要是还手了,真要弄出个什么好歹的话,那可就狐狸没逮住惹了一身骚,这样何苦呢,我说你就别找那个不自在啦!”
“那就这样便宜张迎春啦?”高升不死心地问道。
高世彬和张迎春之间以前没有什么怨恨,高世彬觉得整治张迎春对自己而言没什么意义,于是对高升说:“你要是给张迎春弄出个好歹来,到时候李长荣老爷子去你家不走了,你不伺候谁去伺候啊。我知道你老姑的死与张家有关,你从心里恨他们张家,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恨归恨,一码是一码,你把这口气撒在张士礼身上就行了,不能把这口气撒在所有跟张士礼有关系的人身上啊!小高,你说呢?”
“高专员,我听你的。”高升点点头回答道
在平常的日子里,张迎春跟儿媳张春梅就经常去探望张士礼和丁小峰时,看到张士礼和丁小峰被那帮家伙折磨的不成样子了,身体日见消瘦,于是隔三差五就在家做些好嚼谷,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便偷偷给张士礼和丁小峰送去。在张士礼被高升阉割之后的一天里,张迎春包了些韭菜鸡蛋馅饺子,先送给丁小峰一些之后便来到了张士礼的黑屋子里,看见弟弟的脸色发黄,无精打采,一脸痛苦的样了,递给弟弟饺子没吃上几个就不吃了。她心痛地看着弟弟问道:“士礼,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八成是生病了吧?”
张士礼无精打采地看着大姐没有吱声。
“你身上哪疙瘩难受告诉大姐,大姐出去想办法给你弄些药进来,要不然的话,你要是这样硬挺着那可不行,要是严重了那会要人命的。”张迎春关心地说。
“大姐,我现在都这个样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不如死了算了,死了一了白了,省得想着这些人间的烦恼事了,那该有多好啊!”张士礼有气无力地说。
“士礼,不许你说这些丧气话。士礼,你要记住大姐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张迎春鼓励道:“咱们张家人还指望你接香火呢,凡事要往好了方面想,这样就有奔头了。”
“大姐,我有感觉,我恐怕活不到那个时候了。”张士礼心里清楚,自己的下身已经感染溃烂了,这事还没法跟大姐启齿,只能自己咬牙扛着。
“士礼,你感冒发烧了,我这就出去给你弄些感冒去烧的药回来。”张迎春摸摸弟弟的脑门发烫,于是心痛地说。“士礼,你等着,我出去弄着药就马上回来。”
张迎春弄回来了药,张士礼吃了几天之后根本没起作用。这个时候病毒已经侵蚀了张士礼的整个肌体,感染了全身,就是华佗再世的话,也挽救不了张士礼死亡的生命了。
张士礼昏死过去了,当高升和黄毛头看到这一幕时,赶紧向高世彬禀报情况,高世彬赶紧叫人给张士礼往医院送,结果没弄到医院人就没气了。
当张士礼去世的噩耗传出去以后,有人悲哀有人喜。
张迎春带着两个儿子把张士礼的遗体接到自家大门口,打算按照凤凰山脚下的老规矩发送出去。在张迎春跟两个儿子给张士礼换衣服擦洗身子时候,发现张士礼下身浮肿,特别是下身的根部肿胀得特别厉害。张迎春是个过来的女人,仔细一看弟弟下身有刀口,明显是让人割掉后留下的痕迹,要不然的话,不会感染肿胀成这个样子,看来那帮红胳膊箍们给张士礼真是往死里整啊!咳,这年月,这世道,弟弟已经走人了,张迎春不想把这个事情传扬出去,传扬出去好说不好听,还容易让高家人把这事当成笑柄到处宣扬,这样有损于他们张家人在三家子一带人们心目中的声望,还有损于弟弟一生的名誉和清白呀!此时,张迎春怕两个儿子发现这个秘密传扬出去,可是通过观察,看来这两个孩子还是个粗心的男子汉,没发现这个秘密,于是也就草草地给弟弟穿上裤子。
就在这个时候,李长荣走过来了,看着张士礼尸体肿胀成这个样子心痛地说:“这叫什么世道,一个对革命党有过贡献的人,现在竟然给弄成了敌人,看看这孩子身上肿成这个样子了,要不是那帮王八犊子给打得能肿成这个样子吗?咳,从前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没病没灾的,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这事不能就这么拉倒算了,我要找他们算账去。”
张迎春说:“爸,你要去找谁算账呢?”
“我要去找高连锁算账,他不是咱们三家子专政大军的司令吗,这事我不找他算账找谁算账呢?”李长荣气冲冲地用反问的口吻回答道。
“你去找高连锁,高连锁会搭理你吗,不跟你动手就算烧高香啦。”张迎春提示道。
“那小子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的话,我打不过他,我找他爷爷高长福去算账,问问他是怎么教育他这个孙子的。”李春荣不服气地说。
“爸,咱们两家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自从高荣丽死了以后,两家人就成仇人了,你找他能起什么作用呢?”张迎春分析道:“我怀疑士礼的死跟高连锁有关,别人不会下那样狠毒的手段呢!”
“高连锁那帮小子对士礼下什么毒手了,不行我到县里找领导去,我就不信了,就找不到一个说理的地方啦!”李长荣还是不服气地说。
张迎春刚才差一点把实情说出去,于是赶忙将话题引开了,说:“那帮小子就是想方设法折磨士礼,毒打士礼,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折磨死士礼,这下高家人就高兴了。”
张迎春这句话说的不全对,高家大部分人是高兴了,可是对高长福老两口而言,说什么也高兴不起来。此时此刻,高家人除了高升之外,都聚集在高长福老两口居住的屋子里。
高荣华幸灾乐祸地说:“张士礼死了,我太高兴了,我的老妹子在天有灵的话,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肯定跟我们现在的心情一样高兴。张士礼的死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高发贵说:“没进城之前,士礼对我老妹子挺好的,没想到进城以后,思想发生了变化,就因为荣丽生不出孩子就虐待她,最后给我老妹子害死了,从那以后我就从心里恨他。”
高发有说:“荣丽没死之前,我对张士礼这个老妹夫的印象很好,老妹子去世后,我就跟大哥一样,可能是一奶同胞的缘故,不管什么原因,我就是从心里恨他。”
“他给我老妹子欺负死了,我从心里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我就恨他,巴望着他早点死。”高发财说。“现在他死了,我从心里高兴。”
“我小姐夫的死,我从心里不是滋味儿,不管怎么说,在我小姐活着的时候,他对我小姐不错,对咱爸咱妈也不错,在自然灾害那几年里,没有他给咱爸咱妈拿那些东西吃的话,咱爸咱妈能活到现在吗,不早就饿死了。”高发到如实地说。“做人要有良心,要问心无愧。我从心里承认,我小姐的死,或许跟他有关系,或许跟他没关系,不管怎么说,我小姐是咱们高家人,毕竟嫁给了他们张家,是在他们张家死的,他们张家脱不了干系,因为,我小姐跟我们毕竟是一奶同胞,所以我从心里恨他,这是人之常情。”
“老五,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士礼给荣丽害死了,要你这么说,荣丽不是张士礼害死的张士礼这回就不该死是吧?我们就不应该恨他是吧?你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说着说着,高荣华的泼妇劲儿又上来了,于是伸手去打高发到,并气呼呼地说:“我打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我让你帮着外人说话”
“行了行了,荣华你就别打了好吗,老五说的是实话。”高长福打断大女儿高荣华的话说。“说句心里话,我跟你妈俩一直对士礼的印象不错,要不荣丽能嫁给他们张家吗。至于荣丽的死,我从心里恨他,但是,也不能把屎盆子全扣在他的头上,这与荣丽自身的条件和性格也有一定的关系呀。”
“是啊,荣丽生不出孩子的事儿,你们不清楚我这个当妈的还不清楚吗?为这事我没少操心。荣丽年轻时,我带她去庙上烧过香拜过佛,看过郎中,拿过药,结果都没起作用。就在荣丽临死前我还领她到安东大医院去检查过呢,她出来时对我说没病,我从她脸上的表情上就能看出来,她是在糊弄我。她心里想着的是他们张家,她活着的时候跟我说过,他们张家三代单传,她不想在她的身上断送他们张家的香火。你们没看见她每次回来都比以前消瘦吗,就是为这事忧虑发愁得了失眠症,最后才走了那条不归路可怜呐,我的老闺女啊!她就那么走了,妈能不心疼吗?可是心疼归心疼,人这辈子不能做亏心事啊!不管怎么说,士礼是我们高家的姑爷子,他现在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你们这些平辈和晚辈的人,无论如何也应去见见他最后一面,做人要有良心呢!”
高荣华不高兴地说:“你们谁愿意去谁去,反正我不去,我恨死这样的男人啦!”
“你不去就不去吧,省得去了闹出什么事端来。”说到这儿,高长福哀叹道:“咳,过去咱们高家跟张家像一家人似的,你来我往多好啊,可是现在两家人见了面就像仇人似的,真想不到会弄成这个样子呀,我走在路上碰见了李长荣都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啊!好了,咱不说这些了,你们去不去那是你们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我得去见见士礼最后一面,我们爷俩毕竟还有一定的感情。”
听到张士礼去世的消息之后,当年的老战友丁小峰、葛文亮、李士芳、潘宝泰、邢加礼、及生前有好李春荣等前来吊唁。丁小峰得到高世彬特批,高升点头同意之后才走出那个黑屋子,要不然的话,他是身不由己的。
在吊唁的过程中,让张迎春感到意外的是高长福和高世彬先后来到了张家,瞻仰张士礼的遗容,这是她没想到的事情。
高长福走到张士礼的遗体前,掀开头上盖着的白布,看了几眼张士礼的遗容,有些老泪纵横,心里想着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他盖上白布,步伐沉重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高世彬来到宗家直奔张士礼的尸体前走去,说:“张县长啊,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呢,你的老战友老同学我来看你来了你一路走好,安息吧!”
就在这个时候,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两个胳膊肘上戴着红胳膊箍的小青年,来到高世彬跟前,其中一个说:“高专员,不好了,老爷庙学校李校长和康老师死啦!”
“怎么死的?”高世彬急忙问道。
另一个回答道:“昨儿个夜里,在批斗他俩时,大家下手可能重了一些,今儿个发现他俩死了他俩的家属在那里哭闹着,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对付他们,听说高专员你在这里了,就赶紧过来找你过去想个办法要不然的话,怕时间长了再弄出人命来”
高世彬跟张迎春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便急冲冲地向老爷庙赶去。
高世彬走了不久,丁小峰可能是看着张士礼这位亲密的老战友这样悲惨地离去,又想起爱妻悲惨地死在高家大院前的井里,顿时眼前发黑,心脏病复发昏过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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