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思想工作家里做
现在张宝发终于忍耐不住了,看着儿子说:“士礼,你参加凤凰山救国大队我不反对,这是帮助咱们这些穷人办事的一支队伍,不过”他吸了几口烟之后接着说:“不过,我在想,就凭你们那些队员能打败小鼻子吗?弄不好别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在丢掉了自个儿的性命,那可就得不偿失啦!”
其实,张士礼早就猜出父亲的思想顾虑,只不过没单独找出时间细聊罢了。
张士礼不想在这个场合中做父亲的思想工作,怕父亲一旦来了气,对大家的面子都不好,如果弄僵了,扫了高长福的酒兴,那就更不好了。
刚才听到父亲的话,张士礼不说话不行了,于是说:“爸,咱们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人总像我们现在这样受欺压、受凌辱地活着,现在又加上小鼻子的践踏,去年冬天小鼻子到我们村子的情景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如果咱们这些穷苦人都不拿起武器跟他们斗争,那不是祖祖辈辈心甘情愿当牛做马吗?爸,今儿个我老丈人也在场,咱们都是家里人,我说错了也没人笑话。你们老哥俩给人做了一辈子苦力,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为什么呢?难道是平时懒惰,好吃懒做的结果吗?不,显然不是,恰恰相反,你们辛辛苦苦一辈子了,干得活儿恐怕比常人多得多,到头来,结果怎么样,一年连肚皮都填不饱,特别是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一家人都饥肠辘辘难道我们打下的粮食不够我们自个儿吃吗?不,恐怕自己一年打下来的粮食全家人三年都用不完——因为我们种的那些地是地主老财的,大部分都交了租子,地主老财坐享其成,不劳而获如果这样下去,不跟他们斗争,我们永远也翻不过身来,永远受苦受难爸,我想这个理儿你心里也非常清楚。”说到这里,张士礼有意停了下来,先看着父亲的面部表情,然后又观察其他人的面部表情。他看到父亲同大家的面部表情一样,都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地听着他的讲演,尽管说的还不够透彻,有些地方表达的还不够到位,但是,大家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并从中得到了一些以前不曾得到的东西。他继续往下说道:“我们要想跟地主老财斗,要想跟小鼻子斗,光靠凤凰山救国大队这些人那是远远不够的。大家想一想,我们华夏大地上穷人多还是地主老财多?”
“这还用你说吗?当然是穷人多啦!”高荣丽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便不假思索地插话道。
“不错,这话说的不错。为什么少数人能欺压多数人呢?究其原因,我想就是咱们这些穷苦人没抱成团。现在好了,我们有革命党领导对了,大家可能不知道革命党人下来组织我们这些穷人跟地主老财和小鼻子斗争这事吧?换句话说,革命党人就是为了改变我们这些祖祖辈辈受欺压的、受凌辱的穷苦百姓命运而来的,其目的就是推翻欺压、凌辱在我们穷苦人头上的敌人,凤凰山救国大队就是革命党领导下的一支队伍大家知道,我们三家子穷苦人当中,除我之外还没有一个人读过书的,说不好听点,有的人都没走出过三家子,外边的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根本不清楚,更谈不上‘知道’二字了。华夏革命党成立到现在已经十余年了,可我们至今还蒙在鼓里,要不是革命党人特派员大个子来到口子里,我也不清楚外边发生这些变化。”张士礼尽力往大的方面引导,一方面想打动父亲的心,另一方面好让这些家里人帮助自己做其他人的思想工作。他停顿一下,然后清清嗓子接着说:“三个月前,我们凤凰山救国大队就是华夏革命党人给组织起来的,组织者就是革命党人特派员大个子——大家以后有机会能跟他见上面。他个子高高的,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时时处处都在想着咱们这些穷人的疾苦,而且他还有较高的文化修养和军事指挥能力。大家想想,这样的人都参加了革命党,我们穷人翻身求解放能没有希望吗?”
大家静静听着,就像在听一个极吸引人的故事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张士礼,急不可待地想继续听下去,就在这个时候宗福田和高发到走进来了。
张宝发看见二位走了进来,以主人的身份让他俩坐下喝酒,他俩几乎异口同声地推辞道:“刚吃完晚饭,不喝了。”
张士礼跟大姐夫宗福田和小舅子高发到打了招呼之后,赶紧将碗里的几口饭吃完,下了桌以后,跟那二位聊了起来。
不大会儿功夫大家也都吃完了饭,女人们拾掇完桌子后,大家坐在一起谈论了一阵子,看时间也挺晚了,高长福跟着高发到,宗福田领着妻子张迎春,各自回家去了。张士礼跟妻子高荣丽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点亮了煤油灯,打算到炕上休息。
张士礼居住的房间里没有豪华的摆设,纸糊的窗户底下旁边放着一个紫红色的有些褪了色的书柜,上面摆着两行整齐排列的有些发黄的书籍,下面两边各放着一个底下粗上边细的瓷瓶子,类似亚拉葫芦形状,上边粗的那部分的瓶壁上有两朵对称的牡丹花,左边的瓶子里插着个鸡毛掸子,是用公鸡的羽毛扎成的,右边的瓶子里装着三支粗细不等的毛笔,中间放着一个老式黑色的普通砚台,再加上炕梢放着的衣柜,这些就是这小两口的全部家当。
时间已经到晚上十点钟了,张士礼和妻子高荣丽正躺在被窝里。高荣丽紧紧依偎在丈夫身边,用手摩挲着丈夫那包扎的伤口,心痛地问道:“还疼吗?”
“自从回来敷完了药后真管用,疼痛就不那么严重了,现在基本上不疼了。”张士礼微笑着回答道。
“我不是说你多危险呐!以后我不允许你自个儿单独走山路了,万一像我爸说的那个李老大那样,走在山路上遇到了狼群,那可就麻烦啦”
“遇到狼群就让狼吃掉算了,省得回来惹你心烦。”张士礼有意笑着逗妻子说。
高荣丽努着嘴看着丈夫,特意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说:“那可不行,虽说我烦你但在我的生活中不能没有你。我们现在还没有孩子,你要是被狼吃了,我自个儿守寡了不说,今后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那有多寂寞呀!”
张士礼轻轻吻了一下妻子,然后窃窃私语地问道:“你真不烦我吗?”
“烦死人了”高荣丽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心里像刚喝过蜂蜜一样——甜滋滋的。过了一会儿,她睁开双眼,假装生气的样子问道:“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要是有我的话,临走的时候怎么也不跟我打一声招呼呢?”
“告诉你怕你牵挂我。”张士礼解释道。
“不告诉我,我就不牵挂你啦?”高荣丽瞪丈夫一眼问道。
张士礼没有回答妻子的话,只是用受伤的左胳膊放到她身上摩挲着她的身子,然后想办夫妻间的事,她微笑着用手轻轻将他推开。
“你的胳膊不碍事吗?”高荣丽微微一笑问道。
“不碍事。”
“你先等一会儿。”高荣丽冷不丁想起大姐张迎春白天跟她嘱咐过的话,顺手将自己的枕头垫在自己的屁股下边,完后说:“现在可以了。”
张士礼看着妻子这个举动有些不解,于是问道:“你垫枕头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我们女人的事,你就别管了不耽误你要办的事就行了呗!”
“这样能得劲儿吗?”
“试试看呗”
外边的雪还在不停地下着,风却停了。
此时,凤凰山脚下家家户户的灯早已熄灭了,在这夜深人静的午夜里,人们早已酣睡过去,进入甜甜的梦乡,唯有张家正房西侧的灯还不时地眨巴着眼睛,可是不到几袋烟功夫也熄灭了。
第二天早晨,雪已经停了,三家子到处是一片银白色的世界,地面上的积雪足有三寸厚,山上各种树的枝条和树桠上都挂着一层白皑皑的积雪,特别是那些在冬季里依旧苍绿的松树林子,也失去了往日那些葱葱绿绿的色彩,仿佛铺上厚厚一层银白色的毯子。
——这在以往是很少见到的景象。
一般来讲,每年每次下过一场大雪之后,都会大风怒吼,风刮着地面上的积雪在空中飞舞,地面上的沟壑会在几个钟头之内变为平地,气温会急剧下降,可这次天气不知为什么一反常态,雪下完了以后不但没刮风,而且天气比先前还暖和了许多。
居住在三家子里的人们,都有一个早起的习惯,每天天蒙蒙亮,各家各户的炊烟就从烟囱里袅袅升起,今天可能是由于这场大雪的缘故,比往常显然晚了一些,升起炊烟最早的依旧是张宝发家。
张宝发还是跟往常一样,起来边抽烟边在灶坑边烧猪食。
时间大约半个小时过去了,灶坑里的火炭堆积很多,张宝发顺手拿起铁铲伸进灶坑里,端着一铁铲红彤彤的炭火迅速走到东屋,将火炭放进火盆里,这样往返几次,火盆里的炭火就差不多满了,完后到外边打扫院子里的积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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