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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四章疑中之疑


正德十六年初冬,陇右崔氏集结七万大军,兵临郦州城下,欲取朔方三郡,直逼灵州。

        是夜,长风和辰霜潜入朔方军营。

        魏江见他前来,速速摊开了一张图纸,指予长风看:

        “我按你所言,分明召马翰、蔡铿前来商议布防计划,并确定了两套截然不同的作战方略。”他指着图纸中的黑标处,“此乃沉水谷,由马翰带兵驻守,”又将手指向东移了十几里,“这是风禾涧,是蔡铿率军回防。这两处恰是两套方案中,我军驻防最为薄弱处。你猜,今日战况结果如何?”

        “马翰败了还是蔡铿败了?”

        魏江神色凝重,缓缓摇了摇头:

        “都未败。今次崔氏出动几乎都是游行骑兵,郦州城外所有可攻之处都有发动袭击,并不分重点。马翰在沉水谷竟逼退了崔军前锋五千骑兵,俘虏三百人;蔡铿死守风禾涧,引水冲破崔军军阵,竟被敌军斩断一臂。”

        “竟是如此……便难测了。但我今天得到消息,说马翰乃是细作。”这一结果显然出乎长风意料,他细思后将今日所遇斥候一事告之。

        魏江听后,只是轻浅一笑道:

        “你又怎知,告诉你这个消息的,不是细作呢?”

        一旁的辰霜长睫一颤,余光瞥了那白面郎君一眼,目色折出深浅不一的光来。

        长风迟疑着问道:

        “可谢遥……”

        魏江收了笑意,转而打断道:

        “你临行前,小侯爷没告诉你,在郦州城,谁都不要信吗?我在明,敌在暗。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今日与崔军第一次交锋,虽侥幸得胜,却已折损不少兵力。崔军显然是暗藏实力,并未全军出动。怕是最快明日,北面的突袭就要来了。”

        “我这便去准备。但在这之前,我仍想知道,到底谁才是细作。”

        魏江闻言,泰然一笑,似是意料之中,随手扔给他一套夜行衣,道:

        “我坐镇军中,多有不便。既如此,便劳烦长风将军帮我去探一探了。”魏江瞧见长风犹疑的目光瞥向辰霜,便心领神会道,“你的红颜知己便留在此处,我自会安排住处,保她无虞。”

        塞外的天格外远阔,穹庐下的如水月光倾泻下来,有如渡劫飞升的仙人散了身光。

        这样好的月色,辰霜却怎么也睡不着。

        出了帐子,她往芦草水地走去。那芦草足有一人高,渐渐没过了她的身姿。

        天枢从草丛岩体中小步走了出来,有些纳闷,这一路以来,师姐一直是男装示人,为何到了这郦州战场倒是换上了女装。他不敢多问,只得悄悄跟了一路。

        辰霜过了一阵子才察觉秘香,只叹自己最近反应迟钝了不少。

        “如何了?”

        天枢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师姐跟前,道:

        “崔氏预计明日攻城,今日不过是故意露出马脚,谁知朔方军并不上当。”

        果不出所料,崔氏此人疑心深重,是不可能冒然出击的。他今日出兵进攻几处关卡,不过是虚晃一枪,存心试探罢了。

        马翰与蔡铿在今日均无一露出破绽,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细作?

        辰霜沉吟片刻,幽声问道:

        “今日那个中毒的斥候是你做的?”

        “我已查证,马翰确是崔氏的奸细没错。我以为,师姐也想要故意让他们知道的……”天枢听出了师姐话语中的嗔怪之意,本以为自己办了件好事,这下有些委屈了起来。

        “多此一举。你也不怕朔方的人起疑?李熙潮可不是好糊弄的,他培育的手下,亦是非同小可。细作此事,极为蹊跷,怕是远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有没有可能,他们其实早就知道了?”天枢难得看到辰霜飘忽不定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好说,以他的脾性,确实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

        辰霜眯起了眼,遥望天边。这朔方之地一半是草原,一半是荒漠,却让古往今来多少成王败寇争得头破血流。她身在此局中,最后又会是怎样的命运呢?

        她思绪纷纭,又低声问道:

        “天璇呢?可有查出什么来?”

        “她近来,似乎并未言及什么可疑之处……”天枢拍了拍额头,像是蒙对了考题一脸兴奋地说道,“哦对了,她说,李熙潮几乎每月都会去一趟灵州城外的青云道观,每次也会带她去听经问道。她还说,那道观有古怪,里面有一道暗门,应是通向外面。”

        “青云道观?派面生的弟子去守在那里探一探,万不可打草惊蛇。”辰霜心中疑窦丛生,她默念着这个观名,总觉得似曾相识,“圣上近来如何?”

        “一切如常,此举朔方战事本在计划之中,如此乃是一举多得之事。只是圣上近来梦魇频频,宫中请了几个道士驱魔做法。”

        “又是道士……”辰霜沉默良久,总觉得心中难安。但是,当下,还是担心战事较为要紧。

        此局庞大,歧路重重。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多方皆已入了彀,就差河东了。

        她随即吩咐天枢道:

        “这几日,切记盯紧了河东许氏。”

        长风穿上了夜行衣,在军营内游荡了片刻。犹疑再三后,最终选了蔡铿。

        他心想,这蔡铿不是今日断了一臂,正好来看看端倪。反正也是个文臣,再加上受伤,估摸着没什么战斗力。

        蔡铿的帐篷极其安静。

        这不同寻常的死寂倒是让长风心中犯了疑,他蹑手蹑脚走近了看,脚边却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竟是踩到了一个人的手臂。那人守卫模样,一动不动,俯身查探,应是才断气不久。那人咽喉处有一道极其深的伤口,是一剑毙命。

        长风心中大叹不妙,三五步往帐中探去,果见一个蒙面黑衣人正将剑架在蔡铿喉间。

        “住手!”长风低吼了一声,腾空飞起拔剑向那人砍去。

        那黑衣人似是早有预料,身形影动避开了剑锋,转眼来到了长风的背面。

        长风转身挥剑追去,二人在几近昏厥的蔡铿面前激烈打斗了几招几式。

        但,黑衣人出招并不致命,只是不断抽身躲避长风,并不与他缠斗。最后,他淡淡立在那里,稳稳地接住了长风直刺而来的剑尖。

        长风看清了,蒙面下那对清澈的眸子,双指稳稳拈住他剑尖的神态。

        是你……长风确信自己并未错认,当下怔了一怔,黑衣人趁此一瞬便没了踪影。

        长风自知追不上他,先去照看一旁受惊的蔡铿:

        “大人,大人,你还好吗?我去请军医来。”长风想要一把扶住他,只抓住了他空荡荡的袖子。似是被碰到了伤口,蔡铿吃痛大叫起来,大汗淋漓,毛发直竖。

        看来,断臂是真。

        “你是?”惊魂甫定的蔡铿看着身着夜行衣身份不明的长风,并不能分辨他是敌是友。

        长风现脑中一团乱麻,万千念头电光火石间,他选了最稳妥的方案,开口说道:

        “我是小侯爷派来的,大人受惊了。”

        “马翰!定是那马翰,要害我性命!”谁料蔡铿意识清醒后,竟缓缓喊出了政敌的名字,眼中惊恐血丝密布,神情满是痛恨。

        长风闻言微微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但口里并未透露更多,将蔡铿安顿好后,便悄悄离去。

        长风怕人跟踪,故意在城中绕了一圈,才回的营地。

        已是半夜,魏江还在帐中自弈。

        长风凑近看去,见了棋局,笑他道:

        “对面的炮已过河,你这马若此番去截,便会被他的炮吃掉。”

        “哦?他这炮若是去吃我的马,倒是给我这相让出一条路来。”魏江拾起那红色“相”子,“我便可取他之车。”

        “你拿一马一相换对面一个车,也没占到什么大便宜吧。”

        “是吗?”魏江笑起来极具少年气,语调却像极了深沉持重的李熙潮,“可若这马和相,本就都不是我的呢?”

        魏江提手落子,将吃掉的“马”、“相”和“车”收至一旁,随即拨动了最远那颗过了河的“兵”,这只“兵”,没了对面“车”位的蹲守,一时畅通无阻:

        “如此,我这兵,便可将军了。”

        长风盯着棋局回味了一番,脑中似有惊涛骇浪拍岸而起,他深呼一口气,茅塞顿开,由衷赞叹道:

        “将军好棋【1】。”

        如长风所料,几个时辰后,天还未亮,马翰便被抓获下了狱。

        罪名是,谋杀朝廷命官,暗通城外崔军。

        是魏江亲自审的人,马翰起初一口咬定蔡铿遇刺与他无关,更并私通崔军,自己是清白的,直到用了极刑仍是拒不交待。

        直到,蔡铿拖着伤臂亲下狱单独指认后,马翰才松了口,认了罪。

        接下来几个时辰,长风常常看着蔡铿出入主帐,与魏江详聊至战前才出。营中再无与蔡铿作对争吵之人。那蔡铿似是坐稳了郦州军中第二把交椅的位置。

        后来,长风才知道,蔡铿和马翰是同一年由李熙潮同时提拔的,只是一直争的是同一个位置。这也好理解,毕竟军中职位有限,自然是能者居之。多年来,二人便一直犹如针尖对麦芒,互相视对方为政治生涯的眼中钉。

        如此,才将这局拼凑完整,把一切想通透了。

        直到攻城那一夜。

        在外界看来,朔方李氏在郦州首战大捷乃是悬中之悬,长风却觉得顺理成章,理所应当。

        突袭的崔军前锋先是被埋伏在四周的朔方军包围,割断了其与后方的联系。而后朔方骑兵一跃冲锋,将崔军引以为傲的偃月形兵阵撕了一道口子,如入无人之境,由是一举扼住了崔军的咽喉。

        待陇右后方隐藏的精骑反应过来,率残兵溃围而出。而各个方位的布阵兵马已损失惨重,阵型已乱,再难重整旗鼓。

        崔氏自以为的突击,竟成为被朔方军捏住的七寸蛇心。

        出人意料的是,朔方军此战大捷后,军中红极一时的蔡铿竟偷偷出逃。

        但不久,起尸身便在城外十里的茂林中被发现。似是被逃亡在外的陇右骑兵发现追杀,身中数刀坠马身亡,杀人者似是恨透了他,竟斩首后将身首分离数米之远。

        长风在城墙上望着丢盔弃甲而逃的崔军,一偏头,便看到了楼上放风的谢遥。少年懒洋洋地倚在城墙边,正擦着他那柄极其锋利的配剑。

        “那一夜蔡铿帐中,是你吧?”

        “都第三次了,你再不认得我,我都想找医官帮你看看眼疾了。”谢遥头也不抬,承认得倒是十分爽快。

        长风白了他一眼,笑道:

        “你和魏江,一直如此配合吗?”

        “哼,我可不比魏江那小白脸,我干的可都是脏活累活。”

        “若是那夜我不出现呢?”长风追问道。

        “无妨,你选哪一个都成,不过两人命运互换,但殊途同归。”谢遥摊了摊手,微挑眉毛道,“只不过,蔡铿身负苦肉计,显得更真罢了。”

        长风心悦诚服,缓声道:

        “崔嗣多疑,若不知道我们的排兵计划,不会贸然出动攻城的。这一出,利用蔡铿传出的消息,反向得知了崔军的进攻计划。真是妙计。”

        谢遥反手将擦干净的剑倏然入鞘,摊了摊手道:

        “反正吧,那夜崔嗣无论如何不会派人来救他的。他若出手相救,那便成了颗废棋。以他的为人,他又怎会救一颗废棋?他多的是其他棋子。”

        长风轻哼一声,抬眸看那抱剑少年,又问道:

        “那日中了毒箭而死的斥候,也是你演给我看的?”

        “不是,那可不是我,我也是一路追着来的。”谢遥连忙摆了摆手,示意清白。

        “那便蹊跷了……”长风似是对他的否认有些出乎意料,又叹道,“疑中之疑,比之自内【2】。能置身于这一局精妙绝伦的反间计,我也算是三生有幸。”

        “我要回灵州复命了。萧长风,城北的蜈蚣岭一战,就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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