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吃味
“尤公子是喝了假酒，还是孟婆汤啊？或者，你自己选择性失忆，忘了当初怎么分的手？”
肖逸温热的手心，包住闫瑾微微发颤的指尖，稍一用劲，便拽下了那枚戒指，随手一抛，丢进了旁边的绿地里。
“你，你他妈的！”
尤皓这下真要疯了，想冲过去揍肖逸，又着急去找戒指，还怕他们趁机走了，真是又急又气又纠结，像个被挂进烤炉里的半死鸭子，脸红脖子粗还直跳脚。
肖逸却一脸淡定。
“喏，就像这样……分手分得潇洒，现在想找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肖逸说着，便又牵住闫瑾。
“走吧小瑾，咱们回家。”
闫瑾抬起头，看清肖逸戏谑的笑容里，莫名藏着一股子凉意，眼神更是透着不容置喙的锐利，看得他直略过那句“咱们回家”的暧昧，几乎没过脑子就点了头。
而眼看俩人就要越过他离开，本就气极的尤皓，再也忍不了了，二话不说冲了过来，一把拽住肖逸的前衣襟。
“你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呵，姓肖的，别以为你爸妈有点本事，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还不是臭打工的？！
瑾瑾想当医生，我能给他开个私人医院，你能给他什么？就算把他塞进你爸当职的医院里，还得他妈的论资排辈评职称，累死累活熬到四十都未必出头！”
尤皓手上拽着，嘴里骂着，眼睛还狠狠瞪出火星子，肖逸却咯咯笑起来。
“啧啧，这手，分得可真不冤。
到现在，你都不知道，小瑾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你！你他妈说什么！”
肖逸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一下戳中了尤皓的肺管。
因为，那是分手前，数次剧烈争执中，闫瑾反复对他说的话。
那时他没当一回事，这会听肖逸说出来，真是莫名刺耳。
“老子跟瑾瑾认识了二十年，他每一个重要的日子，我都在他身边，不比你更了解他？！”
“哦？是么？他研究生入学第一天，你又在呢？哦……想起来了，带着新欢遛新车去了。”
“你！”
尤皓本来就又羞又恼，看着肖逸那副欠打的模样，火气更是直蹿到天灵盖，当即就举起拳来。
可还没及落下，就听见闫瑾举着电话大声喊起来。
“喂，112么？昌华路255弄，有人醉驾闹事，车牌号是h6888888，一辆银色卡宴。
十分钟过来？好的，麻烦你们快点。”
闫瑾这番操作实在太突然，肖逸和尤皓都愣住了，齐齐转头看向他，闫瑾却像没事人一样，挂了电话，就望着尤皓，一脸平静。
“你也听到了，你有十分钟时间，要么叫代驾，要么，赶紧打车走人。
不然，一会交警来了，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看到，少不了要拍几张照。
回头，发到网上，被人认出来，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家的股票……”
“你！”
尤皓惊得半天没说出话，好一会，才慢慢松开肖逸，苦笑着点点头。
“不愧是你啊瑾瑾，一点都没变。也对，你要是变了，就不是我爱的你了。
好，我走。不过，我会再来的，你只能属于我，我永远不会放弃！”
尤皓深深看了闫瑾一眼，满脸写着不甘，闫瑾却无视他的目光，拉着肖逸就快步离开了。
进了电梯，确定终于甩掉了尤皓，闫瑾才松了口气，却发现肖逸正打量着他，眸色深邃。
“额，师兄，抱歉啊，害你受累跟酒疯子纠缠了，今天多谢你了。”
闫瑾有些不好意思，可又暗暗觉得，肖逸替他出头的样子……挺帅的。
所以，赶忙一边道歉，一边又表达感激，但肖逸在意的，似乎并不是这个。
“你刚才，真的报警了么？”
“对啊。”
闫瑾眨眨眼，不懂肖逸为什么要这样问。
“那他要是真还继续纠缠……”
“就让交警抓走啊。”
“……”
肖逸愣了半天，直到电梯到了，才回过神。
“你安全到家了，我就先回去了。”
“啊？师兄不进来休息一下么？你开回去，还要一个小时吧。”
“不了……”
肖逸脸色不大好，闫瑾搞不清状况，也不好强留，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打鼓。
“师兄，你不会被我吓到了吧？”
“哈哈，怎么会，不过，看来以后可不能得罪你，不然怕会死得很惨啊。”
肖逸说着，扬起脸，笑得很是灿烂，是他一贯散漫玩笑的样子。
闫瑾松了口气，抿抿嘴，顺着他的话，也随口跟了句。
“那倒不至于，顶多老死不相往来。”
闫瑾难得说句俏皮话，怎知，却把肖逸听愣住了，笑容僵在脸上，好一会才回过神。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下次，别再喝这么多了。”
说罢，不等闫瑾反应，转身就进了电梯，摆摆手，消失在门后，留下闫瑾站在原地满脸问号。
这肖师兄，又哪根筋搭错了？
离开闫瑾家，肖逸一路狂飙，回了家，便一头扎进工作室，把自己关了起来。
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终于翻出几张照片，盯着那上面人影看了好几个小时，肖逸才终于站起身，将照片塞进了碎纸机里。
本以为，搅碎了最后的物证，那段过往就可以一了百了，却没想到，一合上眼，五年多前的那场大雨，再一次泼进他梦里。
那是他跟严琛分手后的第三天，他带着一身酒气，和一后备箱的旧物，以送东西为名，最后一次打开严琛公寓的门，却看见他和安婕相拥而眠。
“严琛你他妈的混蛋！”
梦里，满地的碎片，都是他当初激愤之下，抓着什么就摔到地上留下的痕迹。
而碎片当中，站着将安婕护在身后的严琛。
“小逸，别这样，好聚好散，以后，还能是朋友。”
“谁他妈的要跟你当朋友！才三天，才三天啊，你就……”
“什么三天？我们早在一起了，要不是你死赖着不分，也不至于耽搁到现在。
琛哥够给你留颜面了，你可别给脸不要，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那时的肖逸，才二十二岁，正是彷徨不安又桀骜不驯的年纪，哪里会被一句话吓到。
于是，他便人生第一次，进了警局，而昔日的爱人，从始至终，冷眼旁观，一句话都没再说过。
不，不对，在他被架上警车前，严琛最后叹了口气。
“小逸啊，这下闹的，今后，只能老死不相往来了。”
……
从噩梦中惊醒，肖逸狠搓把脸，想把脑海里的人影挥除，却发现，不仅除不掉，它还跟另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慢慢重合。
严琛，闫瑾，闫瑾，严琛……
前尘往事倾泻而来，肖逸才发现——
他们两个，原来，不止是长得像。
那天之后，闫瑾总觉得应该问问肖逸情况，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在新学期他回到了一附，至少能常见着面了。
肖逸依旧时不时关心他，适时出现在身边，指导他、帮他打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闫瑾总觉得，他们之间，似乎隔了层什么。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很珍视肖逸予他的好，甚至很庆幸，能有这样一个又暖又厉害的领路人，让他少了不少弯路。
而就在他以为，肖逸会陪伴他走完整个规培期时，却从其他人那里，听到了肖逸要出国交流的消息。
送肖逸的那天，好多同学都去了，闫瑾站在人堆里，看着肖逸挨个跟同学们依依惜别，心尖更擦上一抹失落。
“师兄，你多保重啊。”
“哈哈，好，你们也乖乖的，早日规培毕业，我会想你们的。”
肖逸目光扫过众人，并没有为闫瑾额外停留，挥挥手，走进了安检口。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闫瑾心想，或许，他跟肖逸这段暧昧不明的关系，也走到了终点。
光阴如水流，又过了一年，闫瑾刚刚在最后一个轮岗科室报道完，就被之前同组最爱张罗事的同学抓住。
“诶，小闫，今天有空么？一起聚个餐，肖师兄回来了。”
肖逸回来了？
闫瑾很吃惊。
前几天，肖逸还在跟他联系，怎么没说他要回来的事？
不过，当下闫瑾顾不得不在意这些，分别了一整年，老实说，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肖逸。
肖逸出了国，似乎比在国内还要忙，朋友圈都很少发，最近一张还停留在三个月前，他药的海外临床试验取得重大突破。
可肖逸忙归忙，倒总能抽空联系他，尤其是这半年，隔三差五就会跟他聊几句。
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毕竟，之前他去二附，也没见肖逸这样，再加上，肖逸离开时对他的态度……闫瑾还以为，他们往后只是朋友圈的点赞之交了。
谁想到，肖逸主动给他发信息的次数和频率，却是超过了以往任何阶段。
要么询问他的学习进度，要么分享自己的收获，或者，只是单纯关心他的生活起居，每每不过三言两语，却总让闫瑾暖意融融，仿佛他依旧在身边。
前几天，肖逸还跟他叮嘱，最后一个规培轮岗对定岗非常重要，让他要更认真地对待，没想到，今天就回国了，闫瑾惊讶过后，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有时间的，麻烦把地址发给我。”
和同学告了别，闫瑾匆匆赶回家，换了套清爽的衣服，早早来了聚餐地点，谁知道，大家比他来得还早。
“小闫，坐这边！”
上个规培期认识的邵勋冲他直招手，闫瑾扫了一圈，发现除了主位，就只剩他旁边的位置了，便走了过去。
“肖师兄还没来？”
“嗯，有点事耽搁了，你想喝什么饮料，我给你点。”
邵勋一如既往得热情，事无巨细照顾着他，就像……alpha照顾自己的omega。
“不用不用，我喝白水就行。”
“啊？今天胃又不舒服么？你这样怎么行。明天我帮你跟李主任打个招呼，早点去看看，就算没什么，也能安心……”
听着邵勋絮絮叨叨的叮嘱，闫瑾正有些不自在，就见肖逸风风火火进了门。
一年没见，他依旧精神又帅气，像个永远闪闪发光的恒星，一进门，就把屋子提亮好几度。
大家纷纷起身打招呼，肖逸也笑盈盈地环视了一圈，目光扫到闫瑾时，显著地亮了一瞬，却也没说什么，就在主位上落了座。
这一次，闫瑾跟肖逸依旧隔着好几个人，不过，角度倒还可以，视线之间并无遮挡，一抬眼，就能清清楚楚看见彼此。
这么久没见，闫瑾忍不住想多看肖逸几眼，却总能撞上他的视线，搞得他也不好再偷瞄，只能低着头，一边随意吃着盘中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回应着邵勋的热情。
酒席过半，闫瑾水喝得有点多，起身去洗手间，没想到，刚一方便完，就被肖逸堵在了盥洗室门口。
“师兄，你怎么……”
闻着久违的龙柏香，混着酒气一点点逼近，闫瑾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小瑾，一年没见，怎么还这么瘦，一点肉都没长？不是叮嘱过你好好吃饭么，嗯？”
听着那暧昧的嗓音，感受着他嘴里喷出的热气，闫瑾愣了半天没回过劲，就听肖逸又问。
“那个小男孩是怎么回事？新交的男朋友？之前怎么没听说？那么殷勤，也没见着把你照顾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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