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有女舒緣
江楚歌把她们带到一处僻静的小楼，比起沿路走来经过的院子要安静许多，也远了不少，若非江楚歌接下来的解释，慕晓凰都怕是以为这是江楚歌故意捉弄。
“这裡是亲传弟子们的休憩居所，你们可以一人一个房间，这裡除了你们，就只有兰长老的弟子在住，所以会安静一些，也没有外面那麽拥挤。”
江楚歌推开其中一道门，虽说许久没人居住，但房间裡依旧乾淨整洁，可见经常有人来打扫这裡。
“我稍后给你们拿两套衣服，你们先休息一下。”说完，礼貌地关上了房门离去。
等江楚歌走远以后，蓝素瑾脸色才缓和许多，刚才一路上她都在警惕地观察四周，又留意著江楚歌的一举一动，等到如今只有她和慕晓凰在一处，她才算稍稍地放鬆下来。
慕晓凰也同样，虽说刚才一路上都和江楚歌有说有笑，但到了这一刻，她才放鬆下来，收起了刚才一直挂著的笑容。
并非是江楚歌的问题，或者说应该是羽华山的问题，这裡的人或多或少都压抑著，她们都明显感觉到这一点。
从方才上山时，若洺和谢榗就是这样，明明看著不像是不苟言笑的人，却偏偏做得一脸不通情理、不讲人情，就像这羽华山的白玉建筑一样冷冰冰的。
若说若洺和谢榗只是守著自己的职责本分不敢放鬆，江楚歌却是让她们更肯定自己的感觉没有错了。刚才一路上，江楚歌的确十分友善，几乎是知无不言，没有像玄奕那样的故作姿态，也没有若洺的不苟言笑，可就是这种态度让二人越发觉得不对劲。
江楚歌虽然友善亲切，却把自己放在了低位，拒绝了蓝素瑾称呼的一声“师姐”，来到小院这裡以后语气还变得越发恭敬，话裡总是带著三分疏离，加上提及弟子身份高低时的表现就足以让人确信，羽华山这地方并非外表看到的简单，甚至可以说，之后的路绝对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蓝素瑾和慕晓凰从小在八仙村这样无忧无虑的村子裡长大，纵然木芙蓉的教导再严苛，她们的生活总归是轻鬆自在的，对于羽华山这种气氛如此压抑的地方，她们只觉得无比沉重。
她们眼裡，人人生而平等，不论富贵贫贱何种行业，都是生于世上苟且活著的，没有谁比谁高贵，但这个地方却打翻了她们的固有观念，告诉她们人人都是有贵贱之别的，一时间又要如何接受？
慕晓凰舒展了一下，然后默默地开始收拾安置好自己的行囊，然后看著正在一旁翻看书籍的蓝素瑾，似乎是在等什麽。
蓝素瑾自然察觉到慕晓凰这道目光，放下手上的书，转身道：“旁边的屋子没人住，我住那裡。”
既然这裡也没谁，加上那个什麽长老弟子就只有三个人，她们现在也算安全，就没必要住一屋了，分开住比较好。
慕晓凰点点头，拿起蓝素瑾的包袱一溜烟地跑到隔壁收拾。蓝素瑾看著慕晓凰利落的身影，不禁苦笑。
大约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慕晓凰总会自觉地收拾东西，包括蓝素瑾的，还振振有词地说蓝素瑾的手用不著干粗活，所以收拾就成了她的事情，蓝素瑾只要在一边看著就好。
就在蓝素瑾回忆著的同时，门口不知何时起站了一个看著年纪甚小的女孩，女孩倚著门框站著，打量著蓝素瑾。
女孩长得水灵，看著只有十岁左右，但行为举止都十分老成，颇有长辈的风范。
见蓝素瑾发现自己了，女孩毫不客气地走进房间坐下，顺便从怀裡掏出几块点心吃。
“是不是觉得这裡的人都很压抑，没关係，过几年你也习惯了。”女孩一边吃著点心，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蓝素瑾觉得女孩这般做派甚是有趣，也跟著坐下来。
“介绍一下，我是住这裡的，我叫舒缘，是缘分的缘，不是圆满的圆，我是兰长老的弟子。”
“蓝素瑾。”
舒缘吃完手上点心，拍拍手上的碎屑，然后抬眼对上蓝素瑾的眼眸。
舒缘水灵的眼睛对上蓝素瑾的眼睛，表情变得惊讶，随后好奇地问：“你这眼睛怎麽这麽特别啊？灰绿色的？我长这麽大第一次见这麽好看的眼睛啊！”
说完，舒缘又朝蓝素瑾凑近了些，想要仔细瞧瞧蓝素瑾的眼睛。
“咳！咳！”
门口突然传来两声响亮的声音，正是刚刚收拾完毕回来的慕晓凰发出的。从她的角度看，就只看见舒缘的背影，看著就像两人快要脸贴脸地亲上一样，让她忍不住出声打断这奇怪的画面。
舒缘一脸不满地转过头来看著慕晓凰，随即又转回去想要继续观察，可惜蓝素瑾已经起身朝慕晓凰走去，不给舒缘看的机会。
“都好了？”蓝素瑾温柔地整理著慕晓凰因为打扫而变得凌乱的头髮，顺便压下自己嘴角的笑容。
她绝对不会告诉慕晓凰，她此刻很想取笑这隻傻凤凰的表情，这一脸被抛弃的表情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慕晓凰撇撇嘴，目光还停留在舒缘身上，嘴上乖巧地答：“好了。”
舒缘没得继续查看蓝素瑾的眼眸，百无聊赖地挪到了刚才蓝素瑾坐下的位置，一手托著头地看著慕晓凰问：“你也是刚拜师的亲传弟子啊？我是舒缘，你呢？”
慕晓凰压下心裡的一点小脾气：“慕晓凰。”
舒缘自觉没趣地起身绕过两人准备离开，顺便朝二人道：“我知道你们肯定觉得这山裡压抑得很，正常，我也是这麽想的。以后相处愉快啦，邻居们。”
等到舒缘离开之后，慕晓凰一脸不悦地坐在榻上念叨：“你说，这人怎麽就那麽奇怪？一声不吭地来，说完名字就走，一点礼貌都没有，这好歹还是我的房间啊？怎麽就这样呢？”
蓝素瑾安慰道：“这不挺好的吗？本来还在介意这山裡人人都压抑得很，现在终于有一个不会的，挺好的。”
慕晓凰还是不服气地道：“那也不能这样啊？刚见面就往脸上凑？虽说不喜欢压抑，也不至于要这麽热情奔放吧？”
蓝素瑾看著慕晓凰这般较真，终是绷不住了，开怀大笑起来，看得慕晓凰一脸不可置信。
“蓝素瑾！你又来了是不是？我一生气你就笑！”
蓝素瑾赶紧摆摆手道：“不是，我没想到你这麽介意而已。”缓了一下解释道：“她就是好奇我眼睛，想要凑近看而已，没有你想的那麽奇怪。”
慕晓凰皱眉：“这还不够？第一次见面就要凑近看人眼睛，不奇怪吗？”
蓝素瑾放弃争辩道：“好啦，她这不没看著吗？别计较了，又不是你的眼睛被看，用得著吗？”
慕晓凰气急地反驳：“你的也不行！不许看！”
她都没有那样仔细看过蓝素瑾的眼睛，怎麽可以让别人看呢？还是个陌生人！
两人又说了好些有的没的，终于等到江楚歌来给她们衣服了，果不其然地也是一身白衣，毫无例外可言。
江楚歌还顺便捎了几本厚厚的书籍，嘱咐道：“这是听课的课本，明日请记得带去听兰长老的课。还有记得熟记羽华山的规训集，房裡已经备下了，记得翻阅背诵。你们的膳食每日会有人准时送来房间裡，不必亲自走动。”
慕晓凰接过沉甸甸的书籍，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就是看书，一看就想睡，字多些的就不爱看，除了话本以外也没什麽能让她乖乖看完了。看著这沉甸甸的课本，她开始对明天听课有点担心了。
慕晓凰担心地朝蓝素瑾问：“你说，听课更恐怖还是我娘的课更恐怖？”
蓝素瑾随便翻阅了几页，然后在脑海裡比较一下，最后道：“师父的课好。”
慕晓凰认同道：“是啊，起码我娘的课不沉闷，我宁愿试药试懵也比背书好多了。”
木芙蓉给她们上的课更重实践，虽然也需要背书，但需要亲身动手的东西更多，虽然苦，但是好玩多了，至少比这样傻坐著听讲要好多了。
慕晓凰随手把书本放到一边，掏出刚才步执齐还给她的玉珮，拿在手裡仔细端详。
“你说，这玉珮到底哪裡特别了？为什麽每个人看见这玉珮都奇奇怪怪的？”
木芙蓉给慕晓凰的玉珮的确与寻常的有些不一样，相比平常玉珮的翠绿，这块玉珮却是块白玉，当中还掺了丝丝粉色，正面雕了一隻栩栩如生的凤凰，背面简单地刻一朵芙蓉花，但慕晓凰却始终想不通为什麽羽华山的所有人看到这面玉珮的时候脸色有异，莫不是这裡面有什麽玄机？
蓝素瑾在一旁翻著规训集，突然停下手，上前拿过玉珮，翻到背面细细检查。
果然，在玉珮的背面角落有一处模糊的痕迹，大约是被人反复搓摸，从前雕刻的图案已经看不清楚了，蓝素瑾顺著仅有的纹理才能依稀猜出个大概。
“小凤凰你看，这像不像孔雀羽？”
蓝素瑾确定了心中猜测，随即展示给慕晓凰看。
慕晓凰点点头，但目光裡却犹豫，依稀对于这个图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蓝素瑾耐心地提示：“像不像掌门座上的孔雀羽？”
原先蓝素瑾没发现这痕迹的存在，只以为是日常裡磕磕碰碰才导致这麽一处瑕疵，如今才发觉原来不是瑕疵，而是从前雕刻的孔雀羽图案，因为常年搓摸变得模糊而已。刚才在殿裡蓝素瑾就留意到掌门檀木座椅上的孔雀羽，雕刻得栩栩如生，纹理和玉珮上的甚是相似。
“难不成之前的人都认出这是孔雀羽毛，所以才给我们指路？”慕晓凰并不认为这是个合理解释，且不说她自己，之前蓝素瑾都没能认出来，不擅长于玉雕的人恐怕更看不出来。
蓝素瑾捧起规训集，坐到慕晓凰身侧，指著书上道：“你看，规训集裡说了，只有掌门可配孔雀羽装饰，长老则以花卉植物装饰点缀，分别代表“羽”“华”二字，师父这块玉珮上不但正面有凤凰，背面有花，还有这孔雀羽，在这裡就是犯大忌的东西。我想，大概就是那些人看到这些图案，所以才会对我们不一样。”
蓝素瑾话听著虽合理，但慕晓凰还是觉得有不对之处。
“就算是犯大忌，那也只是在羽华山，对羽华弟子而言犯大忌，对平常人而言正常不过，只是几个图案不够说明这一切。”
蓝素瑾再举出另一个可能性：“那就是玉本身有什麽特别之处让他们在意。”
慕晓凰继续把玩著玉珮，思来想去还是没想到什麽特别之处。
蓝素瑾见慕晓凰苦恼，提议道：“要不，我们去请教一下舒缘？”
慕晓凰毫不犹豫拒绝道：“不要！不准！我今天可不想见到她了。”
蓝素瑾无奈地摇摇头：“那好吧，我回去歇著了。明天一早就得去听课了，可别迟到了。”
蓝素瑾走后，慕晓凰也自觉没趣地收起了玉珮，乖乖地翻著羽华规训集。
现在可不比往昔，从前仗著娘亲奈何不了她，爱怎麽偷懒就怎麽偷懒，但现在她是这裡的弟子，就必须好好地学，才能在这裡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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