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爱别离
景溆把沈舫送回鼎盛花园的时候，看见小区门口围了一大群记者，看见有车来了纷纷回过头来，想要从那贴了防窥膜的车窗看清里面的人是不是他们要等的。
“我马上调头走。”景溆说完，正要重新启动车辆。
“不用了。”沈舫向是得了重感冒，鼻音很重，整个人浑浑噩噩，提不起精神，“迟早要面对的，姐你先回去吧，别管我了，别让我的事影响到你。”
“我怕什么影响？”景溆想也没想直接反问，“我早已经不在这个圈子里了，怕被你影响什么？走，我陪你进去。”说完就率先解开安全带下车，势必是要陪沈舫面对这些记者了。
沈舫什么也没说，他揉了揉哭红的眼睛，调整好情绪，打开车门下了车。
守门大门口的记者看见沈舫下车了，下一秒就跟商量好似的，扛着摄影机，拿着话筒一窝蜂朝他扑过来，一人一句刁钻问题问得沈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景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认识的人脉多到数不过来，此刻的她全然没有平时的闲散模样，而是拿出了强势姐姐的模样，把沈舫护在身后，冷眼看着那群为得到最新消息可以随便胡编乱造的记者，指着自己外套上的羽形胸针：“各位是哪几家公司的我可都看清楚了，各位为了独家不要命的样子我也都录下来了，到时候会有律师函送到各位的老板手里。”说完便拉着沈舫往门口走。
那群记者不认识景溆，也不知道她的背景，全当她是在瞎胡说，所以一点儿都不畏惧，紧跟着景溆的脚步挡住他们，那架势仿佛硬要非要从沈舫嘴里问出些东西来才肯罢休。
“各位难道觉得我在开玩笑吗？”景溆丝毫不退让，“想试试吗？”
那群记者压根不管景溆，录音笔快要戳到沈舫脸上，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景溆见状直接掏出手机说要报警。
沈舫看着眼前的记者，看着他们脸上那恨不得他承认自己抄袭的嘴脸，耳边回响着他们说出的问题。半晌之后，他像是做了某种决定，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开口：“我承认……”
骚动的记者群瞬间安静下来，似乎没想到一直闭口不言的沈舫会突然开口，立马警觉起来，听听他要说什么。
景溆刚挂电话，听见沈舫说出口的那三个字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我抄袭了谭冶，我为了得到这次合作，买通了谭冶的职员，让他把线稿卖给我，我在妍礼公司大厅说的全是在狡辩，我已无颜再以‘天才设计师’自居，我在此向谭冶，向支持我的人，向我工作室下的所有员工，向关注这件事的所有人道歉，对不起。”沈舫说完，面对着记者群里的镜头，深深鞠了一躬。短暂停留了几秒，沈舫直起身子，继续说，“既日起，我将退出设计圈，工作室也将关闭，我会倾尽我所有的资产，赔付谭冶的精神损失以及还在进行的合同赔偿，就这样。”说完这些，沈舫心里堆积的郁结仿佛得到了些许缓解，感觉通常了许多。
记者们还震惊在沈舫的话里没回过神，他们原以为沈舫会拒不承认，谁知道这么轻松就松口了，还说要退出设计圈的话，纷纷觉得不可思议。
正当他们要乘胜追击再问些别的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警笛声——景溆真的报警了！
他们立马就要跑，下车的警察赶紧拦住他们，向景溆了解情况。
沈舫早在警察来之后就独自走进了鼎盛花园的大门，像个游魂一样，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景溆在后边把情况添油加醋地给警察说了一遍，警察见都是些小事，当场把那些个记者教育了一顿，让他们全部跟去警局写保证。
等记者和警察都走了，景溆立马跑进鼎盛花园，找到沈舫所住的楼层，按开电梯走进去，她要去找沈舫，问他为什么要承认，为什么当着那些记者的面说要退出这个圈子。
再开门时，沈舫已经换了一套家居服，脸上挂着未干的水珠，显然是刚洗完脸。
他给景溆让了道，若无其事地走到冰箱前，“想喝什么？哦，好像只有橙汁了。”他抬头问景溆，“要喝吗？”
“为什么要承认？”景溆开门见山，“明明不是你，明明知道是林玳在报复你，为什么不说？他都做的这么绝了，你还想护着他吗？”
“那就喝橙汁吧。”沈舫自言自语，从冰箱里拿出最后一瓶橙汁，又从柜子里取出两个杯子，分好饮料后把其中一杯递给景溆，“进来坐。”
“你说啊。”景溆坐在沙发上，“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等于自断后路，以后再想反悔就已经没用了！”
“我知道。”沈舫现在连说句话都累，尽量挑重点讲：“我去找林玳是一时兴起，我只想求证陈笙话里的真实性，所以什么准备都没有，口空无凭，谁会相信一位名声在外的钢琴家会使这种手段报复一个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珠宝设计师？”
景溆沉默片刻，还是觉得沈舫的决定有些草率：“那你也不能就这样承认，就这样宣布退圈啊，你还有我，凭我手里的人脉资源，还愁找不到办法给你脱身，让谭冶和林玳栽一跟头吗？！”
“姐，你知道多年前我拼命想要结束事业的那段时间是因为什么让我改变主意，继续坚持下来的吗？”沈舫突然问。
五年前沈舫遇到事业瓶颈期，怎么也设计不出满意的作品，在极度焦虑的状态下曾想过放弃自己一直以来热爱的职业，而且想法非常强烈，景溆怎么劝都劝不住。
“可是那天我在商场里看到了他的演奏会宣传广告。”沈舫说，“大荧幕上，他坐在那架白色的钢琴前，那双好看的手在黑白琴键上游走，他的手腕上带着我设计的某品牌男式手链，指间还带着一枚装饰性戒指……我不知道当时我是怎么想的，我觉得他如果全身上下的配饰都是我设计的该多好，从项链到装饰性戒指……”
是林玳让沈舫重新定下心来，决定继续留在设计圈里，他努力工作，每次设计都倾尽他所有的心血，就是为了能有一天和林玳站在同一个品牌方的新品发布会上，远远的看一眼就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景溆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当初让沈舫继续坚持下来的是林玳，现在让沈舫放弃的也是林玳，成败都在同一人，沈舫彻底认输。
“我知道了。”景溆知道自己再怎么劝都没有，多说无益的她起身要走。
“姐。”沈舫在身后叫住她，“对不起。”
“没必要说对不起。”景溆笑着说，“我理解你的决定，你什么都别管了，后续的问题我帮你处理。”
沈舫起身走到墙角的立柜前，把第一个抽屉箱拉出来，打开里面的夹层小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张卡递给景溆，“卡里有不少钱，都是这些年接到的合作款和奖金，我现在不想出这道门，只能麻烦你了，姐。”
景溆接过卡，知道卡里的积蓄就是沈舫的所有身家了，但她不能拒收，她了解沈舫的脾气，他不想给身边的人添麻烦，有什么事都希望自己解决。
“行，你好好休息，抽空想想你接下来要做什么，等我把一切处理好了再来找你。”
送走景溆，沈舫把大门锁上，走进浴室看着浴缸里的温水呆站了半分多钟，随后他把手机彻底关机，衣服也没脱就踏进浴缸里。温水已经开始变凉，沈舫丝毫不管自己会不会着凉，他靠坐在浴缸里，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盯着浴缸里的清水，忽然闭上眼，将自己整个滑进浴缸的里，氧气没了，扑面而来的窒息感侵袭着他，而他只是皱了皱眉，没打算从水里出来……
沈舫在鼎盛花园门口的言论很快被传到了微博上，不过半小时，点击量破百万，阅读量也一直居高不下，很多支持沈舫的人一看他自己都这么说了，纷纷回踩，网上一片谩骂，一直持续了两天。
这两天里，谭冶不仅没有出面回应什么，也没继续追究沈舫的责任，只是发了一条“已解决”的微博，表示已经息事宁人，不再继续纠结这件事。
沈舫浑浑噩噩地在家里睡了两天两夜，他一直到浴缸里的水冷到刺骨才起来，屋里没开地暖也没开空调，他就穿着湿透的家居服在浴室里发呆了好一会儿，最后成功把自己折腾到感冒发烧。
手机被他丢进了浴缸里，已经泡坏了，他接收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消息，也算给了自己一个清静。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沈舫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头晕眼花到不行，这几天里感冒一点没好不说，头还疼了起来。
掀开被子下床，沈舫穿好拖鞋下楼，翻箱倒柜在抽屉里找仅剩的感冒药，也不看说明书，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后一股脑将药片塞进嘴里和水吞下，然后整个人又倒在了沙发上。
茶几上放了三天的橙汁已经变质，散发着一丝难闻的味道，沈舫很想把它们收拾了，可他现在浑身都没有力气，懒得动弹。他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发呆，这几天里他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林玳，想以前，想半个月前，想现在。梦里他会梦见已逝的父母，梦见他们在花园里谈笑，浇花，喝茶，偶尔还会抱着他开心地转圈。
他怎么也不相信，那样恩爱的眼里只有对方的父母，会是林玳说的那样，在父亲死亡后母亲去做了有妇之夫的第三者，但他在医院时母亲确实带了一位他从没见过的陌生男人……
正想得入迷，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敲响，敲门声很急促，跟催命似的。
沈舫本来不想去理会，下一秒就听到了景溆焦急的声音：“沈舫？你在吗？快开门！”
没办法，沈舫挣扎着爬了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毫无血色的一张脸，脚步虚浮地去开门。
景溆被他的样子吓到了，“你怎么了？！”
“没事，着凉了而已。”沈舫一句带过，鼻音也有些重，“你怎么来了？”
景溆把买来的生活用品和吃的喝的放在厨房，她这几天忙着处理沈舫的事，电话也没时间打。今天好不容易忙完了，她买了些东西准备来看他，谁知道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提示关机，她怕沈舫在家里出什么事，这才连忙赶过来。
她看着没什么精神的沈舫，忍不住问：“好些了吗？”
沈舫坦然：“感冒还有些难受，其他的，我不一直很好吗？”
景溆不想和他继续装傻下去，主动说：“谭冶说他不追究你，妍礼那边最后还是和谭冶合作了，用了你的设计稿，林玳也开始准备他的国外巡演了，看起来压根没受什么影响。”
沈舫从她带来的口袋里拿出一包薯片，撕开扔了两片进嘴里，满不在乎地说：“是吗？那挺好的。”
“林玳来找过我。”景溆时刻注意着他神情，“他想补偿你。”
沈舫面无表情：“不需要，让他收收吧。”
“那行吧。”景溆不再继续聊林玳和谭冶，话锋一转开始问沈舫之后的打算。
沈舫全部的积蓄都给了景溆去做善后，他现在的存款只有五万多一点，在a市这个高消费的城市里，五万多的存款压根用不了多久，他必须想好他以后的路，该做什么才能养活自己。
“暂时不知道。”沈舫如实说。
景溆从包里拿出一份邀请函放在桌上，“我托关系给你打听了一份工作，在挪威，设计学院的老教授预备退休，现在在招助教，跟着学习一年后就可以接替他的位置。”
沈舫看着那份邀请函，“我是劣迹设计师。”
“挪威那边不介意你在这边是什么样，他们只看重实力。我把你之前的设计稿给他们看了之后，他们很想要你过去，甚至可以提高薪酬。”景溆说完看向沈舫，“怎么样？考虑一下吧？你现在的状态，去国外换个环境可能会好一些，还可以学习些其他的东西，你都没好好休息过几次，这次就当度假了？”
桌上的邀请函快要被沈舫盯穿，屋内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考虑一下吧。”沈舫拿不定主意。
“行。”景溆也不逼他现在就拿定主意，只是提醒他一句：“如果拿定主意要去了就联系我，我让出入境的朋友帮你办签证，很快，邀请函里有学院地址和机票钱，学院年后才开学，你有大把时间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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