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时光魔法
我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时间仿佛都因此而凝固住。
男人脸上的表情相当复杂，有震惊也有诧异，同时还透着一抹无法理解的恐慌。
旁边的那个属下手里依旧举着刀，却没了方才冷洌的杀意，眼神也变得犹豫不决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抬起手臂挥了挥，那名属下很自觉地退出院子。
他没有立刻问话，而是兀自走进破屋，环视了一圈后方才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注视着我。
“七宝。”我紧张道。
他显得很不可思议，接下又是一阵诡谲的沉默。
“你不是已经死了么？”男人问。
“没，没死透，我又活过来了。”我结结巴巴道。
“什么时候的事？”他皱眉。
“半个月前。”我说。
“他知道么？”男人问。
我知道他在问无伤，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冯瞎子时常教导我，这个世界很复杂，防人之心不可无。
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好像有些忌惮无伤，我却拿捏不准，他究竟是好还是坏……
如果说实话，他会不会因此杀人灭口？
“放心，我不会杀你。”男人如同会读心术。
“我没告诉过他。”我小声说。
“很好，继续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又问。
“姥爷说我已经死啦，不能继续留在青莞，他要带着我去别处生活。”我实话实说。
“以后都不会再回去了，是么？”男人再次确认。
“嗯。”我重重点头。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神情变幻不定，在狭小的空间里兀自踱了几个来回。
我大气也不敢喘，紧紧地抱着乌鸦贴在门边，心里既盼望着冯瞎子早些回来，又怕他会因此遭遇危险。
“你和他……以后还打算再联系么？”他终于停下脚步。
“我不想和你们那边的人再来往了。”我艰涩道。
“这个决定对你们双方都好。”男人轻轻松了口气。
“你能不能放过我的乌鸦？它很乖，从来不闯祸！”我恳求道。
“这只鸟是怎么来的？”男人问。
“它妈妈生的。”我不太明白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我是问，你是在哪看到它的？”他很尴尬。
“我家。”我说。
“初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我小的时候。”
“……算了。”
他伸出手揉捏额角，一副头疼又无奈的模样。
“听着，你如果不想再遭遇今日这般危险，就最好远离这只鸟，它不属于这里，会给你带来无穷尽的麻烦。”
“知道了。”
到现在，我终于明白冯瞎子不肯收留它的原因了。
“我得走了，这些是尾款……麻烦你转交给魏老板，知道该怎么同他讲么？”男人掏出一摞很厚的钱。
“嗯。”我轻轻抚摸鸦背。
男人把钞票放在桌子上，转身离开。
然而走到门时，他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再度审视我。
“七宝，你现在几岁？”他惊讶道。
“不知道……姥爷说我十二了，可我还没过七岁生日呢。”我闷声回答。
“你……以后尽量不要提起无伤，如果日后遇到幽人找麻烦，就报我的名字吧。”男人欲言又止。
“你叫什么？”我问。
“沐风。”他说。
这次，他终于头也不回的走了。
乌鸦在我怀里不肯离开，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我也没了睡意，靠在床边继续等待。
直到后半夜，老魏才跟冯瞎子相携归来。
见两个人都醉醺醺的，我也不敢把钱交出去，唯恐对方给弄丢了。
老魏去厂房睡，冯瞎子则直接窝在旁边的木板上。
他虽然躺下了，嘴里头却不肯闲着，不停地自语，一会儿喊老嫂子，一会儿叫大哥，最后话题又转回了年轻时候。
“你姥爷啊，真的是了不起，我冯寻这辈子没佩服过什么人，除了他，只有亲眼见识过，才会明白那种人与人的巨大差距，他有时候简直不像人……”冯瞎子说。
“你喝醉啦，他不是人是什么？妖怪么？我也见过他，同样的两只眼睛一张嘴，跟我们没什么区别。”我趴在床上不以为然。
自从梦中目睹简行把姥姥接走，我这心里头便像打了个结，至今无法释怀。
“天真！幽界那么多厉害人物，又是结界又是奇术，结果连你妈妈都拦不住！她不但去了，还能带着你全身而退，能做到这点的能有几个，知道她凭借的是什么吗？”冯瞎子正色道。
“我妈妈有本事！”我很骄傲。
“错！她只不过是继承了你姥爷的部分天赋而已，跟简行比，她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我才不信！”
妈妈的能力，我可亲眼见识过，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姥爷能让冯寻时常挂在嘴边，肯定是差不了，但要硬说强多少……我是无法想象的。
冯瞎子喝了酒，脾气也变得异常倔强，非要坐起来跟我辨个高下。
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破屋的动静格外响，我很担心他再把那些幽人引来，连忙服输认错。
“好好好，冯姥爷你说的都对，我姥爷他是天下无敌超级厉害的人物！”
冯瞎子这才满意地躺下，结果转头看见我床头的乌鸦，又连声说要将它尽快赶走。
“冯姥爷，这只乌鸦究竟什么来历？”我问。
“它是月神鸦，幽人胎盘落地化成的鸟，成年之后可以变得很大，可供幽人乘骑代步，据说可以日行千里。它原本就不是现世之物，天天跟着我们，岂不是让人怀疑么？七宝，这不仅关系到你我的安危，还涉及到你的身世秘密，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留它，知道么？”冯瞎子的话今晚格外多。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总觉得自己跟它心有灵犀！
无伤跟我提到过，幽界各类生意都有，自然不乏做木材的，沐风却偏偏要乔装打扮，跑到我们现世来买棺……想必是为了掩耳盗铃，不让其余幽人知道，难怪见到这只乌鸦便直接起杀意……
我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七宝，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有没有乱说话？”冯瞎子惴惴不安道。
“你指哪些话？昨晚说了好多呢！”我伸着懒腰说。
“我都说了什么？”冯瞎子问。
“你不停地夸我姥爷，还说自己压根儿就不怎么喜欢女人……”我认真回想之后总结。
“打住！这话可不能乱说！”冯瞎子猛然站了起来。
“我和你姥爷，是故交，是挚友，是肝胆相照的异姓兄弟！”冯瞎子理直气壮道。
“我知道你跟他关系很好。”我不解他的反应为什么这样大。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反正不要乱讲，让人笑话懂么？”冯瞎子交待。
“知道啦！”我随意点头。
吃午饭时，我把沐风送来的钱交给了老魏，告诉他昨天晚上有人过来。
“对方还说什么了？”老魏问。
“没说什么，他好像挺满意的，放下钱就走啦。”我说。
“关键时候真是喝酒误事，还好客人大度，不计较那么多！”老魏很庆幸。
老魏的孙子过来玩耍，比我大一岁，不停地上蹿下跳就像只猴子，青鼻涕挂在嘴唇上都不擦，提醒之后还故意用力吸回去。跟这样的小孩相处，简直像噩梦一样。
奈何我们寄居在他人屋檐下，只能无视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爹妈把孩子惯坏了，现在家里头狗都嫌弃他，今天没人看所以才带过来！七宝别理会，自己玩去吧！”老魏尴尬道。
我求之不得，独自跑到马车里玩。
没过一会儿，居然在天空看到白色蝴蝶，扑闪着翅膀向着远方飞去，眨眼就消失不见。
望着它的轨迹，我突然想到自己的宝贝盒子还留在屋里，急忙跳下去拿。
屋里头乱糟糟的，所有东西都被翻了个遍，我的宝贝盒子敞开着，装纸蝶的玻璃瓶已经空了。
男孩见我过来，还带着一脸坏笑挑衅。
“你做什么？谁准你翻别人东西？！”我瞬间红了眼睛。
“我就要翻，怎么啦？”他理直气壮地回呛。
我气极了，又不想让他看笑话，便忍着眼泪把所有东西都装回去。
老魏知道后，狠狠教训了他，生气地把人给拖拽走了。
“七宝，有什么东西弄坏了吗？”冯瞎子问。
“他把我的纸蝴蝶给放飞了！”我带着哭腔说。
“什么纸蝴蝶？”冯瞎子问。
“以前无伤给的，说是想见面的时候，就放飞一只，蝴蝶就会去找他……唉呀！他要是见到蝴蝶，不就知道我还活着么？”这个可能突然让我变得异常紧张。
冯瞎子表情也随之凝重起来，他思索了会儿，让我去旁边厂房里拿木头和刻刀。
我跑着去找，没一会儿就把东西送到他面前。
冯瞎子雕了个粗糙的小人，又在院子角落画了个不起眼的圈，让我背着光站在那儿，然后把小人放在我的脚边。
“七宝，闭上眼。”冯瞎子说。
我闭上眼睛，周围一片黑暗，唯独脚下隐隐有光，感觉仿佛置身在一片平静的水面上。
亮光散开，蜿蜒伸展向远方，我顺着指引走向尽头，发现那里竟有一具体形高大的人偶……
渐渐地，亮光消失，世界重新归寂于黑暗。
我悄悄睁开眼睛，察觉到自己被束缚在角落里，身体一动也不能动。
还没来得叫冯瞎子解惑，院子里却突然多了两个人影。
后面那个男人，正是昨晚见过的沐风。
而他前面的白衣少年则是剑眉星目玉树临风，熟悉的五官中隐约透着几分陌生。
时光果真如同魔法，于我而言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无伤却已经长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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