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及冠之礼
第62章 及冠之礼
陆思音等了几日的消息。
本来以为因为天象虚无之说,能够暂时延缓言渚联姻加封的事,虽皇帝不在意这些,也要看朝野上下的风声,几个御史都为此事上过书,皇帝借病却是谁也没见。
事情仍旧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礼部上下也是繁忙。
过了几日,言江送来消息,司天监里的官员,裁撤了大半,倒是没追究谁的重罪,只是责他们办事不力。
换上来的一批人很快给了新的奏报,此番地震之后山河形变,生生让人说出一番龙气溢出之语,加之救灾算是及时,暂未有太大灾患,前头的风声也平息了不少。
皇后一族在皇帝加封言渚的圣旨下发后便忧心颇多,这回言江和她算是借着皇后的势力闹出了这些事。
可现下的结果就是在告诉他们,皇帝的心意是不会回转了。
“他的心意,是不是也不会转变了。”陆思音敛眸,司天监一应官员追责都是言渚一首查办的,他也是铁了心了吧。
“侯爷。”绿英皱着眉将她带到梳妆镜前坐下,镜中的人看上去神思倦怠,惶恐不安颇多。
这几日做过的事在她眼前不断浮现,她面色惨白。
她搅乱朝局,于形势无益,反倒是添乱,摆弄这些心计也连累别人。
真是错得离谱。
“侯爷,明日是及冠之礼,别再做什么傻事了,更何况是为了一个……”绿英没有再说下去。
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吧。
她混沌了良久的思绪终于有了片刻的清明。
最差的结果不也就是如此了,两不相见,各行其是,她这样纠缠不放,也实在荒谬。
如今京中形势复杂,冠礼也不便铺张,也只邀了族中人来观礼。
大宾主持着流程,三轮加冠,听着大宾念诵着祝颂之词,她强打起精神,叩拜行礼。
最后对着她父亲的灵位叩拜时,她突然神思恍惚。
旨酒令芳,笾豆有楚。咸加尔服,肴升折沮。承天之庆,受福无疆。
既加冠,赐字已成,受福于天,从她父亲手中接过的所有,终于都落在了她身上。她突然记起她会念的第一首歌谣,是军营中的调子。
六岁那年,她被陆夫人紧紧抱在怀里躲过暗箭的时候才明白,原来从前诸多生死一线并不是她的不小心,她生来就是要承受这一切的。
失明,忍耐,习武,读书,布局多年等来诉莫内乱,又终于重获清明。
还有那么多事等着她去做,那些她二十年来为之存在的事还在眼前,似乎有的事也没有那么割舍不下了。
她怔楞片刻,对着那灵位终于拜了下去,再起身的时候,双眼清明坚定,半月来的沉沦深陷终于褪去。
“圣旨到!”
听到那声呼喊的时候,陆思音起身去迎的时候,眼神落在来人身上,步子便缓慢了下来。
半个月而已,言渚看上去也瘦了不少,没有她想象得那样意气风发,反倒看起来与她一般,落魄又无奈。
四目相对之时,二人的呼吸都是滞住的,四肢百骸冷得僵硬。
“侯爷。”绿英见她失神提醒着她,众人都已经跪下预备接旨,陆思音见状才垂下眼跪下。
言渚是替皇帝来宣旨的,所赐之物也是金银玉器,算是贺她及冠。
还有一件事,便是她与李星盈的亲事,皇帝也赐下了。
这下倒是齐全了,两相定亲,彻彻底底是谁也不亏欠谁的。
他的声音平静自然,一字一句却都像是嘲弄着她这几日的难受。
陆夫人心中一直有个疑影,自回来之后皇帝久久不提西南之事,对端王的奖赏早就下发,可陆思音这边一直没个说法。本来以为会趁着冠礼加封,看来这个时机也不对,不禁心中疑惑更深。
“殿下不若留下来用膳吧。”陆夫人想着或许能从言渚处得知些许消息,便有意请他留下。
看言渚神色犹豫,身后的内侍咳嗽了两声,他敛眸本想推拒,便听到陆思音开口:“殿下就赏在下几分薄面吧。”
她也克制着,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异常。
对上那双似是无情的眼的时候,总是会心软的。
“好。”他喉头酸涩着应下。
陆夫人去布置饭食,本来是让陆思音带着言渚在府中赏玩的,只是陆思音不小心摔了一跤,便要下去换身衣裳。
等她走后,言渚等了半晌便见到绿英,对视一眼后他跟着绿英到了侧院。
走到门前,绿英垂首退下到院子前守着,他才推开门便被人拉了进去。
细密轻柔的吻落在他的嘴角下颌,那双手用了十足的力气抓在他的肩膀上让人生疼。她紧贴着他的身子,没有任何章法亲吻拥抱。
女子平静的眼下蓄着泪水,她看起来憔悴了一些,头发束得齐整,他看着她头上的冠,抚着她的鬓角眉梢浅笑着。
“我的姑娘,长大了。”他喃喃着。
“表字为何?”他接着问。
“子琅。”
“金玉音琅琅,”他抚着她的面颊与后背,“你比金玉珍贵。”
便这样相拥着,良久才听她哽咽:“但你不要我了。”
再珍贵,也不是他此刻能拥有的。
她问:“为什么?”为什么背弃曾经的承诺,为什么不见她,为什么要与她形同陌路。
他沉默了一阵,抱着她,让她坐到了案上,她坐得高了些,低着眸看着他,他喉结微动而后才轻声说:“我成婚那日……”
他看她眼中怒意:“会有圣旨给你,封你为兵马使,掌一府之兵,坐镇延吴。你拿到了,便赶紧离开京城,京中形势不稳,不能久留。”
他们对视着,她的眼神从疑惑,到失望冷然。
言渚知道,她想明白了。
“这是,陛下的条件。”她唇颤着,言渚虽未点头,却也没否认。
她眼神中的所有情绪都散去,是迷惘不知所措。
“库顿上书请求归顺,过一阵子,陛下会同意此事,你先回延吴,做堂堂正正的肃远侯,一应事情都要好好处置,保重自身,”他轻缓着说,安慰劝告,又笑说:“以后在别人面前可不能这么哭了。”
她从来只有在他面前才那么克制不住。
“那我们呢?”
他垂下头过了半晌,才躲闪着她的目光笑说:“其实我也不在乎你是不是能手握兵权镇守一方。”
而后又抚着她的冠,与她额头相抵,看着她聚在鼻尖的泪珠,蹭了蹭她的面颊。
“但你隐忍了那么多年,也筹谋了那么久,离应得的一切就差这么一段路了,”他紧紧抱着,“我只能送你走过去。”
谁也不知道前路在哪里,如若皇帝真的熬不过这一关,言渚也就没有半分机会抽身。
假设能熬得过去,封为储君后他们也只能相隔两地,难以相见,他也只能用这些话躲避着她的问题。
怨恨担忧了那么久,她突然有些想谢皇帝,至少这个选择是交给言渚来做的。
若是交给她,也不过是一个负心之举,结果都是一样的。
言渚替她抉择了,如若将来不甘,反倒减省了她的纠结后悔。
身为皇子,他不能回避此刻朝局,诉莫乱局是她促成,也是她给雍锡指路,让皇帝接受库顿归降,她也不能在这个时机说退缩,他们都没得选。
他低声道:“若是不与我纠缠,你也不必经历这些。”
“啪”。
那一巴掌落在他脸上的时候,纵然知道她会愤恨,也没有意料到这一刻。
二人相对良久,她抓着他的衣领,声音骇人:“不许说这种话,不许后悔。”
“对不住,”他淡笑,“可是若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招惹你的。”
纵然知道会害了她,还是忍不住要把她拥入怀中。
此刻,他还只是她一个人的。
有人会站在他身边,坦坦荡荡叫他夫君,但那个人不是她。
“再等等我……”他垂着眼提出无理又蛮横的要求,却更像是恳求。
“我等你,”她收敛了心绪,低声道,“只是,你若是不喜欢我了,也要告诉我一声,我就不等你了。”
“不会,”他当即回应,“不会。”
“侯爷,”门外是绿英的声音,“夫人已经准备好饭菜了。”“知道了。”她收拾起自己。
结束了。
不知道为什么,打开门的一瞬她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与她来时一样。
内侍见到他们二人出现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方才久寻无人已经让他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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