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壶打了落个嘴

天亮后，剧组全体人员在宾馆大楼前合影留念，之后，便宣告剧组解散。宋浩文跟胡水董事长告别时，胡水说，你的顾问聘书及合同，今天就会从港城寄往你的家中。希望你快点办好护照，好让我们早日在港城见面。

汪伯龙握住宋浩文的手，真诚地说：“我在港城等着你！到时给你接风，咱们一醉方休！”

分别时，钟丽姿主动跟宋浩文拥抱了一下，在他耳边轻轻说：“等你！”话虽少，却饱含深情。

送走了港城客人后，宋浩文和苗冲等国家队人员一道，乘坐飞机回到京城。

宋浩文下午回到营业部时，营业部里只有朱红玉和那仁花二人。她俩见到他回来，十分惊喜，都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他问她俩暑假有没有回老家，她们说，回去了十几天，感觉有点不习惯，家里亲朋好友一见面，都是说她们年龄不小了，问她们谈了朋友没有，要不要他们帮忙介绍……让她们倍感尴尬，不胜其烦。

此外，她俩都来自农村，过去在老家念书时，觉得田里的农活都能干，不觉得吃力，现在跟着父母下地干了一天活，不仅第二天腰酸背痛走不动路，就连火辣辣的太阳也让她们的皮肤受不了。

父母体谅她们，就不再让她们下地干活，可是到野地里挑猪菜时又怕了蛇虫，喂猪清理猪圈时怕脏还嫌味重……用家里兄弟姐妹们的话说，就是进城两年，人变“修”了。

本来还想呆满二十天，后来感觉实在受不了，就都提前结束探亲回来，两人家乡一个蜀山，一个黑水，最后竟然不约而同地同一天回到京城。

三人聊了半天，宋浩文突然意识到王莉不在，就问她去哪儿了。朱红玉说，你回来得很及时，再不回来，王莉就要哭了。听到此言，他吓了一跳，忙问缘故。那仁花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王莉的妈妈最近托人帮王莉找到了一份工作，是到一家区办工厂当车床工，工作虽然辛苦，工资也只有二十八元，却是许多人羡慕的正式工。但是王莉却看不上这份工作，她在营业部的工资可是超过了两百，是工厂工资的七八倍呢，想继续留在这里工作。无奈她妈妈天天要死要活地逼她，她实在有些走投无路，想请宋浩文帮忙跟她父母说情，同意让她留下。可是他迟迟没有归来，她妈妈又逼得紧，她都到了要崩溃的边缘。

“那钱有来不能去跟准丈人丈母娘做做思想工作吗？”

“允许他与王莉订婚，这是王莉爸妈最大的让步，可他们心里不知有多么恨他呢。他有自知之明，根本不敢上门自讨苦吃。”

宋浩文听到这里直摇头，敢情未婚夫不敢上门说情，反倒由自己这个外人插手家务事，这不是拿人开心吗？

三人正说着话，王莉过来了。她一见到宋浩文，惊喜得叫了起来。宋浩文对她笑了笑，问：“刚才听她们说，你有事急着找我？”

王莉立即变了脸，不好意思地说：“我真的不好意思麻烦你。可是我也是走投无路了，现在只能靠你了。你人聪明，点子多，又会说话……”

“得，得。王莉姐，你还不了解我啊？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你跟我讲讲，让我怎么帮你。”宋浩文开门见山地说。

王莉顿时红着脸说：“上个星期，我妈遇到了她的一位同学，现在一家区机械厂里当厂长，他听说我没有单位工作，就答应把我安排到他的厂里当车床工，是个正式编制。我妈一听，高兴坏了，当即就一口答应了。可我不想去，我在你这里待得多好啊，收入又高，我才不羡慕什么编制呢。我妈见我不肯进厂，就跟我闹，我现在连死的心都有了。”她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宋浩文最见不得人流泪，心里一软，也就不去想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就凭王莉是自己营业部的员工，他也有责任去帮助她。想到这里，他安慰对方道：“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放心吧，我现在就到你家跟你爸妈说说。”

王莉高兴起来，但是还有点不放心。“那你准备怎么说啊？他们可是死脑筋，只认单位好，哪怕是打扫卫生的工作。”

“放心吧，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高考状元，还能说不服你爸妈？”宋浩文洋洋自得地说。

朱红玉在旁边白了宋浩文一眼。“你就壶打了落个嘴。”

那仁花拍拍王莉的肩，说：“我们这个弟弟，最大的本领就是油嘴滑舌。忽悠人是天字第一号的。妹妹你放心好了，他只要去，这事准成。”

王莉忍不住笑了起来，点头道：“要不然我们这些姐姐怎么都会心甘情愿地帮他这个小弟弟做事？”

宋浩文乐呵呵道：“你们在这是夸我，还是在贬损我？罢了，我就当你们在夸我好了。王莉姐，那就头前带路，咱们骑车去！”

宋浩文骑车带着王莉，十几分钟就到了她家。此时已经是下班时间，他俩到了她家时，她的爸妈都在家。看到他过来，他们都感到有些意外，但是面子上还是非常热情。

宋浩文跟王莉相识快两年了，跟她的爸妈也见过多次面，彼此并不陌生。她的爸爸叫王刚，妈妈叫姚美凤，两人都是厂里工人。

姚美凤请宋浩文留下吃晚饭，宋浩文没有犹豫就直接答应了。虽然她请人吃饭不是客套话，但是毕竟没有准备，慌得她和丈夫王刚又是做饭炒菜，又是上街购买熟食，就连王莉也跟着忙了起来。

宋浩文看到王莉一家人为他忙了个底朝天，也不装腔作势去帮忙，反而双手别在背后，像个人物似的，心安理得地站在家家都有的相框前欣赏照片。你别说，王莉爸妈年轻时长得真不错，男的英俊，女的甜美，难怪王莉长得这么漂亮。不过，她小时候的照片可是一般，可能是“女大十八变”吧，或者是长开了。

王莉从厨房端菜出来，看到宋浩文盯着照片看，便红了脸，说：“我小时候是不是很丑啊？”

宋浩文笑着点头：“要不是现在大家没这个条件，否则，我真的怀疑你做过整容。”

王莉不好意思地说：“你别开玩笑了，现在我长得也不好看，比起朱姐她们，我们一个天一个地哩。”

宋浩文呵呵笑了起来：“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要钱哥认为你好看就行了。”

王莉“啐”了一口，嗔怒道：“小宋子，你这是在说我长得很丑？！”

宋浩文急忙陪笑道：“要这样夸你，我有如此大的胆吗？”

王莉“噗嗤”一下乐了，她白了宋浩文一眼，转身向厨房走去。“我不理你了。”

晚餐还是很丰盛的，四菜一汤：青椒炒肉丝，西红柿炒鸡蛋，熏烧猪头肉，红烧鲫鱼，还有青菜豆腐汤。

王刚取出一瓶洋河大曲，准备跟宋浩文对半。宋浩文便让王莉和她妈妈也倒一盅。他举起酒杯先敬了王莉一家人，然后将话题转到王莉的工作上。

姚美凤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小宋，这两年来一直照顾我家小莉。但是阿姨说一句，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可别生气啊。这年头，你应该知道，有个稳定工作，是大家的一个最低追求。我没有说干个体肯定不好……但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就比如你们大学生，学习的最终目的不也是想找一个好单位吗？”

宋浩文理解，这个时期绝大多数人就像王莉爸妈一样，都是要死抱住“铁饭碗”不放的，因为想在城市里面生存下去，没有固定的生活来源，日子是很难熬的。这个时候，个体私营还未形成气候，甚至受到人们鄙视。等再过十多年，就会出现大量集体企业倒闭和改制，下岗潮泛滥成灾，很多“铁饭碗”被打碎。当处于最底层的个体户中，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出大量老板，“翻身农奴把歌唱”，那时，很多人才会憣然醒悟，只可惜明白得有些晚了，而且很多人被体制“宠”坏了，以至于放不下架子，从而“甘”于贫困。

宋浩文笑着问：“阿姨，您帮王莉姐找的工作，工资多少啊？”

姚美凤有点尴尬地说：“比你那里可低得多，只有不到三十块，不过定级以后肯定会涨的。”

宋浩文知道，过去几十年，国内普通职工工资基本没变，依他前世的经验，今后十年内职工的工资还将基本保持不变。他笑着说：“叔叔，阿姨，趁着这吃饭闲聊，我们来算笔账玩玩。你们现在的工资是多少？”

姚美凤有点羞愧地说：“我是三十五块，她爸多一点，四十块。”

宋浩文慢条斯理地说：“你们的工龄都超过二十年了吧？工资这才涨到这么多。可王莉姐在我那里帮忙不到两年，工资已从当初的五十，涨到如今的二百多。还有奖金就不算了。她的工资可是你们的好几倍啊。”

“可你那里的工资不可能一直那么高吧？”王刚低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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