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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王爷,剩下的盈落香全在这里了。”

        书房里,安九将一个陶瓷的小罐子放到池青道面前的桌子上,不止是池青道在打量,安九的目光也在小罐子上来回审视,不过他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来这个小罐子有什么不妥之处,他挠挠脑袋,不解地道:“就是寻常用来装香料的小罐子啊。”

        “罐子是寻常的罐子,”池青道抬手将罐子打开,舀了一勺香粉出来,盈落花研磨成粉之后,偏褐色,未燃前,香气若有若无,点燃后,香气分外好闻,池青道凑近闻了闻,她也分辨不出来个所以然。

        君闲住进重新修缮的君府也有好几日了,她不是没有想过君闲可能会睹物思人,但睹物思人不会发生在好几日后,也不会像君闲昨日那般激烈,那不是睹物思人,倒像是……中了致幻的道。

        给君闲用的东西都是她亲自挑选的,不可能会有什么问题,除了这千金难得的盈落香。

        “看来得找个懂行的人来看看。”

        偌大的京城之内,当然有懂香料的高手。

        “悄悄带来,不要打草惊蛇。”池青道嘱咐。

        “属下明白。”

        池青道手底下的影卫都是她亲自训练出来的,每一个虽然性格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办事可靠,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安九就带着人从角门回来了。

        “王爷,此人是凌香铺的掌柜,号称天下之香,尽归凌香,应该是不会出错的。”

        这位掌柜年轻又看着面善,总是笑意盈盈的,被不明不白地带到了此地,也丝毫不见慌乱,见过大世面的人素来如此,不卑不亢,自有一番平静在心底。

        “那就请你看看这香。”

        池青道刚刚打开罐子,掌柜的眼睛就一亮,平静的面容有了一丝裂痕,隐隐可以窥见兴奋,“是盈落香。”

        “正是。”池青道勾勾唇角,果然对于爱香如命的人来说,盈落这种绝世异香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早闻盈落香的盛名,只是不曾亲自接触过,您居然有这么多……”藤游毕恭毕敬地接过罐子一闻,忽然变了脸色,“只是这香闻起来有点奇怪。”

        池青道和安九对视一眼,这香果然有问题。

        “不过,我得点上一点儿,才能彻底确认。”

        安九去外间取了香炉进来,藤游刚点上香,就恍然大悟:“有人将曼陀罗混进了这里面,曼陀罗可以致幻,这里面的剂量少,效果会慢慢浮现出来,初时还是盈落的效用,到了后面,就会致幻,时间久了,有可能会使人崩溃自尽。”

        不过才点了六七日,就能让君闲精神恍惚,若是继续点下去……后果将不可设想。

        池青道放在桌子上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君家已然覆灭,仇人应该都快意了才对,何况要是想要杀君闲,犯不着在安南王府里面动手,君闲流落春松楼的时候,有的是大把的机会,所以这个人看似是想动君闲,实际上是想动池青道。

        想杀池青道的人,这一下可就费劲了,多的是人想要池青道的性命,安九脑子里快速地掠过几个人,最想要自家王爷死的人现如今正在高台上坐着。

        “京城比不得别处,虽是天子脚下,但阴毒之法也格外多,让人防不胜防,安南王以后还是多加注意。”

        算是仗义执言,池青道让安九把人按原路送回去。

        池青道盯着那个罐子,罐子上面没有繁复的花纹,只是用笔不算太细致地勾了几朵蓝色小花。安一悄然来到她身边,“王爷,准备好了。”

        “动手吧,另外,查当日给本王盈落香的人。”

        盈落香难得,就连凌香铺都没有,那日那个人拿了金子就将这个罐子扔了出来,其间又全程蒙着面,果然是早有预谋。

        “是。”

        “本王在那个人身上放了点东西。”池青道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安一会意,如此找人可就容易多了。

        …………

        自从池青道放她一马之后,顾一野并没有认为自己就这样轻而易举逃脱了池青道的报复,池青道对君闲视若珍宝,绝不会放过让君闲流落青楼的她。

        由此她格外小心,兢兢业业地完成每一件事情,只怕是会有什么疏漏,叫池青道抓住把柄。

        可天灾难躲,人祸难防,倘若有人真的刻意想要你的命,躲是躲不掉的。

        驻守在西南的大将军殷白派来的人于昨日进京,据传是有加急军报。

        闻端星和池青道自安南向北进发,直往京城而来,途中最先响应的就是殷白,闻端星成功夺取天下之后,命令殷白继续扫除西南的乱党,她的地位虽然不及池青道,但也是举足轻重的,女帝亲自召见之后大发雷霆,连夜让池青道和顾一野进宫。

        池青道是女帝的左膀右臂,有什么大事召见她很正常,可还召见了顾一野,就很耐人寻味了,顾一野是兵部尚书,掌管天下军政,莫非是西南出了什么大问题。

        顾一野被内侍带进去的时候,池青道已经坐在闻端星旁边了,两人一脸凝重,顾一野忐忑不安地跪了下去:“臣参见陛下,不知道陛下深夜召见臣所为何事?”

        “你,”闻端星点了点站在旁边的一个人,应该是殷白手底下的人,看着有几分眼熟,“再说一遍,西南发生了什么事情。”

        “殷将军领皇命在西南清除乱党,随身有两位副将,一位是我,另一位是顾大人选派的——奉文君,奉副将叛变了,殷将军策马百里,亲手将她射杀于马上。。”

        奉文君,这个名字在顾一野心里过了一遭,她自然也就想起来了,奉文君是京城武官里最擅长打仗的,当日闻端星想要一个人去协助殷白,顾一野就将奉文君报了上去。

        如果她真的叛变,那么选派她前往西南的自己,也有问题。

        不过瞬息之间,一顶叛变的帽子就扣在了她头顶上。

        叛变那是何其严重的罪行,顾一野感觉到有冷汗滑过自己的脖子,她拼命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可她一抬头,就对上了池青道的目光。

        目光凉薄,如在看一个死人,顾一野突然就泄了力,如果真是池青道的手笔,池青道必然已经一环扣一环,任凭她怎么折腾,也逃不了了。

        “顾大人,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闻端星厉声问她。

        顾一野心如死灰,面上一片苍白,“没有。”

        入狱的第三天,牢门口传来铁链松动的声音,顾一野不死不活地坐着,这是死牢,能进来的人屈指可数。

        池青道站在光亮之下,笑得格外动人:“顾大人。”

        顾一野抬头看她,不甘心地问:“只是因为君闲”

        “只是因为君闲。”池青道走到顾一野身边俯身蹲下,她朝顾一野伸出手,左手内侧有一道很深的刀疤,左手外面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不止手上,我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我拼了命地在战场厮杀,走到如今的地位,只不过是想早日来到他身边,那是我日思夜想的人啊,我当然不会放过折辱他的你。”

        她目光里的贪恋太过明显,贪恋太深会走火入魔,变成疯子,池青道就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顾一野心底一颤,动了这样疯魔的人的心头血,她就算是要死,也不会死得太轻松。

        “既然如此,你何不在春松楼就杀了我,还要枉费心机联合殷白来设这样的局。”

        池青道垂眸看她,轻笑起来,“你当然要死,你将君闲卖入青楼本就罪该万死,只是你要死,也不该顶着这个名头去死,你可以遗臭万年,本王的王夫不能。”

        “池青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折磨君闲的吗?”顾一野脸上浮现出点点怀念,“他光风霁月,我就让他染尽尘埃,他高高在上,我就让他跌落云端,折腾这样的人儿,不是最有趣了吗?”

        顾一野就是想激怒池青道,最好池青道气到失控,一剑杀了她。

        但池青道无动于衷,实际上,连神色都没怎么变化,她站起来,由上自下,俯视着顾一野。

        “谁说本王是枉费心机,”池青道慢悠悠地道:“你值得一个叛变的罪名,也值得千刀万剐,万劫不复。”

        池青道优雅端庄地走出牢门,气到失控的顾一野想要与她同归于尽,奔跑到一半却被铁链绊住。

        死牢里的刑犯都会被铁链锁住,无论武功高低,犯了重罪就是该锁链加身,坠入无间地狱,不得超生。

        走出死牢之后,一下就与阴冷划开界限,池青道心情很好,没有上马车,反倒是拐进了一家糕点铺子。

        掌柜热情,又有文采,本来就精致的糕点,硬是被他捧得仿佛开了花出来。

        “包些甜的吧,我家正君喜欢吃甜的。”

        “好好好,我们家的糕点那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保管你家正君吃了满意,吃了还想吃。”

        不过掌柜的几句玩笑话,却莫名地在池青道眼前勾勒出一个贪吃的君闲出来——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看见她,还用力地挤了一个笑出来。

        池青道忽然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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