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漪澜波折
那个迟彦,真是言语无忌。灵徽本打算和他好好说分明,二人也就算再无瓜葛,她也不必心怀歉疚之意。没想到他张口便是轻浮之语,灵徽便如吃了个裹满猪油的芝麻汤圆,腻在喉咙口里,叫她难受。
直到习习凉风拂面而来,蕴杂着漪澜苑里的清幽花香,才让她舒服了些。
灵徽不由苦笑,自己对男子的接近是否真的太过抗拒?别人或许也并无恶意,只是单纯的惊艳与称赞,自己怎么就那么大反应呢?
从前因为姐姐貌美,可是陈家家世低微,有时候姐姐出门游玩回家便郁郁不乐。继母赵氏总是添油加醋地和爹爹告状,说姐姐小家子气,别人夸她颜色姣好,她也要做个矫情样,甚至还出言不逊。
姐姐气得与赵氏大吵一架,而后也不喜欢再出门了。
可是别人的称赞一定就是善意的吗?他们怀着怎样的目的,用这些花言巧语来编织繁荣假象。
若是女子对这些引诱误以为真,盲目跳入情网,最后粉身碎骨的,一定不是男子。
越长越大,灵徽对于姐姐当年的烦闷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迟彦其人,已经算是很真诚的了。
可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为什么?如果此时是谢瑄站在她面前,语调清冷地说出那句话,她会高兴吗。
想到这个可能,灵徽的心脏“怦怦”猛跳了两下,心悸不已。
她会。
原来她也不是对所有男子都这般抗拒。
认识到此事,灵徽更加低落了。
她步伐沉重地走到一株造型奇异的菊花前面,被吸引了目光。只见此花花瓣细长微卷,通体雪白,唯有蕊心隐隐泛出浅碧色。蕊心附近的花瓣极短,从里至外渐次变长,最外围的白色花瓣已长如珠帘垂落在花茎附近。但如此繁复的花形却并不显得累赘,反而极为婀娜。
灵徽不禁伸手碰了碰那细如绦带的花瓣,花瓣轻颤,惹人垂怜。
小宫女见一个极为漂亮的美人眼含轻愁,纤纤玉手抚触着花瓣,以为是哪宫的妃嫔,便怯生生地开口道:“娘娘,花瓣上有小虫,会咬人呢。”
娘娘?灵徽四周看遍,才意识到小宫女是在同自己说话,她忙收回手,莞然一笑道:“我不是妃嫔,叫我陈小姐就得了。你是这里侍弄花草的宫人吗?”
听她语气轻柔可近,小宫女心中的畏惧稍微消退,她有些瘦削的脸庞上绽开一个小小的笑容,点头道:“是,陈小姐,奴婢晓楚,才来漪澜苑不久,跟着宁公公当差。”
灵徽并不知道宁公公是谁,但听这个小宫女言语清晰,她笑着点点头,问道:“此花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
“知道。”晓楚眼睛一亮,欢快答道:“它叫做十丈珠帘,宁公公吩咐我专门侍候好这盆花呢。”
十丈珠帘,果然是花如其名,珠帘如瀑,飞落十丈。灵徽若有所思点对点头,她柔声道:“这盆花花形奇特,颜色雪白干净,一定是珍品。你将它打理得很好。”
见她言语客气,晓楚心中终于不再畏惧,她不好意思道:“陈小姐,方才是奴婢骗了你。其实,奴婢只是不想让你碰它,才撒了个谎。对不起。”
灵徽早已听出她的谎言,此时听她道歉,反而心中很喜欢这个小宫女。她不禁问道:“可是此花不能被人触碰?”
“正是呢。十丈珠帘太娇贵了,碰它的人要是手上力气大一些,花瓣就会蔫了,所以宁公公才让奴婢寸步不离地盯着它。”晓楚生怕她介怀,连忙解释道。
怪不得。灵徽颔首示意她明了,二人相视一笑,氛围格外融洽。
“灵徽妹妹!”卢盼盼惊喜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灵徽循声望去,见熙和同卢盼盼携手而来,正看向她这边。
灵徽同晓楚告别,向她二人快步走去。
“你们也来了。方才我见那边人多,便避到此处,没想到你们也找到这个好地方。”灵徽拉着二人,喜悦道。
“还不都是怪熙宁。”熙和率先气鼓鼓地说道,“她和付容嘉带了一群付家人到处走,都快把漪澜苑占满了。我看不惯她那个嘚瑟样,只好拉着盼姐姐来这里躲闲。唉,晚宴怎么还不开始,我都饿了。”说着说着,她又将话题转回到食物上,犹自抱怨着。
灵徽不禁莞尔,她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往广和宫去吧?”今夜晚宴设于广和宫,此时过去列席就座,时间正合适。
她二人自是没有意见,三人便一道准备出漪澜苑。
谁知冤家路窄,灵徽三人眼看要走到苑门时,熙和带着付容嘉和几个她们不认识的小姐也走了过来。
看这阵势,她们也准备离开。
付容嘉眼尖,尤其在意灵徽。见她一身霞色衣裙,面着红妆,人比花娇,瞳孔不由一缩。她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呛得她难受。
“公主,怎么这位陈小姐,见到你,连个礼都不见。”付容嘉柔柔开口,面容含笑,语气里半分烟火气也没有。
熙宁闻言四顾,见谢瑄不在,便胆子大了起来。她尖着嗓音叫道:“前面的是何人?!本宫在此,为何不过来见礼!”
付容嘉微微低头冷笑,熙宁心眼孔最浅,经不起半点激。偏生她素来最为自己嫡女的身份骄傲,听说陈灵徽视若无睹,不气得火冒三丈才怪,这下,有好戏看了。
听到这声锐利的嗓音,卢盼盼暗暗蹙眉。她们不欲惹事,这才想快步先走,没想到熙宁公主不依不饶,现在糟了。晚宴不久后便要开始,要是去迟了,便是小事闹大。
熙和本也无所谓,可听见熙宁这般无理取闹,她瞬间斗志昂扬。不顾灵徽和卢盼盼拉住她的胳膊,“蹬蹬蹬”几步冲上前,对着熙宁反唇相讥道:“二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与你同为公主,还要给你行礼不成?”
没想到这次熙宁学聪明了,她不与熙和争执,而是绕过她,扬起下巴,趾高气扬地对卢盼盼和灵徽不屑道:“一个有爹生,一个没娘养。怪不得玩到一处,原来都是没教养的东西。”
此话极为诛心,尤其灵徽,听见那句“一个没娘养”时骤然抬头,与熙宁满怀恶意的目光两两相对,她只觉一股强烈的怒火从心头喷涌而出,她声音冷如冰泉,寒意彻骨道:“你说谁没娘养?”
熙宁像是听见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般,笑着开口道:“谁没娘,我说的就是谁喽。”
此话一出,卢盼盼和熙和都意识到大事不好,向灵徽投来担忧的目光。
付容嘉饶有兴致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觉心中畅快无比。
灵徽的杏眼里此时仿佛被抽空了一切情绪,她双眸凝沉如墨,死死盯着熙和,后者只觉莫名的压抑感威压逼人,她竟然胆怯地后退了一步。
反应过来自己在她面前露了怯,熙和勃然大怒。陈灵徽和她那个狐狸精姐姐没一个好东西!陈灵徽进宫才几天就敢在凤和宫里下她的面子,此时还吓得自己一缩,她一个嫡出公主竟然被这个没娘养的东西给吓到了?!
熙和一边怒吼道:“你看什么看?!再看信不信本宫挖了你的眼睛!”一边扬手,想要重重地打灵徽一个耳光。
下一刻,她的手腕便被人狠狠钳住,可身体还在向前走去,于是熙和只觉自己的肩膀处传来一阵被撕裂的剧痛。
她惨叫出声,疼得眼泪霎时喷涌而出,口中还在怒骂道:“是谁!我要你不得好死!”
众人被眼前的变故惊呆,抬头看去,见是一个低眉耷眼,目不斜视的太监。此人身着银丝蛟龙深灰色服饰,是司礼监的人?!!
一众闺阁千金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司礼监所至,不见血都难。任你是什么公主皇子,盛荃可从不顾忌这些,普天之下,唯有陛下才能令他退让。
熙和眼见这太监一脸六亲不认的孤寡样,瞬间便哑了嗓子。
盛荃高坐于步辇之上,神色阴冷地看着熙和。见她像只鹌鹑似的缩了下去,便将慑人的目光投到付容嘉身上。
付容嘉心慌意乱地低下头去,她不知为何盛荃为相帮陈灵徽,又为何盯着她不放。
盛荃此人明察秋毫,从不错放,付容嘉没有信心在他面前瞒天过海,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众人眼见盛荃在旁虎视眈眈,霎时间一片寂静。
漪澜苑门口响起他冷厉如夜枭的声音:“今日是陛下寿辰,你却在此寻衅滋事,是对陛下的大不敬。来人,送熙宁公主回凤和宫,待宫宴结束后再上报此事,交由陛下定夺裁决,免得她扰了陛下雅兴。”
说罢,他冷冷地瞥了一眼付容嘉,又看了一眼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灵徽,摆了摆手,步辇便被稳稳抬起,往广和宫而去。
那灰衣太监钳住熙宁的胳膊,毫不顾忌她的公主身份,也不管她如何大声嘶吼叫喊甚至拳打脚踢,只轻轻一点熙宁便状若瘫痪,被灰衣太监扛于肩上,很快也消失在众人眼前。
看见这一幕,大家彻底沉默了。
都是身份尊贵的女子,若是今日被如此对待的是她们,只怕她们在盛京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还谈什么脸面!
付容嘉勉强一笑,悻悻地领着付家一众女孩离开。
唯有灵徽依旧静静伫立在原地,卢盼盼一手环上她的肩膀,将她揽住,给她无声的安慰与支持。
熙和也靠过来,平时快言快语的人,现在连说话都不敢。
此时此景,说什么都不合适。
灵徽浑身冰冷,可是两个好友还陪伴在身旁,秋风乍起,吹得人寒意渐生,灵徽便尽力挤出个笑容,低低道:“先过去吧。”
终究还是晚了一些,三人匆匆赶至广和宫时,殿内已是一片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熙和吩咐太监给卢盼盼和灵徽找了个不算起眼的地方落座,她自己只好硬着头皮往主座附近而去。索性灵徽二人直到坐下来,也没人注意,她们这才舒了一口气。
谢瑄目光清明,几人才进入殿内,他便立即察觉到了。看见灵徽的面色不如先前在漪澜苑中那般红润,而是有些苍白,他的目光不禁顿了一顿。
不知想到什么,他将目光移开,投入殿中央婀娜多姿的歌舞之上,过不多时,却又不由自主地再度转回。
这一看,他的眼神便胶着在了那挨得极近的二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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