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天地之间,大雪茫茫,延绵无尽,覆掩万物。而檐角曲翘,灯火浮亮处,万家楼宇有热气蒸腾,也有余香氲室。
小楼厨房里的火炉上温着醉花酿,客厅的长桌上摆着梳妆盒以及各色珠宝首饰。
伊霂眼瞧着微沫慢吞吞从浴室出来,急忙推她,“你的花服在莲叶医馆送来的降香黄檀木箱里,快去换。”
“果果,你换好花服,记得梳发熏香,我最后给你盘发簪花。”伊霂转过身来,见微沫正站着绞发,“你这手忙着便不能动动脚上楼么?快些!”
“浅夕呢?她……”
“她早已沐浴好换过花服,想是熏香都快完成了。”伊霂又伸手去推微沫,“偏你和果果慢的很。”
“你也没换花服呢……”
“我若换好花服,谁与你们盘发簪花?一个个手笨的很。”
“伊霂,我好了。”
如冷雪般清冽的木香,若有似无,像高山迷雾悄悄掠过,只故意留下尾调撞上鼻尖的嗅蕾。那一袭花服,明明是夏日枝头的浓绿,却偏偏叫浅夕穿作凛冬崖山的青松。
“浅夕!快下来,我与你盘发簪花。红梅好不好?”
伊霂转而又推了推微沫,“你快些!”
“好好,我这就……”
“沫沫,这花服太繁琐了,好难穿!你帮帮我。”
“我这就上去。”微沫将湿发裹住,一步踏两阶,终于舍得匆忙起来。
果果的花服是朱雀翎羽红,上面用凤凰金羽捻丝,绣了朱雀七宿,又在裙裾、袖端、领口以及大带上绣满盛放的月莹花。
微沫一进门便看到果果为了系好大带急的额头浮汗。
“沫沫……”果果可怜兮兮的望向她,“我要是随意打个结,霂霂看到肯定要说我的。”
“不着急,我很快帮你系好。”微沫接过大带,按照之前从伊霂那学的方法,分别在前后左右四处打个福结,最后挽个花结收在后腰。
“你点香吧,我也得快些。”
微沫几步跨回卧室,一眼看到那口降香黄檀木箱。
木箱上面浮雕着日月星辰,还有爬满山谷的月莹花。
微沫解开棉巾,湿发披在肩头有些凉。她打开木箱,是一大两小三格,各自摆放着配饰,花服还有短靴。
“白色么?也挺好看的。”
微沫抓过火麒麟角梳,开始梳理头发,温热的暖流顺着发根延至发尾,每一下都带走许多水汽。
微沫梳理好三千青丝,取香丸置于香炉,方展开雪色花服,细细穿戴——室内是博山炉的云烟,窗外是天地间的风雪。
巳正一刻,风消雪缓,在书院青铜门前排着的一列金雀马车,随着学子们结伴登车,很快就消失在银杏林路口。
深云来的雪花一路落的缓慢,像是层层压下的天神封印,只是临近大地上的繁华又寂静无声。
微沫她们乘金雀马车到十里画廊,一眼望去,这里比平时更热闹,熙来攘往,毂击肩摩。
她们只能步行去伊霂家的酒楼。
洛邑街上大大小小的食肆冒着热气,各种香味飘荡在空中,只勾得人忍不住食指大动。若是像果果一样贪嘴的,走几步便要停一停。等到她们在酒楼包厢里落座,果果一路买下的吃食摆了半桌。
“按照原先商量的,我们用过午食,边走边逛去月莹海堤,等瞧过放灯,再往空濛馆看歌舞,夕食也在那儿。”
“嗯,沫沫你尝尝这个极辣小寒鱼,和味居的新口味。”
“辣!”微沫忙将整杯温茶都灌进嘴里。
“若是路上我们不小心走散了,不要去找,直接去空濛馆,我们在那里汇合。”
“好。”微沫大约真是被辣到了,眼睛红红的,一滴眼泪顺着眼角落下,她急忙用手帕按住。
包厢里,果果吃着零嘴儿也能喳喳个不停,外面长街上更加热闹,还有一些悠远的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声音。
微沫知道,她这个情况不正常。待葬花节过去,她得去藏书楼翻翻典籍。
“怎么长大了就变笨呢。”
“嘘——”
微沫的眼睛忽然闪过刺眼的白光,原先古色古香的酒楼包厢全然不见了,视野里都是无尽的白。
她有些茫然,呆呆地只往前走。似乎走了很久,又似乎也没走多远,便瞧见一位白衣女子。她感觉那白衣女子在看她,便朝那女子走近,只是到一丈远时,再怎么走也无法缩短距离。
而一团云雾遮住了女子的容貌,朦胧不清。
“你是谁?”
“嘘——”
一阵天旋地转,再一睁开眼,便瞧见伊霂拈着一根银针正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哦,醒了,那便不用扎针了。”
“沫沫啊,你居然能被辣椒辣晕过去!”
微沫长长舒口气,看了眼果果,不想说话。
这样一个小插曲,只有微沫自己闷了会儿,她不想搅扰大家过节的兴致,默认了辣晕过去这个说法。
待她们用过午饭,出了酒楼,一望灰蒙蒙的天幕,雪却已经停了,自一路踩着积雪前往月莹海堤。
暮城的葬花节,除了不同于其他洲城有初雪这一天象,还有的便是历史悠久的放灯。
放灯要先制灯,制灯取百年以上月莹花树的枝干雕琢,而后以花瓣提出的精油做灯油,灯芯则是要立春那日出的新枝,晒干后泡在灯油里,直到葬花节这日取出点燃。
“《暮城方志》里面记载,很久以前,有一年葬花节的初雪特别大,几乎把整座城埋了。昏晓之时,有渔民发现临海的月莹花树林——那时这里没有修建堤坝,隐有火光,灿耀难以直视。
渔民结伴来探看,发现有位古神在放灯。
众所周知,有归与人间分界,神裔自此不立道,不成神。而万余年前有归一场战祸,六洲古神如繁星陨落。
渔民们竟是有幸见到一位古神。
她们见古神放灯不敢多问,直至古神踏海远去,才去追顺着海流飘远的花灯,发现花灯沿着海岸线绕城漂浮,最后慢慢沉入海底。
当时的城主听了渔民的述说,叹道,许是古神在祭奠因战祸而随半座暮城陷落的旧友。从那以后,暮城的葬花节便流传起在月莹海堤放灯的习俗……”
天色悄悄灰暗,与此同时,长街上的灯火逐渐繁多,很快便汇出一道道光河。
海堤上多是沿袭传统来此放灯的暮城子民,从他们手中放流入海的花灯沿海岸线绕城漂浮,无数灯火浮在海面,似乎能穿透海水的黑暗,照进海底深渊。
海底深渊的半座暮城已无声万千年,它是古城的半副残骸,用断壁残垣保存着战场遗迹,缅怀着盛世辉煌。
断城尽处,有一座近乎完好的宅邸。
忽然,古朴厚重的青铜门被缓缓从里面打开,周围的海水却像被无形的力量推开,转眼间就避开流过门前。
一位端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肌肤胜雪,长发如墨。在他身后夜明珠的照射下,门前石阶上有他长长的影子。
他抬头望向遥远犹如另一个世界的水面,依稀可见成千上万的花灯顺着海流漂来,朦胧的灯火浮在海面上,就像夜空下一条流动的星河。
然后,他看到星河中的一颗星辰坠落——
有一盏花灯似是被他吸引,抵住无尽海水,护着微弱的火苗,穿过渊口的封印,落到他的怀里。
浸在灯油下的灯身上刻着四个字,“矓水阿离”
“阿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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