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这里天亮的晚。
风雪渐消，客栈前后都燃着灯火。
玄策带着阿诩和阿吉收尾，点了点，黑衣术士总计十四。
他们还没来得及想法子处置，碧玺已提着盏灯笼到了跟前，领着玄策往客栈后面行去。
青色羽扇一挥，一栋圆形土楼，连着左右两侧在夜色下不甚清晰的几方小院便现在眼前。
百年前，望山客栈是很热闹的。
如今冷清下来，也就只用最前面的小楼。
玄策跟在碧玺身后，随着她推开楼门，见土楼里围出的院子宽阔，觉得合适，忙出言感谢，表示一定照价支付费用。
碧玺笑着应下，又去喊阿岐领雾妖来简单洒扫。
这边小楼的门窗被阵火烧到些，碧玺便也请客人们移步到后面的土楼休息。
不过一会儿，这前楼就空了出来。
墨易和紫玘提着灯，背着行李往土楼走去。
“锦衣‘公子’原是女娲族裔。”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惊讶？你早猜到了？怎么猜到的？”
墨易侧头看了眼紫玘，“自进门起，一只红狐，两只紫貂，最里面是头黑狼。阿岐是还未成年的山灵。老翁和老媪都是人族修士。只有锦衣‘公子’与我们一样——最可能是女娲族裔。”
“说不得是散裔呢？”
“你了解天囚岛的布防吗？”
“里面不清楚，外围是知道一些的，以天囚岛为中心，千里以内海域皆有日夜不停的巡航船，其南面是西域破军府……”
紫玘停了下来，而后失笑，“镇妖谷，的确该如此。”
作为女娲族数千年来拘妖之地。
镇妖谷明岗暗哨理当不计其数。
“嗯？你怎么没有提老板娘？你也看不出来？”
“青鸟。”
“什么？”
紫玘愣了下，“神兽修人形，是损自身天运的。”
墨易摇摇头，一抬眼看到火光——
土楼院里堆起柴烧起火，十四个黑衣术士被捆得结结实实，加上被老翁打晕在后厨的黑狼妖，都扔在火堆旁的草垫上。
阿诩和阿吉守在边上。
碧玺等在院里，正和老婆婆说话。
阿岐领着阿业姑侄挑了院东面的两间客房，正在归置。
而玄嫤和玄策站在院西角，似在审问领头的巫族。
“你功夫术法都很差，带着的法器也不行。”
“身边跟着的术士也都是末流角色。”
“你怎么敢靠近镇妖谷？”
“是没有自知之明？还是被当了棋子？”
“我看着，你是两者兼而有之。”
说是要审问一番，结果只听到玄嫤在说。
玄策只得咳了一声，拦下这位姑奶奶。
“为什么袭击望山客栈？”
玄嫤不由皱眉，瞥了眼玄策，想不通他为什么总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难不成还能是为了打劫？
商陆冷冷一笑，并不答话。
玄嫤一脚踹在商陆的琵琶骨上，锁链被拉扯，牵着他的全身筋脉猝然一痛。
“我们的确轻易不杀生。”
“一只还魂蝶养下来，你手里多少条人命心里有数吧。”
“你觉得……”
商陆忽然抽搐起来——
玄策一惊，立即反应过来，手起刀落砍下商陆的右臂。
而玄嫤虽皱着眉，却也迅速给商陆止血包扎。
不过一会儿，掉落在地的右臂就只剩下空空的衣袖，之后便有一只通体赤红，背覆鳞片，眼瞳纯白的小虫从衣袖里飞了出来。
玄策和玄嫤不由后退。
然后就见空中飞来一张金丝细网，一把网住小虫，随之飞回老头儿的手里。
清虚子笑眯眯看着玄嫤他们，“你们怕这蛊虫做什么？又不像这个巫族被锁骨链封住灵骨，只能被一口一口吃掉。”
“哦——忘了，你们都从那里回来，想来见过不少尸山血海，心里不免惊悸。”
玄嫤瞪了一眼清虚子，“不像您老——见多识广。”
清虚子摆摆手，转头看向墨易他们，“不知是否惊着了二位郎君？说起来，这蛊虫闻着你们该是最香的。”
墨易与紫玘听到这里，一起上前正式见礼。
“有归缉魔司行使墨易，见过前辈。”
“有归缉魔司行使紫玘，见过前辈。”
玄策见此，用手肘碰了碰玄嫤，“哪儿请的？”
“青城山。”
原是青城山来的，怪不得脾性如此……
“有归啊，要往镇妖谷去？”
紫玘看向墨易，不知这位人族修士为何要问这个。
墨易温声回到，“是，奉命前往镇妖谷。”
紫玘正疑惑，眼尾扫过火光里的黑狼妖，立即反应过来——这老翁是女娲族请来相助守关的。
难怪外面打起来时，他跟着鬼鬼祟祟的黑狼妖，见狼妖盗取送信风铃，立即出手将狼妖伏住。
“老身也是要往镇妖谷。”
一直和碧玺悄声低语的老婆婆，此时上前言道。
“您是？”
玄嫤有些疑惑，这位阿婆三日前便来到望山客栈，之后多是待在客房里，只偶尔与碧玺说上几句。
她还以为只是游历路过的清修之士。
“老身素问，受九国所托，前来送信。”
话音落下，周围竟一时有些安静。
“九国？”玄嫤眸底倏然闪过一丝凛光。
便是玄策和老翁也显出肃色。
“诸位若是不信，可请誓验明老身话中真伪。”
“如此，便请阿婆出誓以证所言非虚。”
玄嫤眸光清正对上素问的视线，“不如此，我们不能放阿婆前往镇妖谷。”
现如今，尘世凡人里，多是不信起誓一说。
可他们，却是不得不信的。
素问倒也干脆，当场起誓，毕竟立誓验真伪，对于所言非虚者，也不过是多说一句话。
“多有得罪，还请阿婆见谅。”
“老身知你们职责所在。”
素问面上露出些柔色，“你们从那里回来，知晓其中利害，谨慎也是理当如此。”
院里火光融融，玄策将因惊悸失血昏过去的商陆交给阿诩他们，随后一行都往对面的草垫走去。
紫玘拉了下墨易，墨易悄声回到，“青丘九国。”
“我不是问这个。”
紫玘拉着墨易落后几步，“九国怎么派信使来此？”
据他们所了解的情况，从九国送出信来已是不易，专门派来信使，这过程所要花费的代价更甚，什么消息重要到需信使亲自来镇妖谷？
“那道判言——汝之血脉，封此无期。”
无论这道狱判是真是假，九国都要派使者来亲自查证。
“说起来，老身也是医者。”
素问盘膝坐到草垫上，“碧玺姑娘，不知能否看看你手里的七曜针？”
碧玺正坐在素问旁边，“自然可以。”
说完便从袖中取出黑匣子递给素问，“这七曜针是一位小友送我的——不对，现今该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火光随着夜风跳跃，廊檐上的风铃也随之晃动。
叮叮咚咚，几乎和回忆里的另一种铃声混在一起——
雪后初晴，山色圣白，天色纯蓝。
碧玺伸着懒腰打开门，眼见一夜之间，大雪封山，想来最近几日都没有客上门了。
偏偏铃声随着山风遥遥飘来。
黑色的牦牛，驮着一个红衣女孩出现在茫茫雪地上。
女孩儿似乎注意到碧玺立在门前。
抬手掀开兜帽，蓬松如雾的乌发顿时随着山风飘散开来。
“阿岐——有贵客到！”
那时候阿岐刚刚聚出灵形，听着呼声出来，只看见碧玺飞奔向女孩儿的背影。
女孩儿跳下牦牛，由着碧玺将她拥进怀里。
碧玺松开女孩儿，仔细打量女孩儿的眉眼，“女娲族有消息说你的眼睛好了，如今看到才算心安。”
“我听闻昆仑山里开了一家客栈。”
“想着是你，就来看看。”
碧玺牵着女孩儿往客栈里走，“我就知道，你会理解。”
“快来瞧瞧——这里不比曾经的昆仑神宫，可是心意总归一样的。”
“虽然这里再没有诸神临会的盛景，但是过往生灵皆可在此地稍作停息。”
“你记得么？我们……”
女孩儿便一直安静地听碧玺诉说。
从遥远的过去，说到她花了多少心血才开起这间客栈。
女孩儿在这里住了月余，期间数次前往昆仑神宫遗址。有时碧玺陪着，一起在那里回忆过去的岁月。有时只女孩儿自己过去，伴月而归。
临走之时，女孩儿将七曜针送予碧玺。
而碧玺立在山顶，目送着女孩儿小小身影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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