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
叶漫的心情，在回府时，都是愉悦的。
甚至，在告别时，她难得的，很有礼貌地谢谢他，然后微笑告辞。
真是个情绪化的人。
在一起待过最长的时间里，程远麟对她的评价。
和他印象中只是执着于话本子的妻，真是完全不同。
或许，是他对他的妻，在其他方面，从未真正了解过。
换了身衣袍出来，习惯性往书房去。
永旺来伺候，给他准备端一些茶点进去。
被永耀苦脸拦下。
愁肠百结的他，把今日的见闻说了，并道，“我看主子真有归隐农田的打算，这可该怎么劝才好？”
永旺是个很随性的人，他并没什么大志向，当即瘪嘴睇他，“难道，你跟着主子就是希望自己水涨船高，飞黄腾达的？”
“······”永耀心里苦，他倒不是想走到更高，可主子要种田，难道他们也跟着下地去？
那可是大家都没干过的活。
就没一个更好的法子转圜，偏要去往这社会底层？
“随你，反正主子叫我干嘛我干嘛。”表好态，好像瞬间和主子在思想上融为一体的荣耀，让他掐手一握的细竹腰杆，挺的更直。
永耀恨恨跺脚，暗啐一口，“···德性···。”
进房上床，继续伤春悲秋。
这边厢的下人们在为主子的未来而担忧，而叶府的男人们，却在鱼口镇为更为光明的未来而奋斗。
所有人全都被艾歆安排在离鱼口镇不远的一桩破旧的宅子里。
夜风呼啦乱窜，屋里便四处呼啦响。
鱼口镇作为平安王的停驻点，自然会免不了和他有短兵相接的打算。
方圆百里，已经被柳瑞和以行军训练的名义给圈了起来，就是防止被有心人将里面的情形传到外面来，落到新帝耳朵里，成为程远麟的把柄。
程远麟的先头小队，已经将平安王进叶府的两个侍卫杀了。
沈娴和阿园，是等到叶大赶到时，才下的手。
这样做，至少把旧帝秘密的泄露渠道给堵死一半。
现在，只剩一位还在平安王手里的大太监戴金。
不能让他继续落在平安王手里，以防用先帝名义，做下动乱。
那样的话，沈家姐弟在新帝眼里，只能被诛杀。
可戴金，至今都没打听到他被沈灏藏在哪里。
更别提完成程远麟制定的另一项大计划。
完成计划的前提，是必须灭了戴金的口。
平川就在山后，可就是这座山，怎么也翻不过去。
着实让人苦恼。
艾歆的人没见过戴金，所以，完成这项任务的，只有叶府的人。
当他把消息传到主子那，主子回了四个字：一群蠢蛋。
叶府的男人们急于证明他们不是蠢蛋，已经不分昼夜在行动。
可越是急躁越是干不好事，今日，已经半夜，出去打探的叶六还未回来。
叶大作为首领，不能兄弟有难，自己什么都不干，趁着夜色，带上叶五和叶三，换上夜行衣，迅速消失不见。
剩下的人，只有叶四、叶八、叶九和叶十。
这四人，因为和叶漫更亲近，好像逐渐形成一个小团体。
这不是自我分裂，而是自然而然。
他们维护叶漫的心，更急切，更热烈。
正因为如此，当叶四把他的打算告诉那三人时，全都直接答应，毫无一丝犹豫。
他们已经不满足只是出去瞎扑空，他们要另辟蹊径，进入平安王地界，杀死戴金。
甚至可能的话，杀死平安王这个老鼠屎。尽管困难重重，艰险万分，还是决定一试。
今晚，只有他们四人，便是最好时机。
艾歆和柳瑞和的手下何勤，在紧挨的一处更残破的宅子里喂蚊子。
当听说叶府有人找来时，装成挑夫的他，直接摇着大芭蕉叶子出去了。
一听叶四的计划，艾歆陷入矛盾中。
杀戴金、杀平安王沈灏，是一系列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只有这位证人消失，有些事情操作起来才能得心应手。
可，深入敌营，一旦陷入危险，他们这边无法明目张胆施以援手，便只能自救。
“你们四人确定要去？”
“去，已经想好了，不去也是等，还不知等到什么时候，府里事多，现在花田那边，又是菜地又是水稻，许老先生忙不过来。”
叶十把一把匕首藏在腰上，一把塞进裤腿里，用细绳狠狠打了个结。
叶九把淬了毒的一排箭簇塞进怀里，已经准备往外走。
叶四没多说，只对艾歆沉声道，“如若我们回不来，不要告诉叶漫，以免打乱程将军的部署。”
“如果我们被杀，不要让小姐看见我们的惨状。”叶八迅速，隐入黑夜。
艾歆短噎，再抬头，全都已不见。
蚊虫肆虐，在耳边在眼前，呼呼狂窜，艾歆总感觉不踏实，他对何勤喃喃，“叶府的人，也不全是蠢蛋，起码还很勇敢。”
何勤长得强壮粗犷，瓮声瓮气地，“勇敢算个屁啊，叶府再不杀了那缺卵蛋的，我看咱们都退回去算了，太不争气，爱谁谁。”
一声喟叹，掩在嗡嗡的蚊虫声中，消弭不见。
叶大带着叶三、叶五回来，后面还坠着个萎靡的叶六。
一无所获。
压根进不去。
平安王的人，全都将鱼口镇围成铁桶，一旦强行闯入，便会惊动他们。
却勿打草惊蛇，这是程将军的第一个要求。
他们只能回来。
空荡荡的破宅子里，除了艾歆差人送来的一些干粮外，便是前几日许家老夫妻偷偷送来的一些已经快要烂掉的水果和发霉的包子。
天气热，包子不耐放，有些肉馅的，已经散发出霉臭味。
两进的破院子，脏乱不堪。
只能忍着，把事办好，才能有更大出路。
叶大不知另外四人去了哪，他想着也许是去艾歆那宅子，也没怎么当回事。
直到艾歆过来。
四人才慌神。
只有探过路的他们，才知道有多难进镇子去。
······
鱼口镇，顾名思义，易守难攻。镇子三面环山，一面平原。
平原唯一的一条路，被大河挡住，要去镇上，必须通过唯一的一座桥，才能进入。
正因如此，叶大他们才会束手无策。
四人会潜水，可势必要上岸，只要上岸，便有动静。
被抓的可能性是百分百。
只有声东击西，分为两组，一组故意失误，引来敌人，另一组迅速上岸。
经过商讨，由叶九、叶十为一组，叶八和叶四为另一组。
这样分组是有原因的，叶九叶十是侍卫队里水性最好的两个。
他俩在水里闭气的时间，远远超过另外两个。
一旦要牺牲一组作为诱饵，那肯定是水性较差的叶四和叶八。
趁着机会，叶九和叶十，才能顺利混进镇子去。
初夏的夜，蚊虫多，水里的蛇多蚂蟥也多。
四人虽然已经有思想准备，可一下水，那些东西全都往他们身上钻，黑魆魆的河面，平静无波，可水下，却是暗藏危险。
只能咬牙，往前游。
对岸，就在不远处。
虽能依稀瞧见间隔不远出就有黑影幢幢，可为了完成任务，在所不惜。
一米、两米、五米。
······
程远麟见到急匆匆赶回的艾歆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卯时三刻。
永耀直接散发靸鞋进来禀告。
程远麟从床上倏地窜起，迅速披衣下床。
一共四人，消息全无。
这是大事。
还没等他权衡，要不要告诉叶漫，哪知，得知消息的叶七已经闯进后院，直奔她的厢房而去。
瞒不住了。
就冲那四人和她的黏糊劲，她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不容多想，直接吩咐马车准备的同时，脑筋飞转。
对策还没想好，大长腿已经跨过院墙而去。
叶漫错愕地浑身发颤，她不明白，好好一起出去的人，怎么一下就少了四个？！
顾不上多想，叶漫从床底下拿出用棕色布包裹的木匣子，死死抱在怀里。
“走，平安王不就是要这个么？我带上，跟他换人。”
此时的她，头脑发炸，全然忘了这匣子的重要性。
心里想的，只是救人。
红杏手忙脚乱正在给她穿衣，王老吉一身浅白中衣，猝不及防站在幔帘外。
把所有人，全都吓一跳。
“莫急，有法子，你把那匣子的外面给我瞧一瞧就好。”
叶漫把匣子往叶七手里塞，“给他看，救人要紧。”
程远麟仔细看了眼，又拿在手里掂了掂重量，“收好，不要带去，应付他们，假冒货足够。”
往外走的同时，吩咐叶七，“这个时候，越要守好府里，我马上派一队人马给你，当心被人抄了老窝。”
叶七砸吧嘴，狠狠点头。
叶漫穿好衣裙，红杏随意带了点行李，匆忙中，就要往外奔。
陈嬷嬷拦住她，使劲拉着她的袖子，死活不让。可怎奈叶漫铁了心要去，正在僵持中，永旺已经过来，“陈嬷嬷放心，只要我还在，保准小姐没事。”
陈嬷嬷这才撒手，抱住哭闹的扁豆，关了府门。
初夏的晨，开始燥热起来，聒噪的蝉，在树杈上，不断鸣叫，引得人，更加不安。
永旺亲自赶车，又快又急，第一次，叶漫发现永旺瘦骨嶙峋的，居然赶车技术这么好。
可她也只是瞥了眼，满心满眼，都是在担忧那消失的四个人。
她死死抓住红杏的短粗指头，直到拽的红杏指甲乌青也不松，“叶四他们几个，会不会已经死了？”
“不会，小姐，咱们出来的人，个个都命大。”
听到这个理由，程远麟哭笑不得。
隔壁全是蠢蛋，看来是他骂的，全是真的。
庚武帝挑选的人，不过如此。
亡国也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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