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寂寞沙洲
这廖丹铁,还真像一块木头?
要说这学习打铁炼钢,他倒是蛮认真的。力气呢,也蛮大的。从他这一个多月的表现来看,也算是打铁的好料子了。只是,他平时说起的,主要就是一些打铁炼钢方面的事情;其次,就是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给人的感觉就是,不解风情。
那么,他是真的拙于表达和表现,还是,在他的词典里,根本就没有“情缘”这个词?
“丹铁啊,明天,我们就要返回家乡去了——”柯霓虹切入话题。
“是啊,离开家乡,也有一个多月了。”廖丹铁回应。
“回到家乡,就开始着手开一家打铁铺了?”
“学以致用,开个打铁铺,也算是半工半商了——”
“田,也继续种吧?”霓虹倒显得有点不放心。
“这打铁铺,目前也不知道赚不赚钱,因此,田地还是先种着。”
“这样一来,就变成了身兼三职了,我们的廖家小哥,还真是不简单!”
廖丹铁露出一丝讪笑:“我,我倒没那么能干。只是,万事开头难,在没确认赚没赚钱之前,那些田地,自然是不能丢下的。”
“嗯,倒也是。要是打铁炼钢一时打不开局面,再让田园荒芜的话,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是啊,凡事还是谨慎些为好;步子呢,不要一下子迈得太大。”
“哦,我们的廖家小哥,倒是进退有据、攻守兼备之人,佩服佩服!”霓虹抱拳赞道。
“柯姑娘,到目前为止,我还只能算个学徒,谬赞了——”廖丹铁谦逊道。
两人边走边聊,再过了一些时候,就来到了萝卜洲偏北一侧的岸边。
在这近半个时辰的时间里,霓虹原本也想套一下对方的话的。只是,这廖丹铁,还真有着“铁”的一面,不轻易谈个人感情,口风较紧。那上下嘴唇之间,还真像是镶了一块铁。
看了看那沙洲,廖丹铁脸部朝北,坐下歇息。
柯霓虹眼光向南,坐在了岸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前边不远处,就是那萝卜洲了。夏天到了,几场大雨之后,江水上涨,那萝卜洲,大半已然浸没水中了,此刻所能看到的,就是那中间突起的部分,倒像是一个大馒头了。
此时此刻,这个廖丹铁廖家小哥,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并肩携手花前月下喁喁细语卿卿我我之类的画面,一直不曾上演也就罢了,这家伙,倒是有点不苟言笑、高深莫测的了。看来,要撬开那打铁匠的那张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当然,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也是心中有所想,只是羞于启齿,不曾说出口,我就无缘耳闻了。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妨来个以静制动,静观其变。在这件事情上,看看到底谁耗得更久一些?
浩浩江水,不分昼夜,无语东流。说起来,我们老柯家的这几个姐妹,跟这萝卜洲,倒是有着不解之缘。先是那个秋夜,风清大姐跟着蒙大人,漫步到此处之时,原本的两人世界,闯进了两个劫匪!更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萝卜洲北岸的这一带,不但见证了风清姐姐和蒙大人之间的情缘;而且呢,这两个劫匪,居然会成为雪雁和月白的目标,我的这两个堂姐,锁定他们之后,穷追不舍,结果,还真的把这两个年轻人捉拿归案了。更让人瞠目结舌的就是,这两个年轻人,还真成了我的堂姐夫。如果不是耳闻目睹,如果不是确有其人其事,我都以为是编故事了。看来,倒是没必要绞尽脑汁去编什么故事,生活本身就是故事,而且要比编出来的故事更精彩,更令人心驰神往。
甚至,此时此刻,我脚下的这块大石头,很有可能就是当年他们所坐过的。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总有这样的感觉,那就是,别人的故事,浪漫唯美,引人入胜。
轮到自己的时候,似乎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比如说,这位廖家小哥,竟然是跟我背向而坐的。
但愿,不是背道而驰。
如果自北向南过了河,再向西走上一段路,就是那马鞍山了。据说,这一大片山,绵延横卧着,就像一副马鞍。山名,由此而来。这样一个夏夜,天上的星星,扳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那马鞍的样子,就看得不够真切了。人说“好马配好鞍”,这位廖家小哥,按照他目前的水平,要打一副马鞍,已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只是,这位未来的大铁匠,还是显得木讷了些。
我是面对着江水的,也就能看到,此时此刻,虽然风是小了些,然而,那江水,早已不是秋冬时节的风平浪静了,光是那荡漾开去的旋涡,就能让人联想到,多少暗流正在涌动着。这个季节,水量大增,早已不复此前清澈见底的情形了。就像,我也看不清楚,这家伙到底是怎样的心思。那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碰上了?或许,这只是暂时的。
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各自的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吧?他,为什么不开口呢?
我姐姐姐夫在这儿,他觉得,这不是他的地盘,他只是一个客人,于是,觉得不便于开口?
只是,这是在柳堤,是在萝卜洲的北岸,是在柳江河边,不是在蒙大人的官邸啊!
又或许,他有着某种不得已的苦衷?是啊,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了,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那种深情脉脉的眼神,那种舍我其谁的霸气,我倒真是难得一见啊!这样看来,有些话语,有些事情,有些心思,他是闷在心里了。
一个多月之前,第一次在观音塑像前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砍一棵番石榴。他,他到底要做什么呢?要说砍柴火,那么一大捧,离一捆尚远,更不用说一担了。而且,如果真是要砍柴的话,一棵石榴木不够,他还可以在附近再砍一些,凑成一捆或一担的。然而,他似乎并没有那样做。也就是说,那个午后,他来到山脚下,并不是以砍柴为目的。如果不是为了砍柴,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当时,我只是给了他一个约定的时间,并没有再返回。这样一来,就错过了一次机会了?当初,我应该留下来,问一下他此行的目的?当然,这也不能全怪我,他如果不想明言,也完全可以扯个由头。反正,有些事情,是无从查考的。
说起来,当时我并不想待太久,我并不想过早地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意图。给别人留下余地,自然也就是给自己找退路了。
其实,那天下午的事情,也是没必要想太多的。这一刻,他就坐在我身边,我真有心的话,还有什么话不能问的呢?
说到底,就是在现在,双方也有着一个微妙的默契,那就是,各自都在等着一个时机,以便于打破那沉默。
沉得住气的那一方,就是赢家?
只是,情感世界里的输赢成败,又如何能够说得清楚呢?
如果没有一点感情,这家伙,一个多月钱的那天上午,他有必要赶过来吗?当然,他也可以这样说,他就是奔着打铁炼钢而来的。果真如此,倒是我自作多情了。当然,最好的情形还是,他只是一时说不出口。就好比说,把生铁炼成钢,都是需要一定的火候的。而目前,火候未到而已。又或许,不经历一场风雨,那天边的彩虹,就不会轻易出现。是啊,就像打铁炼钢,光靠蛮力,还是不够的,对火候、力道、节奏的把握,也是相当重要的。那句话就说“趁热打铁”,而冷却之后,也就无从谈起了。
廖丹铁,如果你真是廖化的后裔,你的表现,是不是有点愧对令先祖了。打不了前锋,就变成了后卫了。
过了这么久,如果他也在想着这件事,也应该想得差不多了吧?这样一个夏夜,到这一带地方闲游的人,倒还不曾见到。风儿轻轻的吹着,那江面上,水波只是微微起伏着,就像大片大片的鱼鳞斑。是啊,那些鱼儿,总喜欢冒出水面,换一口气——
“丹铁,你急着回去吗?”柯霓虹开言了。
廖丹铁倒像是乍惊的狗子,脑瓜猛地震了一下,看来,他倒像是刚从冥想中被唤醒。
“哦,不急的,家里也没什么紧要的事情——”确实,这个问题也不难回答。再说,这一个多月里,都忙着学艺练功,难得清闲。不急着返回,倒是人之常情。
“丹铁啊,这打铁炼钢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你,你都不想说上几句吗?”霓虹旁敲侧击着。
廖丹铁沉吟道: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到目前为止,我们只是掌握了基本的方法,了解了一些步骤。要想成为行家里手,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的——
霓虹暗自好笑:这家伙,脑子还真像是铁打的。这些套话,人人都会说,意义不大嘛。
“我,我是说,在为人处世方面,你,你有哪些感受,有哪些独家心得?”霓虹的话语,渐入正题。
廖丹铁的回答,倒是有板有眼:嗯,学艺先做人。打铁铺的师傅们,手把手儿的教着我们,不厌其烦。我们这些学徒,除了跟师傅学,相互之间也在交流、切磋,取长补短,因此,还是学得比较到家的。此外,令姐,令姐夫蒙大人,对我们也是关怀备至,给了我们不少鼓励和帮助。总而言之,在为人处世方面,我们也是大有长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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