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我是谁
六一当然不是要自杀。
这是他过去一年来经常干的事，从神农顶一跃而下，在半山腰的时候单手化刃插入岩壁，下坠的力道使得石头上也留下了深深的划痕。几千米的高峰对于六一来说已经不再存在什么危险，几个跳跃，便进入到山脚的森林中。
来到了公路边，六一再次陷入了那种不知道该去哪的迷茫。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自己决定过要走什么路，小时候在父母的安排下读小学，读完小学读初中，读完初中读职高，学校也是父母选择的，六一不过是他们想实现自己没有实现的理想的工具。甚至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也是父母为他选择的，而之后每一次的换工作也不是他自己的选择，都是被迫离开，被迫去做选择。自己获取这一身天赋和功夫，甚至也不是自己的选择，不过是随遇而安，听从命运的安排。
六一想起以前看到的电视剧里主角总会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是真的不由天吗，六一想不通，至少他到现在都还在听从老天的安排。六一还是没有决定自己要去哪。去找雨菲吗？可自己和她毕竟只认识短短几天，自己都还没有来得及真正的了解她，而且过去这么多年，她还在那里吗？她会不会已经成家，自己这样贸然过去是不是会打扰到她呢？还是不要去了。
六一想到了童年，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六一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家看过自己的父母了。虽然他们对自己谈不上有多爱，但毕竟有生养之恩。既然现在无处可去，不如先回家吧。
拿定主意后，六一开始盘算怎么回家。他现在身无分文，身份证也没有，高铁飞机肯定是坐不了了。这里离家几百公里，六一虽然学会了移形换影，但毕竟只适合短距离使用，长途跋涉很难坚持下来。六一隐约记得这里大巴车站的位置，虽然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是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试一下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六一乘着夜色，在树木之间穿梭，速度极快，在师父的教导下，六一功力确实提升很多。夜凉无风，却可以看到路边的树在左右摇摆。
虽然走了一些弯路，六一还是找到了那个汽车站。但到了汽车站的六一又犯难了，自己没有钱，怎么坐车。难道偷偷跳到汽车顶上去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开这么远的路，难免有点尴尬。六一感觉自己有点像死侍，明明拥有逆天的能力，却不得不打车去拯救世界。当然自己还不如死侍，因为死侍至少有打车钱。
正在犹豫间，有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小伙子，有火吗？”
“没。不好意思。”
“好吧。还真是倒霉，问了几个人了。发型挺潮啊，衣服也挺个性，一遍有袖子一遍没袖子的，搞艺术的啊？”
六一这才想起来自己三年来都没有剪过头，但师父也是长发，所以在神农架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对。还好身上还算干净，没有被人当成流浪汉。
“算是吧。”六一答道。可是心里却想我学的都是杀人的艺术。
“音乐？还是画画？”
“雕塑。”
“这个可以。去哪啊，怎么不进去等车？”
“回家，没钱买票，钱包被人偷了。”六一想了个还能说得过去的旅游。
“唉，出门在外不容易。”中年男人掏出钱包，拿出几张100的钞票。“拿去买票吧，我女儿也是学画画的，最看不得你们这些搞艺术的人落难。”
“多谢。大哥你留个地址，改天还你。”
“算了，也没有多少钱，就当资助你搞艺术了，困难都是暂时的，一定坚持梦想！”
中年男人倒是古道热肠，六一也没再说什么，便去买了回家的票。还好这边管理比较松散，也没有查验六一的身份证。
六一坐上了夜间开往家乡城市的车。车上人不多，六一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行道树飞快的后退，想象自己见到父母和弟弟会是什么样的场景。自己离开家时，弟弟不过也就六七岁。现在应该快要读初中了。
与此同时，某处。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办公楼，这层楼被分割为数间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内又摆着很多的办公桌，看起来像是一家普通的公司的办公区域。今天看起来很忙碌，每个人都戴着耳机，盯着眼前的电脑，手下不停地敲着键盘。
有个工位上的人按了耳机，打开了麦克风。“报告，发现了C36号的活动信息，根据轨迹显示，C36号大概三个小时前出现在X市，随后到了该市的汽车站，现在汽车开往H省M市，预计1个小时后到达。”
“为什么不早点报告！”耳机内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
“系统刚刚才显示出来，之前没有发现。”报告人声音有些发抖。
耳机内传来对方挂断的声音，然后是一片沉寂。
这栋楼的另一个小房间内。
两个人四目相对。其中一个人身穿西装，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的烟已经燃了一半。脸被一个穿白大褂的老年人挡住了。这个老年人头发已经花白，但精神炯烁，戴着眼镜，眼神深邃，面向穿西装的男人微微弯腰。虽然他脸上已经长满皱纹，但是依然掩盖不住满脸的英气，想来年轻时也一定容貌俊美。
“这次终于发现C36的踪迹。距离他上次消失已经整整三年了。我已经派出搜索小队，往他的目标位置出发了，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老年人先开口说话，扶了扶眼镜。
“嗯，丁博士，这个消息对我们很重要。当年C36本就是非常珍贵的研究对象，但因为我们的工作失误，导致目标丢失，搜寻队几次搜索都无功而返。三年来我们的研究基本没有进步，集团损失惨重，如果不是拿之前隐藏未发布的研究成果糊弄了三年，投资人早就把你我生吞活剥了。”
“明白，老板。我为当年的失误承担全部责任。”
“丁博士，我没有这个意思。当年你给我父亲帮了那么大的忙，如今我自然全力信任支持你。尽快带回C36，开展下一阶段的研究吧。这是我们最重要的项目，我们的产品一定要震惊世界！”
“好的。我一定尽全力。”
穿西装的男人把烟按在了烟灰缸里，使劲碾了几下，没有再抽。
清晨，六一到达了家乡的车站。
回家的路倒还记得，这里离家不过十几公里，六一在没人的地方便利用移形换影快速前进，人多的地方便慢跑，很快便到了老家。
但老家的景象却让六一惊呆了，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唯一几个完好的房子旁边，也停着挖掘机。墙上面画着×，早已无人居住。
六一看到一个开挖掘机的师傅在路边抽烟休息，便上前打听发生了什么。
“你不知道啊？”师傅一脸惊奇的看着六一，像看外星人。“去年就开始拆了，这还是因为最近镇政府缺钱，拆的慢呢，不然早结束了。”
“为什么要拆呢？”
“搞新农村啊！”师傅现在已经认真的怀疑六一到底是不是外星人了。“这你咋也不知道？前两年就开始搞了，现在这附件几个村的都搬到县城旁边去住了，他们运气好啊，后来再拆的就只能住在镇上统一盖的房子里了。”
“那这户人家您知道他们现在搬到哪了吗？”
“这我哪知道，反正应该都在一起吧。”
“您在这边干活，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王六一的人？”
“王六一？”师父认真思索着，又点上了一支烟。“哦哦，王六一啊，听说过这么个人。好像是这个村上的，一直在外面打工，后来有两个警察找到他家里来了，说在外地有人报警王六一失踪了。”
“那后来呢？”
“我也是听几个搬家比较迟的大爷说的。说后来他爹还去他失踪的地方找过，但是没有找到，警察找了一两年也没有找到，好像就判定死亡了吧。他爹娘没有办法，也只能接受了，还去销了户口。结果户口刚销分房子的政策就下来了，他家因为人口少还吃了不少亏，气的他爹娘直骂，骂他没出息，边骂边哭。唉，也都是可怜人。怎么，你是认识这个王六一吗？”
“哦，初中同学，我离家很多年了。我最近正好到这边来。。采风，知道他老家在这，也是很多年没有联系过了，就想着来看看。”六一搪塞到，本来想说自己来出差，不过这身穿着确实不像有正经工作的。
“那你倒是个重情义的人，现在这样的人不多了。”师傅掏出一根烟，扔了过来。
六一点上了烟。他没有抽烟的习惯，但是他觉得此时很需要抽一根烟。
“推定死亡？”六一不禁苦笑。“原来我早就已经死了，王六一变成了一个不存在的人。”六一用力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的烟遮挡在他的眼前。
那我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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