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新年快乐
吃了午饭两人就告辞,大年三十晚上的饭还是要在季家四合院吃的。
杨惠卿试着去牵他的手,当着杨家人的面他顺手握住,给她开车门,脸却冲着杨父杨母:“爸爸妈妈我们就先走了,初二再来给您们拜年。”
车子稳稳当当开出了半里地,杨惠卿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闭着眼靠在颈枕上,悄悄地将手移近了一寸,又近一寸。
她像做坏事一样不敢呼吸,感受到他手上的温度了,就快握上去。
他缩回手,抱臂假寐。
杨惠卿气呼呼的,故意大声吹气,吹的她额前发鼓起。不敢骂出声,在心里却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小气鬼!黑脸怪!活阎王!
就算自己理亏,他这样子也真讨厌。不就是赌气吗,谁没赌过气似的。
她动作很大,拿了身后抱枕砸在两人中间,一大半都砸在他身上。
背过身,整个人向着窗外。只差没在后背写上“我很生气”四个大字。
季青林睁开眼把抱枕放好,看她小小的人缩在门边,眯了眯眼睛,没理她。
这次没那么容易就被她哄好,对他的事不上心就算了,竟然还嫌弃他。
男人的能力绝不能受质疑,这关乎尊严。越想越气,要是有人看到,会发现他头发都更直立了点。
司机早上就听到两人的动静,现在看小夫人气鼓鼓地扔抱枕,两人坐得像中间隔了条银河,他大气都不敢出,又想开快些,早点到二环,又想车子稳稳当当、不能有一点颠簸,不然季总肯定把火气撒在他身上。
车内空调25°,愣是把他急得满身大汗。
正好有人过来四合院拜年,和季青林、杨惠卿撞了个正脸。
四五个西装笔挺的人,后面两个年轻些。
季青林早就把杨惠卿挡在身后,和打前的人打招呼:“许叔。”
国字脸的男人六十多岁,笑着拍拍季青林的肩,说:“你现在生意忙,我都好久没看到了。”说着和边上的人笑道,“小时候整一个混世魔王。”
边上那人怎么不认得季青林,但又不好装着亲热,只好顺着说:“不愧是季老的孙子啊。”
季青林看他一眼,礼貌地点点头。
被唤许叔的人又看看被季青林挡的只露出一个头的杨惠卿。问季青林:“你岳父岳母还好吧?”
季青林点头:“好的,刚从那儿吃了午饭来。”
那人点点头,又拍拍季青林的肩膀:“年后听你好消息啊。”
说完爽朗地笑,带着人阔步走了。
两年轻人慢了一步,冲季青林微曲背。季青林把杨惠卿挡得更严实。回了个点头礼。
人走了杨惠卿娇哼一声甩开了他拉着自己的胳膊。心想:竟然不牵手,拽她的胳膊都不牵手,简直气死她了!
一个人往前走,恨不能离他五米远。
好在宋勤一看到杨惠卿就把她拉厨房去了,说过年一定要亲手包几个饺子明年才顺顺利利。
杨惠卿哪里会包饺子,叠被子一样的把两块面皮压在一起,软趴趴地塌在面板上,惹得宋勤和几个老阿姨哈哈大笑。
她有些不好意思,手背擦脸,把颊边的头发捋走,乖乖地往宋勤那边去:“妈妈你教我。”
最终也没包出几个像样的饺子,她赶紧逃了厨房。
季青林正在和父亲下棋,听到她有些快的脚步,装作看窗外抬起脸扫了她一眼。
意外看到她颊边,鼻上沾了面粉。
季加沉敲敲棋盘:“到你了。拿着棋子傻笑什么,快走棋啊。”
杨惠卿直到婆婆进屋看到她的脸才知道脸上有面粉,对着镜子照“哎呀”一声,宋勤在边上笑:“丫头像个小孩。”又冲季青林喊,“青林,你不要欺负你媳妇,欺负她,我打你哦。”
季青林头也没抬,“嗯”了一声。
饺子下了一大盘,杨惠卿包的几个被单独挑在一边。
宋勤拿着筷子全夹给季青林:“你媳妇包的,你都要吃了。”
季青林夹起一个仔细看了一下,又翻了个面打量。扫过边上作鸵鸟的人的头顶:“这么丑能吃吗?”
得了宋勤打头的一筷子和脚下被人奋力一踩。
那十几个不像饺子的饺子,最后也全在季青林的肚子里。
十一点多院子里张罗起烟花。季青林站在廊下,黑影长长的。看杨惠卿亮着眼睛紧盯着飞起的火花,砰砰地在空中炸开,炫彩非常,照亮了整个院子。
他走出廊下,走进光亮里,从她身后抱住她。虽然边上吵闹不停,杨惠卿还是听到了。
“卿卿,新年快乐。”
但这人真是别扭极了。
杨惠卿心里正得意,美滋滋地想着:知道要低头主动哄她就好。
身子往后倚,手放下去想贴住他的。还没碰到他的手背,他又嗖一下松开她,头也不回进屋里去。
杨惠卿气得原地跳脚。敢情这句“新年快乐”是零点时必不可少的章程,走章程归走章程,生气归生气。季爷的气还没平呢。
她心里暗恨:看你能气多久。
焰火也是应景式的,没几下就放完。
季家的过年规矩,都得住在这守岁。
小夫妻的屋子安排在三进西侧。
杨惠卿擦着头发进来就看见季青林大剌剌地躺在床上,一双大脚都快要踢到红木床的底部。
虽然有暖气,但屋里保温性不好,也不算很暖和,他穿着宽松的短袖T恤和裤衩,被子也不盖,小腿上不多的腿毛在白色床具上很是惹眼。
床是贴墙放的,季青林此时占了外边那侧,腿又伸直了要抵到床沿。
杨惠卿只得双膝跪在床边要爬进去。意料之中的,躺着的人把她截住,从后面抱上去,杨惠卿顺势坐在他大腿上。
她没憋住笑,手肘抵抵男人坚硬的小腹:“不生气啦?”
季青林深吸一口气,头埋在她的背上,声音闷闷的:“和我道歉。”
杨惠卿笑着转过来,跨坐在他腿上,左腿搭在床边习惯地晃着。
身上的裙子本来就只到膝盖,没几下就都堆在大腿根了。
季青林顺着她的膝盖摸到大腿,在肉最多的那地方掐了一下,又说:“和我道歉。”
“吃醋啦?”
季青林抿了抿嘴:“不是。”
不是吃醋,就是不喜欢她羡慕别人的小男生。
他很认真,握住她的腿不让她乱动:“我也可以,我是怕你累。”
年初一一大早,院子里就热热闹闹。
杨惠卿季青林两人,一个白里透红,眼睛亮晶晶。一个肤色暗沉,眼下乌青。
杨惠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看精神不济的季青林。觉得自己就像古代话本里吸人阳气的狐狸精。
她把季青林按在圆凳上,认认真真给他上遮瑕。
季青林本来以为她调皮,老老实实让她刷刷点点,坐了一分钟,终于没耐心了。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把形似鸡蛋的东西往脸上按。满脸拒绝:“这是什么?”
杨惠卿把他向后仰的身子又抓回来:“给你上粉底。”
季青林皱眉,偏过头不让她得手:“你又喜欢小白脸了?”
不行,这个他不能接受。
杨惠卿又不能说出“你就像被采阳了的弱书生”这种话来,只能编瞎话骗他:“是啊是啊,现在受欢迎的都是皮肤白的。”
季青林的脸越发的黑。
本来就是受刑一样坐在圆凳上,现在抓着凳子边的手,青筋暴起。他甚至有些大力的推开杨惠卿,站了起来穿外套,语气冷冷地说:“别肖想别人,你早就嫁了!”
他不可能去扮柔弱小白脸。
杨惠卿见好歹遮住了黑眼圈,他身材颀长,肩宽腰窄,本来就有气质。扣衣扣的动作贵气逼人,她一时迷了眼,也懒得和他计较,笑嘻嘻地上来挎着他的胳膊一起出去。
季青林瞄了瞄在臂弯的手,雪白如玉。
午饭后就陆续有人来向季老爷子拜年,多是各家父母带着小辈。
二进的厅里早就备好了蛋糕点心,季青林杨惠卿陪着小辈们坐着,长辈都在三进陪季老爷子说话。
朱家早就搬去上海,今年难得回端城过年,也是许久没和这些人见面。
朱家小妹妹才两岁多,她哥哥朱前声抱着进来,杨惠希三步并两步上去抢下:“太可爱了吧!”
江坊在边上呛声:“杨惠希,你会抱孩子吗,别把妹妹摔了。”
杨惠希瞪他一眼,和贺一容凑到一起去看小孩:“一容,你看你看,睫毛快比你还长了。”
朱前声闻声望去,知道这就是贺家后来才接回来的女儿。
贺毅阳适时走过来,拍拍朱前声的肩,向他介绍:“我妹妹,贺一容。”又转过头笑对着贺一容,“朱家哥哥,朱前声。刚好你回来前一年搬去上海的。”
小姑娘抱着小孩子,一笑有两个酒窝,又可爱又乖:“哥哥好。”
朱前声想起来之前听江坊隐约提过,这丫头和聂祯闹起来,结果聂祯去当兵了,贺一容随他三哥一起去了英国。
朱前声友好地笑了笑,没再看她,冲着贺毅阳:“我忘了这茬事,见面礼回头给妹妹补上。”
那边季青林冷笑:“你还欠我一份新婚礼!”又看了看一起逗小孩的杨惠卿,补了一句“现在也要添一份见面礼”。
这堆人里除了年纪比他们大几岁的贺毅阳,就只有朱前声从小就不怕季青林。
他看了一眼杨惠卿,和她点点头,上前锤季青林一拳:“你最好赶紧生个孩子,我一起补上!”
杨仝起哄:“是啊是啊,我要当舅舅。”
闹了半天才静下来,女孩们围成一圈逗小孩,男的又都去了东边茶室。
朱前声这才小声道:“赵恩宇那东西没来?”
江坊接话:“他怎么敢来,上次被我们一顿暴打。”
朱前声笑,这事他早就听说,正色:“赵家要塌了吧?”
季青林贺毅阳对视一眼,贺毅阳点头:“这个形势下他越来越难,估计是了。”
朱前声“呸”了一声:“扫黑除恶怎么没把他这个最黑罪恶的人给除了!”
贺家老二贺毅溯拍着桌子站起来:“怎么除?!告诉全世界当年聂叔叔的飞机失事是他赵天泽做的手脚吗?你看看外人对他的评价,温文尔雅、勤俭节约,到现在都还有人觉得那些不光彩的话是谣言。”
一提到这事气氛就冷了下来,当年大家还都是小孩子。一夜之间,聂叔叔出了车祸,和江阿姨一起没了命,只留聂老和聂祯一老一小。
虽然大家年纪都小,但谁不知道赵天泽因为情系江阿姨多年才处处与聂叔叔作对,甚至人死了都要把埋着江阿姨的那座山强行买下来,在半山腰建庄园。
朱前声想到杨惠卿,多嘴了一句:“赵恩宇活像他爹,青林你护好你媳妇。”
摔茶杯的声音吓了杨惠卿等人一跳。
朱家小妹妹也被吓得哇哇大哭,贺一容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杨惠希远远地看了一眼茶室,那声音当然不是茶杯不小心掉地上去的。她见杨惠卿面露忧色,安慰道:“没事,他们从小打到大,下一秒就勾肩搭背了。”
杨惠卿直觉,扔茶杯的一定是季青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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