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粮食
每个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吉良吉影小时候还带着那种高智商儿童特有的傲气。他既不喜欢同年龄段的孩童,也不喜欢那些还没有他聪明却趾高气昂的大人。
只有安幸是不同的。
从一开始就在身边的,柔软的,可爱的,不会因为他的冷脸离开的,看似呆呆的其实能跟上他思路的。
手很好看的,安幸。
吉良吉影带着对万事万物的厌烦和无感,将自己绝大部分情绪都倾注在一人身上。
所以在幼稚园组织滑雪活动时,他带着安幸去了一处没什么人的偏僻地方。享受着雪的宁静和小安幸因为冷空气变得粉红粉红的脸。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哎。”安幸笑嘻嘻地说着。
“嗯。”吉良吉影把脸往围巾里藏了藏,这样就不会被她看到自己通红的脸了。
小小的两个人手牵着手,在诺大的雪地中一步一步的走着,脚印贴得很近,像是两只小猫留在雪上的。
灾厄如影,常伴吾身。
变故总在一瞬间发生。
在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时,吉良吉影先一步反应过来可能这就是书上说的雪崩。他顺力拉着安幸努力想跑到有遮挡的地方,海浪一样的雪花就瞬间吞噬了他们。
当时吉良吉影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绝对、绝对不要松开拉着她的手。
因为一旦松开,就再也找不到了。
吉良吉影相信安幸一定也是这个想法,因为他能感受到对方施加在自己手上的力道。他们两个人努力靠近着,终于在这狂风暴雪中抱成一团,像球一样顺着雪浪向下滚去。
砰的一声,吉良吉影感觉自己的五脏都要错位,不过下一秒他就发现这已经算是一种很好的结果了。
他们被雪浪推到一个小小的岩石孔洞中,暴雪从外侧呼啸而过,但他们终于停下来了。
与其说“推入”,也许“塞入”更贴切。这个洞实在太小,如果他们两个不是只有三岁,一定挤不进来。
现在,他们正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抱在一起。
都到了这种时候,安幸居然还在开玩笑:“我感觉现在好像西瓜虫啊哈哈哈哈!”
吉良吉影感觉又憋屈,又真的要被她逗乐。只好僵硬地说:“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
“知道啊,雪灾。”安幸说,“不过我们很幸运啦,要是被雪一直冲下去,指不定要一直埋在雪的深层或者撞到尖锐的石头上。能躲在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吉良吉影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但他就是不明白对方这种乐观的精神是从哪里来的。
“因为难得和阿吉贴贴呀!”安幸把头靠在吉良吉影还很柔软的颈窝,“就是这么死在一起也值了。”
又来了,她又在说这种让人心跳加速的话了。她嘴里是经常含着蜜糖吗?为什么她能如此自然地表达这么热烈的感情?
吉良吉影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他索性也把头埋到对方的颈窝,一报还一报。
除了雪清冽的气息,还有一些淡淡的血腥气掺杂在她的发间。
时间的概念在这样无尽地等待中开始变得模糊,吉良吉影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也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好像只剩下他微弱的意识宣告着他在这茫茫雪海中的存在。
四周静得可怕。
“阿吉,阿吉?”
吉良吉影听到安幸的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好像给他被冻僵的灵魂注入温暖。
“不要睡呀……随便跟我说一句好不好?”
吉良吉影想要回应她一下,哪怕只有一个音节。但喉咙好像也变成了一碰就碎的冰块,他最多只能张开嘴。
他能感受到安幸的焦急,他想把她抱的紧一些来昭示自己的存在,最终却失败了。
原来他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啊。
原来他现在距离可以保护谁,还有那么那么远的差距。
“不行……我也快动不了了,至少要让阿吉活下去才行……”
吉良吉影在一片黑暗中听到了安幸的声音。紧接着就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唇边,像春雨一样给他注入了生机。
求生的本能让吉良吉影努力地吞咽着。
但在被冻到麻木的脑海深处,他在努力思考这究竟是什么。如果现在救援没有来,那这个液体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吉良吉影拼命睁开眼睛,想要找到答案。
映入他视线的,是慢镜头一样的画面。他看到安幸原来如乌木一样的头发一点点褪色变成粉色,好像某种进度条,暗示着那些养分都从她的体内流失出去。
从她手腕处的伤口那里。
破败的、磨损的、一看就是被牙撕咬开的。
吉良吉影不知道安幸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咬开自己的手腕,把伤口凑到他唇边让他喝血取暖。
他只看到她疼的双目含泪还在努力笑着,然后她说——
“活下去,阿吉。”
“活下去。”
……
“滴,滴滴——”
“大夫,我儿子到底怎么样了?”
“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但应该是受到了非常大的刺激,所以昏了过去。”
“也正常,这么小的孩子突然看到□□持武器火|拼,哪儿有不吓到的……”
吉良吉影睁开了眼睛,看到白茫茫的天花板。
“吉影!你醒了!!”吉良吉广喜极而泣。
吉良吉影努力转头,想看看左右的病床上有没有躺着安幸。
毕竟三岁的那次,他醒后安幸就躺在他身旁的病床上呼呼大睡,完全不像一个奇迹般存活的病号。
但这次他只看到雪白的墙面。
医生在调整输液瓶做着各种检查,吉良吉影努力张开干涩的嘴唇问:“安幸呢?”
吉良吉广的表情一下变得灰白。
【啊,果然是这样的神态。】吉良吉影想。他其实都知道的,但他像是拧着一股劲,一定要从别人的口中确认出来。
“她死了,是吗?”
吉良吉影的声音平静的可怕。
吉良吉广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他该怎么跟儿子开口呢?他此刻的平静,比他嚎啕大哭还要可怕。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海平面下咆哮的洋流。
如果不宣泄出来,只说明他的内里还在不断地扭曲。
他该怎么告诉儿子,因为那个黑衣组织的袭击,现场有太多太多难以辨认的尸体,他们唯一能确认的就是只要是没有回来的人,一定是死在那场恐怖袭击中了。
他该怎么告诉儿子,安幸家直接从他们家旁边消失,如同被一个恐怖的组织从世界上抹消,再也没有一丝痕迹。
但这都没有他发现的另一件事令人胆寒。
吉良吉广在儿子阴沉的目光下遁地无形。
终于在医生检查完走后,吉良吉广锁上门,颤抖地从手提包中拿出一个被包裹得很细致的东西,递给吉良吉影。
“爸爸接到电话后立刻赶过来了,不让医生给你换衣服……你在找这个对吗?”
吉良吉影缓慢而小心地将布条一层层解开,如同对待一个易碎的珍宝,连呼吸都放轻了。
里面是安幸的那只右手。
不知为何,伤口的断面长出了新的皮肤,将最初裸露在外的筋膜骨骼都包裹起来。除了有一点点血迹,这只手还像她生前那样柔软,甚至还带有一丝温热。
如同有生命一般。
吉良吉广只感到毛骨悚然,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吉良吉影完全不在意这个恐怖的场面,反而露出了一抹笑容。
然后他捧着那只手贴到脸侧,仿佛安幸在抚摸他的脸一样,发出了一声慰叹。
“谢谢您,父亲。”吉良吉影的眼尾泛着殷红色,“如果没有她,我一定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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