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七)
泛舟湖上，采莲嬉戏，实是一桩美事。
杨梧归来后心情仍旧不错，听了素云禀报今日前厅发生的事也未动容。
她语气平平：“此事你处理得不错，日后若无大事不必禀报。”
二哥既要她坐在这金丝笼中，那么那些烦扰便不是她的事。
是他应了她啊，会替她扫平一切障碍。
杨梧换下罗裙簪珥，抱了一枝今日摘的莲花走进寝殿。
秦无忧靠在榻边，闲来无事翻着一本游记打发时间。
杨梧偷偷从背后靠近他，偷袭他去挠他的痒痒。
以秦无忧的耳力怎么会听不到杨梧来了？更何况他的心神也不在书上。
他顺势倒在榻上，一下子把她捉到怀里，两人扭打起来，你抓我的手我压你的腿，像猫猫打架，那枝莲花早已落至一边。
半晌两人玩累了，秦无忧的腿压着杨梧的腿，杨梧的左手抓着他的右手，右手却被秦无忧左手制住。
他们相视一笑松开了手，秦无忧替杨梧理起乱发，杨梧也替他将乱发拨正，仿佛两只互相梳理羽毛的鸟雀。
十日之期很快就过了，任两人如何如胶似漆也得暂且分开。
左右无事，又一直和二哥胡混，没怎么好好看看秦宫内外，杨梧便起了去看看秦宫的心思。
一路分花拂柳，行至宫斗小说剧情高发地御花园，果然杨梧也遭遇了宫斗剧情。
一名弱柳扶风的白衣女子正坐在秋千上吟诗，泪眼朦胧，楚楚动人。
杨梧仔细一听她吟的还挺应景：“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杨梧叫来主管御花园的人问了一下：“那是哪位美人？她天天来此么？”
主事突然被皇后召见自然诚惶诚恐，有什么说什么：“那是栖霞阁的李婉仪，平日便爱来御花园赏景。倒也不是天天来，只是三五不时来一趟。有时候对月吟诗，有时候对花作对，奴婢们也不懂。”
主事看杨梧脸色，问：“可是她扰了娘娘清静？”
素云闻言一下子精神了：“娘娘若有需要，奴婢愿前往效命！”
杨梧摇头：“人家愿意来就来，我们自走我们的。”
杨梧绕过这位李婉仪准备继续逛御花园，没想到我不就山山来就我。
李婉仪上前行礼，盈盈下拜：“妾婉仪李氏见过皇后。”
杨梧站住，颇有兴趣：“你怎么知道我是皇后？我记得我没有召见过任何嫔妃。”
李婉仪温婉一笑：“皇后说笑了，自从陛下下令叫妃嫔还家改嫁，宫中姐妹来来去去就剩那几个，哪有不熟的道理？妾唯一不识的便只有皇后了。”
杨梧本来不想理她，架不住她自己要撞上来，于是问她：“二哥既下令还家改嫁，你又为什么不去？”
李婉仪噎了一下，她本意是暗指皇后性妒，逼得皇帝连宫妃都要遣散，没想到这个新皇后不仅没听出来还反问她为什么不走！
还有那个二哥，噫——！光天化日她也叫得出口！
李婉仪继续柔弱应对：“妾家中父兄专横，回去也是任人摆布，不若在这宫中身为嫔妃还得些自在。”
杨梧突然起了坏心眼，扭头吩咐素云：“素云，你指一名女官去陪李婉仪归家，任她自择夫婿，让女官看着不许她父兄插手。”
素云应声就要去做，傻眼的李婉仪为了挽救急急出声：“皇后恕罪！妾自幼时便倾慕陛下，若是出宫恐此生再难得见天颜，还请皇后垂怜！”
杨梧眯起眼：“你刚刚说你家中父兄专横所以不想还家。”
李婉仪垂泪对答：“父兄专横，妾倾慕之人就在宫中，若是还家妾永无可能再见陛下，更要被迫再嫁，妾如何受得住！”
杨梧问她：“那你先前为何不说？”
李婉仪偷偷抬眼看她，继续垂泪道：“陛下能为娘娘遣散六宫，妾如何敢实言以对？自要遮掩一二。”
杨梧颔首：“原来你也知道二哥为什么遣散六宫，那还老在御花园碍我的眼做什么？难道你打量着我这辈子不来御花园碰不上？”
李婉仪惊呆了！她目瞪口呆听着杨梧理直气壮的“善妒”发言，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这不合妃嫔说话刺人的规则，她闻所未闻如此张狂之语！
杨梧继续说：“既然碍了我的眼，明知道我是皇后，我都未曾理你，你又凑上来做什么？”
李婉仪脑子都糊涂了：“妾，妾，妾……”
她终于想到某点：“妾见陶妃前事，不敢不来问安。”
陶妃只是当着女官的面说了你两句坏话就被禁足了，我看你本人路过还不行礼你岂不是要收拾死我？
杨梧不想分辨这些人话里的真假，赐金改嫁还不归家的宫妃都是陶妃一派，还全是死忠，她没有兴趣陪她们玩。
收拾了陶妃她们自然会放弃了，何必在此做口舌之争？
杨梧对李婉仪丧失了兴致，挥挥手叫她走了，自己又悠然自得地逛起来。
杨梧自己心情舒畅，高兴了怼人玩，不高兴就叫人滚，陶妃就没办法这样了。
她从宫人手中接过李婉仪送来的密信，心情更差了。
她咒骂了一会儿没用的李婉仪，闭眼深吸一口气对身边心腹吩咐：“不能再等了，叫那边动手。”
心腹忧心：“娘娘，是否太急了些？新后这才来几日……”
陶妃目光冷冷：“再等，陛下就该查出来动手了！到时候我们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与其引颈受戮，不如奋力一博！”
杨梧这边看完了秦宫对它也没了兴趣。秦宫虽大，但再大的宫殿总有逛完之日，她花了两个月探遍秦宫内外就把它撇在一边不管了。
倒是掐指算算先前去玩过的莲花荡此时莲蓬应已结下，值得一游。
杨梧向秦无忧一说，他自然应下，又带了杨梧偷偷溜出宫去玩。
他们俩再次泛舟湖上，此时莲花已谢，荷叶倶枯，满湖皆是残荷与莲蓬。
杨梧与秦无忧也不划桨，任小舟自己随波逐流，慢慢游荡，他们随意折身边的莲蓬剥莲子来吃。
莲子清脆甘甜，中心的莲心却是苦不堪言，剥起来还难。
秦无忧正专注地给杨梧剥莲子，剥下的莲子都拢在一张尚算青翠的荷叶里，任由杨梧从中取食。
突然“扑通”一声，秦无忧面上溅上不少湖水，他以为是杨梧拿桨拍水和他玩，下意识举手挡了一下就准备抬头和阿五互相泼水玩。
结果秦无忧刚抬头露出笑容，就看到小舟另一头空无一人。
秦无忧：突然笑不出来。
他的阿五呢？他那——么大的一个阿五呢？！
秦无忧不作他想，立刻跳进湖里，湖下已杀机四伏，无数暗影扑过来。
秦无忧一眼就看到杨梧正夺了一个黑衣人的刀反手刺入对方胸膛，心中一振，一脚踹开一个黑衣人向她游去。
杨梧这一世又不是什么柔弱少女，被一把拽下水的时候是有些突兀，但这具身体优秀的战斗本能让她反手一肘击向身后，夺得了自主权。
随着秦无忧下水之前潜在周围的侍卫也随之跃入水中，他毕竟是一国帝王，怎么可能真的只身带杨梧偷溜出来玩，不叫他们现身就是了。
黑衣人与侍卫厮杀在一起，杨梧既夺得了自主权就不至于毫无应对之力，压倒黑衣人也非难事。
只是水下到底不便，黑衣人娴熟水性，显然提前练过，又人多势众，杨梧一时险象环生。
秦无忧看得心焦，他身边缠着的黑衣人更多，以他之力一时都无法脱身。
再这样下去恐怕杨梧体力不支会有危险，秦无忧心下一狠取出一颗蜡丸在齿间咬破咽下，从袖内掏出一瓶密封小瓶拔开。
侍卫见状纷纷四散奔逃，连黑衣人都顾不上了。
离秦无忧最近的黑衣人迅速浑身抽搐，没一会就不再动弹，缓缓沉向水底。
没了黑衣人的困扰秦无忧很快来到杨梧身边，给她也喂了一颗蜡丸，杨梧会意咬碎咽下。
两人互相扶着向上游去，一边踹跟在身边的黑衣人一边浮出水面。
至于黑衣人本来还缀在他们身后追杀，没一会就翻了。
秦无忧从水中爬出来接出杨梧，侍卫护着两人远离此处。
他们随便找了一家客栈沐浴更衣毕用了些吃食，秦无忧强忍着怒气下了一条又一条的指令。
“把那些刺客的尸体捞上来查清楚，朕要知道他们的来历。”
“清查内殿，朕与皇后是临时起意，必有细作泄露行迹。”
“告诉京兆尹，莲花荡那湖水暂时不能用了，叫秦都百姓别去那了。还有，京城里出刺杀，朕看他的狗头是不想要了！”
秦无忧自己给杨梧把脉没把出什么问题，但刚经历过刺杀他不放心，带了杨梧回宫去叫御医来看。
长胡子御医给杨梧把了又把，把完左手把右手，把完右手问饮食，让本来就不放心的秦无忧心提到了嗓子眼。
老御医把了半天，眉开眼笑：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娘娘有喜一月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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