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下下签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离开偏殿的。我只记得大师承诺他帮我处理平安符。等我站在悬挂了无数红绸的大殿之前,才回过神来,也才注意到,来来往往的香客手上或多或少都拿着平安符。
这里的平安符既然这么灵,不如——
给左然求一个吧。
他就算要求,也不会给自己,他肯定只会给聂秋求。一门心思就知道担心别人,也不想想自己的处境。被架在高位,被当成偶像崇拜,危险得无以复加。想起前几日下午茶时间,他请我们吃蛋挞的时候,不过是被翟星拉过来当着我们的面吃了一个,就被一群人像猴儿一样围观,仿佛他是神仙下凡,不似常人。
反正我迟早要走,这段日子也受他照顾,不如帮他求一个,做个顺水人情吧。
打定主意,我买来平安符,虔诚地带着它在佛前磕了头。就只看他那么好,为了公平与正义奔波劳累,这世道,也该偏袒他些许才对。
看着手里的平安符,我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转身正要给左然打电话,周遭一大堆穿着校服的学生吸引了我的视线。对了,说起来,这里还供奉着文曲星来着,难怪那么多学生会来,都是在挂心自己的考试……
考试?
中级律师资格考试!
如果蔷薇回不来,那她在明年四月的中级律师资格考试,不得我去替她考?
口干舌燥,头脑发昏,我只觉得脑子跟钝化了一样完全转不动。我脱离考试都多少年了,何况还是法学考试,这么多的法条还有那么多的应用,我怎么可能考得过!
慌里慌张地把护身符放进兜里,我转身来到供奉文曲星的偏殿,虔诚地投入香油钱鞠躬祭拜。文曲星老爷,如果我真的不能在中级律师资格考试之前回去,如果我真的要面对考试,麻烦您保佑我,不过也没关系,成绩不要太差即可,求您了!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摇签摇得最认真的时候。
“啪嗒”一声,竹签掉了下来。第五十三签。
负责解签的大师看了我一眼,笑眯眯地把签文递给我,“拜文曲星,是求学业吧。女施主,你这上上签好得很啊,身边就有个文曲星,定能帮你不少。”
我身边的文曲星?左然?
好家伙,老天爷都在暗示我要抱他大腿啊?
正想着抱大腿的事儿,身边就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第六签。”
我愕然抬头,“左律师!?你也……求学业?”不能吧?他不是高律都过了吗?
“这位男施主,”大师把签文递给左然,眼神在我和他之间流转了几回,道:“看来这位女施主的‘文曲星’便是这位男施主了。二位既如此有缘,不如求个姻缘签吧。”
求nm——求什么求!我顶着蔷薇的身子,求什么签都不合适啊!
我正要先行一步,刚刚那个拉着我走的白胡子大师从殿外进来,看了左然一眼,又看了我一眼,好奇地问:“女施主不求姻缘签吗?方才男施主已经求了,贫僧还以为……”
我觉得这一次上演瞳孔地震的,是我本人。
他只是用手虚握拳,轻轻咳了咳,以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还顺便把我拖下水:“大师的好意,就别拂了吧。”
不是,这剧情,不太对啊?
我实在下不来台,只好跟着大师前去求姻缘签。
“第三十六签……”
大师欲言又止,只把签文交给我。薄薄的红色签纸上,写着大大的“大凶”。
下下签,能抽出这个来,简直是某种意义上的运气“好”。
“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我把签文卷在手上,笑眯眯地看向左然,“左律师也求了吧,是什么签?”
我是下下签,那他搞不好是上上签?
他的神色淡然,似乎并不在乎签文的内容。
但他的声音,冷清到竟让我觉得像是把整颗心都泡在凉水里:“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
是原剧情的签文。
在原剧情里,我是上上签,他是下下签。他的没有变,变的只有我。
是啊,可不是吗?他是左然,他还是那个左然。我是罗莎,我不是蔷薇啊。
我苦笑起来,这签是真他妈的准。
“谢谢大师。”
大师似乎十分感兴趣劝道:“这还是我今年第一次见到下下签,而且还是一起来的……女施主,你的脸色不太好啊,要是在意签文……”
我没有脸色不好,我也没有在意签文。
“不必了,信则有不信则无嘛。”我扯出笑容,把签文塞进兜里。向前走了两步,转身把还留在原地的左然抓着一起下山。
心中大乱到双手发麻,心脏更是跳得飞快。
剧情出了问题我知道,可直到今天奇怪的签文才终于让我意识到,剧情不对可能导致的后果。这是游戏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的剧情就该按照既定的路线发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已经由编剧统筹好,谁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也是由游戏公司既定了,我要做的是像傀儡人偶一样扮演好蔷薇,不需要自我意识,也不需要个性发挥。
我早该意识到的,可之前因为剧情改变带来的惊慌压过我的心头,再加上意识到周围人对我的好其实并不是给我的,害怕失去自我的念想实在太强烈,我不但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和立场,甚至意图在人后保留自己的个性。再加上每天忙着应付工作和人际关系,应接不暇的我早已疲惫不堪,根本没注意到另一个层面的事实——
剧情已经和原游戏不同的情况下,蔷薇还能回来吗?如果她回不来,我该怎么面对?我活在这个世界的理由是什么?做蔷薇的替身吗?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破坏蔷薇原本幸福美好的生活吗?
也是这时才发现,我竟然拉着左然的手腕,直接从正殿拉到半山腰的一处偏殿门口。
连忙放开他的手,道了歉,这才注意到偏殿人烟稀少,安静得仿佛与方才摩肩接踵的正殿并不属于同一间寺庙。
钟声悠然,隐约能看见未名市高楼林立的俯瞰景象,这样的景致让我慢慢平静了下来。
“怎么了?看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呃,担心灵犀腕表案呢。”
我没跟他说实话,也没让他看我表情。
他大概是信了我的话,轻声一笑,“不用担心,准备很充分。”
“可对方是巴德尔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啊,那个蔡昊雨,不是特别喜欢藏证据吗?他玩证据突袭怎么办?”
左然注视着远方不知何处,唇角勾着笑意,“我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是手握笏板的徐有功。唇角控制不住地勾了起来,我知道,我就知道,他一定能打下这场官司!
我的肚子“咕”地叫了起来。看了看手机,已经是中午一点了。
好饿。
“要不,下山吃饭吧,好饿。”我提议,左然摇摇头,“下山要两个多小时,等下去都要饿坏了。我刚听这里的师父说,这里有斋菜馆,不如就在这吃些斋菜吧。”
好法子!
我欣然同意,催着左然快点带我去斋菜馆。
斋菜馆里的服务员都是寺庙里的僧人,菜谱也很简单,无非是素粉面或者素菜。由于去得晚了,素菜和米饭已经卖完,只剩粉面还有。我倒不挑,就是不知道左然在不在意。
“左律师,你吃粉还是面?”
“粉面都行,我不挑。”
我就喜欢这种简单明了给指令的人,他要敢来一句“你看着来”或者“随便”,我得在心里揍他一百遍。
“那省事儿吧,师父,要两碗粉,都不加辣,谢谢!”
餐厅的粉跟超市卖的粉不一样。超市的粉是干米粉,煮半天都煮不好。餐厅的粉通常是湿米粉,水汆一下就熟了,快得很。果然,不到五分钟,师父就端着粉来了。我抽出两双筷子,递给左然一双,开始埋头狂吃。
他轻笑一声:“慢点吃,当心噎着。”
那没有,老子嗦粉贼快,又没有辣,怎么可能噎着!
吃饱喝足,我们这才下山去。下山的路和上山的路不是同一条,上山路平坦开阔,是人为铺就的;下山路是崎岖山崖路,只是开了路打了护栏,再多的也没了。我本来想折回去走原来的路,左然却说佛前走回头路不好,索性顺着这条路下山去,纯当消食。
“左律师不是不信神佛的吗?”妈的这路好难走啊!我只能扶着山崖壁慢慢往下挪,太累人了!
“信与不信在个人,但寺庙的礼仪还是要守的。”
他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天气炎热,又没有树木遮挡,太阳明晃晃地照在山石上,都照到烫手了。走在我面前的左然似乎终于顶不住这炎热的太阳,取下外套,松了领带,颇有些狼狈地往下走。
我不由得偷笑起来,嘴角根本压不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路突然开阔起来。附近没有其他游客,只有我们二人。
兴许是从大师那里参悟到未来,我的心情异常轻松。也忽然想起来,我把他拉来这里的初衷,是希望他能放松,不要太紧张灵犀腕表案。
“……完犊子了!”
我光顾着给他求平安符还有问自己的事,忘记让佛祖保佑一下灵犀腕表案的庭审了!
“怎么了?是,忘了什么了吗?”
“是!”我抓住他的手臂,急忙抬头,“我忘记让神仙保佑一下周一的庭审了!我拉你来就是为了这个……唉呀!”
“你就是……为了这个?”
我茫然地点头,不然呢?老子……不然我为什么要拉他过来啊?
他愣怔了一秒,我瞬间明白自己会错意。
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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