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要丢下我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唉对不起!”
不知道是第几次踩了左然的脚,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决定跳《一步之遥》是一周前的事,事出突然,连左然的探戈老师都表示没有办法替我们找到合适的老师,最多只能把舞蹈室借给我们,而且必须在晚上十一点前结束。
于是教我跳舞,又成了左然的工作之一。
我比较在意的其实不是谁来教我,而是在第一天学跳舞的时候,他让我跟着他学女步。
十二月的初冬,还没到要开暖气的地步,但也不是可以穿着单薄的衬衣西裤就足以保暖的温度。左然穿着他的高定西装外套,却跳着女步,那踢腿、前进和后退的姿势,在我眼里,用“妖娆”二字都不为过。一时间,我都看得傻眼了,连步子都忘记跟他学。
他跳到一半,看见我愣在原地,一瞬间停了下来,绯红爬上他的脸颊,“你、你在看什么?”
“哦……哦!对不起,我走神了。我现在就学!”
我学着他的动作,刚摆了个造型,他就叫了停。
“重心不对,要把重心放在脚跟的位置。腰背挺直……对,不要把臀部往后送。”
跟着他学了两个小时的站立和走路姿势,我终于受不了这根本没得休息的练习,叫了停,“左律师,让我喝口水吧!”
他顶着严肃的表情看我,点了点头。我终于松口气,一边埋怨自己为什么要为难自己,一边拿起水壶喝水。站姿坐姿不正确根本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那么多年了突然要我改,让我一度怀疑是不是我连路都不会走。
“都说探戈需要保持严肃,”我小声嘟囔,“他都不用保持了,生气就完事儿了吧。”
他的声音从我头顶落下:“我并没有生气。”
我连忙赔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来,再练!这是我挑的,无论如何我都会做完!”
一如我的代练风格,一如我恪守的人生规则。
也是满足我个人的心愿。
又跟着练到十点半,身体的疲惫已经到了极限,左然也恰到好处地叫了停,与负责关门的人交谈了几句,领着我来到停车场。
那天我难得没在他车上睡着,被他叮嘱“一定要每天都练”的感觉让我有些不爽。是,我在面对自己的时候确实没什么毅力,但我现在不是我啊,是蔷薇啊!自己的事我不怎么上心,所以没有毅力和耐心,但别人的事我还是上心的好吗!
顶着一股气,我还真就每天都努力按他说的保持身形。一周不到,我不但稳了体态,还学会了基础女步,今天是第一次和他一起跳。
这第一次跳,就让我本来爆棚的自信心瞬间消失个没影儿。
“啊,对不起!”
这已经是第三次踩他脚了。明明对镜子的时候都配合得挺好,怎么一牵手……
我的脸“刷”地变热了。
“……”这个认知让我更加高兴不起来好吗!
看来是我太在意牵手了。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这怎么……”
他摇头,“你太疲惫了,而且心理压力也很大。先休息吧。”
可是……我连体态都纠正过来了,这还剩三周,我也只是会了基础舞步,先不说跳《一步之遥》,我甚至连配合都做不到,这样真的来得及吗?
左然似乎看出我的顾虑,少有地对我强硬起来:“罗莎,就当是我对你的工作安排,今天先回去休息。”
他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无可奈何地点头接受,随着他一起离开舞蹈教室。他不让我练,我可以在家里自己练!
无论如何,这一场舞,我都要跳得很好很好。跳完的那一瞬,我就要跟他坦白,我就要亲手结束我的初恋——一场没有开始的初恋。
“罗莎,晁海玔案有进展了。”
他这一句话瞬间把我脑海里想的“回去要如何练习”给甩得一干二净。
“怎么样了?”
“杀害他的凶器已经找到,上面有凶手的指纹,但和指纹库比对之后发现,没有结果。”
“也就是说对方是个没有案底的人?”我顿了顿,“不对,左律师,这都过去多久了,杀害他的凶器被突然发现……而且连指纹都保存完好,不觉得很奇怪吗?这简直就像是有人在刻意告诉警方。”
他点头,“严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在追着这条线索往下查,目前还没有结果。在侦察这方面,我们身为律师,能做到的事也很有限。”
“那尹劭文呢?”最让我不放心的还是那个曾经的当事人,“没有证据表明他和晁海玔合作了,警方也拿他没办法吧。”
我不想再过这样每天被接送的日子了。无端拉近的距离,只会让我更加不舍。等舞会结束后,我就要回到正常的生活,和他保持正常的距离。
“是。之前调查的时候,他确实跟身边人说过要对你下手——”
我无奈地接话:“但他完全可以推脱为一时口舌之快,口说无凭,不能成为控告的证据。”
“没错。”
一时间,车厢内安静得诡异,车内音乐顿时显得十分大声。
左然的手机响了。
已经快到晚上十一点,怎么还有人给左然打电话?
他接通车内音响,严巍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车厢:“左然,你跟罗莎在一起吗?我打不通她的电话!”
我连忙摸出手机,才发现它居然没电了,连忙向严巍道歉:“严队,对不起,我手机没电了。我和左律师在一起,请问有什么事?”
“你们在哪?离市局远吗?”
左然看了看街道,回答:“快到嘉南区康和花园了,离你那有点远。”
“别进去,来警局!杀害晁海玔的凶器上的指纹我们比对到了,就是尹劭文的,他是杀害晁海玔的嫌疑人!我们本来打算拘捕他的,但他跑了,而且……”
车子快要经过我家小区大门,本来已经靠右减速准备停车,他却突然向左打方向盘,加快油门把我甩得往后仰,快得近乎超速。
同时还打断严巍的话:“而且,他扬言要报复罗莎,是不是?”
严巍的语气很沉重,“是的。左然,你怎么知……他出现了?”
左然看了一眼中央后视镜,冷静沉稳的声音说出了最为严峻的事实:“我和罗莎行驶在工业大道往天苑立交方向的路上。有一辆轿车……车牌号看不清,方才在我准备靠边停车的时候加速冲过来试图撞我们,应该是尹劭文。严队,我要超速了。”
“行!保障安全,我们马上到!”
“好。严队,接下来我会往云霞山方向走。”
“好,我已经联系交警部门提供方便,你共享一下定位。”
左然全副心思已经在开车上,我主动接话:“我来吧。”
坐车碰手机会让我晕车,但现在哪是管这些事的时候?我就是吐成傻逼我也得做啊!
我把电话从车内音响断开,改成免提模式,拿起他的手机找到严巍的联系方式,“严队,我现在把定位共享给你。”
在交警部门的配合下,一路绿灯,再加上晚上车少,左然的速度开得飞快。从国道绕上通向云霞山的山路之后,更是油门踩到底。
听着发动机疯狂转动的声音,我的心悬在了嗓子眼里,一只手死死抓着他的手机,另一只手紧紧拉着扶手。
看着眼前快速变化的风景,突然出现的拐弯让我心头一紧。熟悉到提前打方向盘的操作让我心安,但转弯所带来的离心力又让我的心在胸腔里乱晃。后头的车不甘示弱,跟得十分紧,我担忧地望向左然,左然注意到了,还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笑。
“别怕,相信我。”
我信他,我当然信他。他可是开着跑车在这段路上飙车的男人啊!
“我信你!”
“好!”
他的车子开得飞快,后头由远及近传来警笛声。一路跟随我们的车已经不管不顾,干脆从后头试图碰撞左然的车。左然握紧方向盘,稳住车子方向,愣是没出现丝毫偏离。我不由自主地看向左然,他专注地看着前方路段,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用力得仅靠着仪表盘的灯光都能看出手筋突起。
此时的他高度紧张。我不敢说一句话,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我的动作,让他分神。
好在交警动作迅速,很快后头的车被逼停。左然慢慢减下速度,掉头回去。
左然把车子停稳以后,有交警到车子后方放警示牌和路锥。我看着这一切,意识到我们已经安全了,才终于松口气,也才发现自己抓着车顶把手的手已经僵硬得连拿都拿不下来。
他慢慢松开方向盘,靠着座椅靠背,左手手背搭在额上。
“罗莎,我突然很庆幸,庆幸我平日喜欢在这段路飙飙车,庆幸今天是我送你回家。”
声音沙哑,喉结上下移动,他似乎在隐忍什么。
“我无法想象,如果没有这一切,我将要面临怎样的未来。”
他没有再往下说。
我也不想再往下听。
这近乎表白的话语,对我而言,和剜心没有区别。
好在很快他就调整过来,向我露出宽慰的笑容,“下车吧。”
我垂着眉,点头应下,把左然的手机还给他,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我不打算绕过车头和左然汇合,于是径直向前走。
然而这个决定,却成为我最为后悔的决定——我眼睁睁看着挣脱警察束缚的尹劭文掏出不知哪里来的刀子,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刚刚卸下防备的左然,在我下意识的尖叫声中,将他推至山崖边,把尖刀,刺向他的心脏。在他倒下之后,绕过车子,从我的身后向我袭来。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愣在原地,眼里只剩下左然倒地、险些摔落山崖的一幕。世界一片静谧,心脏像撕裂一样疼,只是吸一口气,就疼得掉眼泪。
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尹劭文要来杀我。
直到警察把我拉开,擒住尹劭文,拷上手铐的一瞬,我才回过神来。
“左然!”
他不能有事,他那么好,老天爷不能这样偏待他!
他一定只是磕到山崖边的石头昏倒了,他只是……昏倒了……
“左然……”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在他的脸上,我不知用了多大力气,把他从山崖边拖到路中央。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头抱在怀里,触碰过他后脑的手掌上有着粘腻的温热,他身上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冲散我仅存的理智。我看不清眼前的一切,甚至连他现在是否还有呼吸都不敢判断。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我疯狂地向周围的警察嘶吼:“打120啊!救护车呢?”
谁来……谁来救救他?对了,我可以,我可以!我会开车了,我可以救他!
“我开车,我送他去医院!”
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但它并没有试图扯开我,反倒是安慰一般握了握,松开以后,又轻轻地凑到我的脸颊前,试图拭去如同断线的泪珠。
“别哭,我没事。”
骗子!
“我真的没事……就是头有点晕,应该是被他撞在地上的时候,磕到了头。”
大骗子!
“他只是划到我的手、扎坏了我的手机而已。”
他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同时掉出来的,还有一枚被扎坏的护身符。
手机被扎穿,屏幕已经稀烂,上头有零星血渍。他慢慢坐起身,把掉出来的护身符捡起来,连同坏掉的手机一同放在我左手的手心,慢慢地把我抱入他温暖的怀中。
雪松味是温热的,心跳声很强劲。
“别哭了,我没事,是你的护身符救了我一命。”
我哭得抽抽嗒嗒,唯有抓着他衬衣的右手,攥得紧紧的。听着他规则的心跳,心中的不安渐渐消去。
他还活着。太好了。他还活着。
“你为什、什么,知道,护、护身符?”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轻轻地用他的右手卷起我的手指,轻轻覆盖在我的左手上,覆盖在已经坏得完全没办法用的手机上,覆盖在替他挡了一灾的护身符上。
他只是一再地重复:“我没事,别哭。我在,别怕。”
我的右手拽紧他的衬衣,贪婪地听他的心跳声,哭得放肆。
左然的伤不算太重,只是手臂的伤口太深,需要缝针;也因轻微脑震荡,需要住院观察两日。尹劭文刺向他的那一刀,在医生们看见手机残骸之后,也说老天爷这是格外照顾左然,要是没有手机挡着,恐怕他要去的,就不是医院。
后半句医生没明说,我一瞬间就明白了。
严巍说要送我回去,我摇了摇头,来到他的病床前。
他似乎已经睡着了,听着他的呼吸声,我惊慌失措的心,才终于有了落点。
慢慢地把头趴在床边,不知不觉闭上了眼。梦里的他握着我的手,而我,也不必介怀身份,大大方方地与他十指交缠。
难得做了个美梦,如果可以不醒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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