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无罪释放
和左然一起过新年好玩吗?
答案是,不好玩。
求程澄求了好久才让她给我带来中律的复习书,本想着过睡醒了看书看累了睡觉的学霸生活,左然一来就直接把我的书给没收了。大年三十,从下午两点他来了以后,我干巴巴躺在床上,看着被他放在床头的复习书,想拿又不敢拿,更过分的是,他自己还抱着平板坐在我旁边的陪护床上埋头工作。
大型双标现场?左然高级律师也搞这套!?
打开电视,各个电视台的春节晚会无聊得让人犯困。而且因为他在工作,我又不敢把声音调开,越看越困,最后只好闭眼睡觉。
并没有睡得特别熟,左然从陪护床起来的声音,我听见了。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我闭着眼假装熟睡。
他朝着阳台的方向走去,拉开阳台门,又关上。阳台门并不隔音,他的说话声慢悠悠地透了进来。
“妈,有什么事吗?嗯,我在家,今年不去了,您和爸好好过二人世界。”
一阵沉默。
“妈,我不是我没有。哎,您别给她打电话!我……我去找她,这行了吧?”
又是一阵沉默。
我听得正嗨,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意识到不能再装死,我睁开眼,伸手摸了手机,看也不看就接了电话:“你好,我是忒弥斯律所的罗莎。”
“啊,罗律师新年好。”
韩廷东?
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还真就是他。奇了怪了,他给我打电话干啥?拜年?我跟他有那么熟?
“呃,新年好。韩律师有什么事吗?”
“就是关心一下。之前去医院探望你的时候,不巧你都在休息,所以一直没能跟你说上话。康复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想了想医生昨天说的话,我复述了一遍:“医生说大概初六就可以出院。”
“那你要把左律师批的假用完吗?”
“不了吧。”我算了算时间,“假期要持续到二月底,我身上还担了案子,我得早点回岗。”
“你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车祸?”
他倒是提醒我了。我出车祸这件事还没个后续呢,人命关天,怎么从我出事到现在,这么多天,我除了知道想撞左然的凶手是跟左然寻仇的人以外,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联想到他最近的“加班”,我忽然明白过来,也才注意到电话那头略带紧张的声音:“罗律师?你没事吧?罗莎!?”
“啊——啊?”我回过神,忙问:“抱歉,我刚刚在走神。车祸这件事……挺复杂的,警方还在调查,我人在医院,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还好,其实也没太严重。”
想到这,我有些后怕。
韩廷东叹气,“还好你没事。抱歉,让你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我年初五回来。你初六要出院,我去接你好吗?”
“你来接我?”挠了挠头,发痒的头皮让我有些走神,“嗯……太麻烦你了吧?”
“不麻烦,我本来就要年初五回来,我也有车,挺方便的。”
“到时候再说。”
“那好。你好好休息,希望你新的一年身体健康。”
还是这句祝福来得靠谱。
挂了电话,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韩廷东为什么要来接我?他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啊。非讼组的组长,外号老狐狸,他怎么可能单纯因为同事之间互相帮忙而特地开车来接我?难道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挠了挠头,今天又降温了吧。唉,还想洗头来着。
抬头一看,左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我旁边的陪护床上,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刚想开口问我被撞那件案子,又想到这个人或许还对我满怀自责,顿时又变得不太敢问。
他像是读穿我的心,认真地向我报告案情进展:“那是一辆失窃车,车牌是假的。你出事以后严队就在追查,已经确定了嫌疑人。”
“我要的不是这个。”我认真地看着他,“那个人是谁?他和你的当事人是什么关系?单纯仇视律师还是针对你?还有,抓到了吗?”
他摇头。
“目前还没抓到,不过严队已经掌握了他的方位,很快就可以缉拿归案。”他顿了顿,“那个跟踪我的人,是受害者亲属。他之前给我发过短信,说:帮坏人辩护的律师,不是什么好律师。”
空气仿佛凝结了,深刻在脑海中的记忆被一点点翻出。
最后也只能吐出一口浊气,躺在床上,无奈地用手臂遮住眼:“假设我死了,而左律师的当事人没有杀人,他这自诩为正义的杀人行为又算什么呢?”
他的语气有些许急促,“你不会有事。”
像是要让他自己安心,又重复了一遍。
我向他笑了笑,试图岔开话题让他安心:“你还记得何教授吗?他在上课的时候跟我们说:‘如果坏人不需要律师,那庭审就变成了单方面的指责和暴力。坏人虽然坏,但他也是人,我们辩护的对象,不是坏,而是人。’而现在,我好像更加明白,程序正义的重要性。”
“司法制度和法律制度在制定的一瞬,就已经注定是落后于社会的。有种说法,是‘赚钱的路子都写在了刑法里’。虽然是句调侃,但钻法律空子的行为,确实是我们必须要面对的现实。这些行为,也确实是一部分人不相信‘程序正义’的根源。如果离开程序正义来追求心中的正义,也许会造成更加重大的伤害。没有人会不犯错,正义同样也会有瑕疵。法律工作者们要做的事,就是通过程序正义,替当事人找出对方律师或公诉人的瑕疵,确保司法的公正,确保这份正义的瑕疵,能再少一些。”
聊到法律,他显然轻松许多,语气也变得轻快:“我不太喜欢把对方律师和公诉人——或者说司法机关——把他们称为‘对手’。我们可能在法庭上争锋相对,但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尽可能地通过程序正义,得到正当的正义。”
我笑眯眯的,语气也很轻松:“左律师一聊法律就来劲。”
绯色爬上他的脸,他轻轻咳了咳,“抱歉,我……很无聊吧?”
“不啊。我很喜欢。”
他的平板险些从手里滑出去,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也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左然他干嘛啊!真是!好好的害羞啥啊!还好病房里就我俩,不然得多尴尬啊!
病房本来能住三个人,但旁边两床的人进来比我早,病情比我轻,又赶着回去过年,在我醒来之前人就出院了,后来也没有新的病人入住。连医生也说,今年难得没有把病房都住满,是个好年。
今年确实是个好年。而且……
这样的话,就没有人会八卦我和左然的关系。
在这件事上,我是等待他裁决的“嫌疑人”,而且这个天平,只存在于他的心中。
我愿意等,哪怕结局是“死刑”。只是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煎熬到既贪恋他此刻的陪伴,又害怕面对最终送到我面前的“判决书”。
“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谁?”
我没意识到左然问这话的目的,随口回答:“韩廷东。”
“……他找你,是工作?”
“怎么可能,跨组如隔山啊!”我鄙夷地看他一眼,“他说初六来接我出院。”
“你答应了?”
“我才不!”谁知道他这行动背后的目的啊!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在现在这个意识占据身体之前,原来的意识就已经被他坑了好几回。现在这个意识占据身体之后,又好几次被他坑去非讼打白工。我都吃这么多次亏了,还不长“智”,我就得是个傻逼!
他笑了,“我来接你吧。还有,即便休假在家,遇到什么麻烦都可以找我。”
我眨了眨眼,坦然地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我打算销假上班。”
左然毅然决然拒绝我的模样,我早就想到了。
他甚至脸色煞白,“为什么?”
“就算你是律所合伙人,就算我是工伤,也不能让我带薪休假近一个月吧?还不占年假,别人知道了,就得说你偏心。再说了,我这……也不算工伤。”
“不行!”他的态度十分坚决,“你再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伤了怎么办?这与偏心无关,你确实是因为我……”
“不许再说代你受过这种话,你再说我要生气了。”我的态度也十分坚决,“你要是内疚,就更应该让我上班。我就坐你办公室外面,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有什么事你都能注意到,这样不是更安全吗?”
他似乎没想到这一层面,被我这么一提,他有些许动容。
我趁机补嘴:“左律师,你要是不放心,那就像之前那样,天天接送我。这样总行了吧?”
他张了张嘴,终究是被我说服了:“好。”
年初六,他开着他的跑车来到医院的时候,我是震惊的。
也是此时我才想起来,我那天撞的是他的车,他那辆suv烧得只剩铁架子,早已进了报废公司。
他把车头的前备箱打开,把我这些天的行李搬进去。周围的人大约没怎么见过车头“前备箱”这一玩意儿,看见他这一操作,纷纷嘀咕起来,甚至连推我下楼的护士都忍不住震惊:“罗小姐,你男朋友……好酷啊!”
不是,这是酷的问题吗?我欠他一辆车啊!
他打开副驾驶车门,我在他和护士的搀扶下慢慢坐在副驾驶上。本以为已经没什么,但当车头熟悉的风景映入眼帘时,我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试图掩饰,他还是发现了。
“别怕,信我。”
被尹劭文开车追着跑的那一次,他让我见识了他的技术,我当然信他。
此时此刻,他的存在,仿佛成了我的信心来源。他说别怕,似乎就真的不再可怕。
左然坐在驾驶室,发动汽车,平稳地启动,开着跑车会觉得委屈的速度,朝着我家的方向前进。
说不怕,其实还是有点害怕。我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与他搭话:“左律师,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车行看看车吧。”
他有些愕然,不敢相信一个连上车都感到害怕的人会提出这样的话:“你想买车?”
“我不是……把你的suv给报废了吗?我赔你。”
他握紧方向盘。
“罗莎,如果报废一辆车可以换来你的平安,那报废也就报废了。你不用赔我,该赔的不是你。等嫌犯归案,我会准备民事赔偿的诉讼。”
可是……
“如果不能补偿你……我会很内疚。”我欠他的已经太多了,我不想再欠下去。人情债最难还,我还不完的。
他向右打方向盘,车子来到我家楼下。
停稳车,取出被折叠放好的轮椅,扶我上轮椅,随后蹲在我面前。
左然抬头看我的模样,像是看着珍宝一般,认真且专注。
“如果你一定要补偿,那就请你就好好的,不要再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在这一瞬,我仿佛看见他给我下达的判决书:
“无罪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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