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万里挑一
“你父母喜欢吃什么菜?”
“他们都不挑食,只是不太吃辣。”
“那他们喜欢什么礼物?”
“不用介意,他们都有。”
“要不买件大衣?”
“马上是夏天了。”
“那我该做点什么?”
左然重重地叹气,把购物车推到边上,双手用力捏紧我的肩,严肃地命令:“行了,别想那么多,就是一顿便饭。礼物不用买,菜我来准备,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就陪着我,好吗?”
可是……什么都不准备会不会显得太不礼貌?
左然显然看出我的心思,脸上顿时飞过可疑的红霞,“总之你不用准备礼物,该头疼的是我妈。”
这什么意思?
买好了菜,回到左然家的时候,安华还没到。钓在嗓子里的心顿时沉下,我浑身瘫软趴坐在吧台上。左然嘴里噙着的笑意从超市到现在一直没散去,端了杯蜂蜜水放在我面前,轻抚我的头顶:“好些了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他一提我又紧张了!“要不我帮你打打下手吧?”
“好。”他答应得非常干脆,“先穿围裙吧。”
他从橱柜里翻出全新的围裙,和他身上的是同款。我红了脸,伸手要接过,他却并没有交给我的意思。我一时没明白,直到被他拥入他那温暖的怀中,才意识到他是想亲自替我系围裙。双手不自觉地环上他的腰,埋首在他怀中,听见他砰然的心跳。我抬起头,正对上他盈满爱意的眼,那里头,明明白白映着我的身影。
我不自觉地闭上眼。
蜻蜓点水一般印在我唇上,我意犹未尽地睁开眼,看见他眼底闪过的浓烈。
他把额头贴在我的额头上,低声呢喃:“还要做饭……”
仿佛下半句是:你这样,我会控制不住。
向来冷静自持的左律师会因为我而难以自控——认识到这一点的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内心的激动和即将喷发的情愫,捧着他的脸用力在他唇上“吧唧”一嘴,刻意到极致的吻不但没有任何暧昧气息,反倒让人觉得好笑。
“噗嗤”一声,我们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端来矮凳子,把蔬菜放在凳子旁边,替我张罗好菜篮子和垃圾袋,等我坐好又把拐棍放在一边,他开始介绍怎么用削皮刀削皮。他说得很认真,所以哪怕我会用,我也没有打断他的话。
“你试试?”
“好。你忙吧,我可以的。”
“嗯。”
手脚麻利地把他分配给我的任务做完,我用我没有受伤的腿作支撑,主动提出要帮他备菜。彼时他正在熬汤,确认我没有问题之后便帮我准备好菜刀砧板等工具,放心地把原本属于他的战场交给我。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的信任,既是我动力的源泉,也是我爱慕他的理由之一。
“土豆丝多细比较好?”
“四分之一筷子粗细比较好,我妈喜欢那样的。”
“好。切菜和切生肉需要分砧板和刀吗?”
“要。”
“土豆丝切好了,你帮我换下砧板好吗?”
“好。”
“莲藕打算怎么做?”
“之前吃饭无意间听到你和程澄说饭店卖的莲藕肉饼好吃,打算试试看。”
“真的吗?太好了!我来磨莲藕!”
切菜声,沸腾声,厨房里飘荡着鱼汤的香味,是寻常人家的烟火气。我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是之前通过的刑法修正案,大部分时间是我在问问题和听他分析解答。他不嫌烦,也没被我的话打断手上的活。
一时间,我竟然有种错觉。
像是和他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错觉。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他拿起小碟子,从锅里盛了一些鱼汤,送到我面前,“尝尝?”
我手上还拿着莲藕,他顺手把碟子送到我的唇边。
抬眸看他,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突兀,捏着碟子的手往后收了收。我“哎”了一声,示意他送回来。
看着他红透的耳根,直接就着他的手尝了尝,明明很好喝的鱼汤,也让我尝得没滋没味。
“味道怎么样?”
“很好喝……”
他粲然一笑,关火装盘。
我红着脸把最后的莲藕磨好,和肉饼混合均匀,平铺在盘子里递给左然。等到做完这一切动作,抬头一看才发现,吧台方向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女人温柔慈善,面目虽有多年在律政界行走的威风,但更多的是学者的从容与气度。而男人,庄严肃穆,眉眼和严肃时的左然几乎一样,蓝色的眸里散发出的,是压人的气势和入骨三分的剖析。
女人面带微笑看着我们,男人一脸严肃盯着我。
是的,盯着我。
“左、左然。”
他应声回头,也是一愣,“爸、妈,你们进来了也不说声。”
那位男士是他爸爸!?
我顿时局促不安,“左法官您好,我是忒弥斯律师事务所的罗莎,很高兴……见到您!”
职业使然,我撑着桌面来到吧台前要去掏名片。一掏才想起来,名片盒子在包里,包放在客厅茶几上,现在身上根本没有带名片。
对方似乎有些错愕,习惯性地伸出手。
标准行礼姿势,他松开我的手的一瞬,被安华一巴掌拍了下去,开口就是数落:“左临川,你干嘛啊?”
左临川转头看向自家妻子,坦然回答:“握手。”
安华扶额,“这位是小然的女朋友!”
“我知道。”
“那你怎么还握手?”
他顿了顿,看向我:“抱歉,我习惯使然了。既然是左然的女朋友,就不要客气,叫我伯父吧。”
我赶忙改口,老人家点了点头,眼神依旧凌厉。
“爸妈,你们先休息一下,好了叫你们。”
左然说着拉开橱柜,找出两个明眼一看就知道是家人专用的玻璃杯,一边泡茶一边用眼神问我谁去送。我坚定地指了指他。
突然见家长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了,让我缓一缓!
左然哭笑不得,端着茶杯出去。我躲在厨房里,生平第一次痛恨开放式厨房——安华朴素的质问,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进了我的耳朵:
“小莎呢?小然,别累着她啊,让她出来休息会儿。”
“好。”
左然不带你这样的!比起身体的累,这种突然袭击更让我心累!
更气人的是,左然无视我哀求的目光,真就把我扶到客厅里坐着。我知道他是希望我能好好休息,可是让我在这高压的环境下休息,还不如让我去厨房里帮忙呢!
他本人似乎也对我的不满心知肚明,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在我耳边低声安抚:“别紧张,我爸只是看起来严肃。如果不知道怎么和他聊天,就请教法律问题,他一定很乐意替你解答。”
这、这样吗?
我深吸一口气,如临大敌地点头,“好。”
然后对上首席大法官的眼,见他没有要开口问我的样子,壮着胆子问:“左法官……呃不,左伯父,我想请教您关于最新的刑法修正案对刑法第二百五十八条的修改,您是如何解读的?”
安华傻眼了。
厨房里甚至传来左然的轻笑声。
左临川顿了三秒不到,还真就开始发表他的看法。
客厅茶几上摆着最新的刑法修正案纸质稿和已经被翻了无数次、磨损严重的《刑法典》,我的手上拿着左然给我的笔记本和他随身的钢笔,他的平板电脑已经被我征用,上头正加载显示的是左临川举的案例。安华去了厨房,整个客厅只有我和左临川两个人。
他们大概不会想到,有人能把见家长搞成学习会的吧。
对不起,其实我也没想到。
老先生担任法官数十年,见过的案例数不胜数,不少案子让人唏嘘不已。越是听他说,就越觉得自己很渺小也很天真。很多时候律师要做的事情不是匡扶正义,真相对律师而言其实并不太重要,他们要做的事情是用手头的证据为客户争取最大化的利益。事实上这才是大部分律师的信条。我和左然这样的天真的人,往往在这个世界里是站不住的。
但左然做到了。
心中五味杂陈。他要做到这样不容易,但他做到了。佩服他的坚持,欣赏他的正直,担忧他正面临的困境,又难过自己不曾陪他走过艰辛岁月。
“临川,小莎,吃饭啦。”
安华的声音打断我的感伤,我立马笑着向左临川道谢。老先生“嗯”了一声,忽然向我投来奇怪的目光,看得我不由自主地把刚摸到的拐棍放回原位。
他的目光落在拐棍上,没等我解释便道:“你的案子我听说了。我不能感谢你替左然挡了灾祸,因为这是不尊重你的做法。很抱歉,让你无辜受到牵扯。”
“错不在他,您不用道歉……”
“一码归一码。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我。”他凌厉的目光带着温情,“你和他在一起,是因为感情,还是其他理由?”
想到过去种种,我坚定不移地对着他的眸:“是因为感情。我喜欢他。”
“你喜欢他什么地方?”
“他的正直,他的温柔,他的诚恳,他的优秀,他的尊重……都是我喜欢他的理由,但又都不是。”深吸一口气,回答全凭心意:“拥有这些优点的人有很多,但都不是他。所以,我喜欢的,是左然这个人。”
左临川笑了。
他的笑和平日里的左然的很像,唇角微微弯起,坦诚又内敛。
他从外衣口袋里取出一个红包,起身到我面前,把它放在我的笔记本上,又拍拍我的肩,转身向饭桌走去。下一秒,我被拥入夹杂油烟味和雪松香味的怀里,左然欢欣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莎莎。”
他甚至来不及摘下围裙。笑容纯粹又自然,甚至有点孩子气。
一顿饭吃得很愉快。
直到左然送我回家,我才终于有机会拆红包。
见我低头捣鼓,左然也不急着开车,想必是怕我晕车。
打开红包,里面放着十张百元纸钞和一张一元纸钞,我一时间有些茫然。1001这个数字很吉祥?一般不是什么666啊888这样的数字更有好兆头吗?
“左然,这一块钱是不是不小心夹进去的?”
“不是。是特地放的。”
“嗯?”
“咳……以前亲戚结婚时听说的,给新媳妇的红包……要封一千零一元或者一万零一元,寓意是,千里挑一或者万里挑一。”说话磕磕巴巴的,不像平时的他。他又像是注意到了什么,补充道:“我妈一定是因为一万的红包太大了不好封……”
我已经无心听他解释了。
千里挑一,给新媳妇的红包?
新、新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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