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要挟
海上航行的轮船犹如孤岛，尤其是信号被屏蔽的情况下。
当务之急是尽快联系上外界。哪怕左然他们登船前就已经和严巍报备过，也做了不少准备，但如今这样信息阻滞且无法判断到底飘在大洋哪一处的状况，实在是有些难为人。
我把从陆景瀚和聂秋身上得到的信息统统告知小组成员，六个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却静默到连呼吸声都能听见。要逃出去，也要拿到太阳化工的证据，还要解救陆景瀚和聂秋，而且船上这些受邀前来的，大概率都要被起底甚至是移送公安机关。
从他们参加聚会的娴熟程度和目前拿到的证据来说，基本可以确定能来参加这个聚会的新面孔，不是老会员介绍，就是左然和莫弈这种身份特别的特殊情况，就连陆景和想来，也是靠着夏彦费了半天劲在和印来往商户圈子里找到那么一个人，给足了好处让他带进来的。
本来我们想避免让那女孩参与到这些事里，但那女孩子特别坚决。
“我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吩咐给我，我保证不给你们拖后腿。再说了，就算你们现在不要让我参与，我还能到哪去？我不想再被熊浩然抓住再卖一次了。”
这是个事实。
各自分工完毕，我与左然一同离开莫弈的房间。其实出于安全考虑，我们住在一起最靠谱，只是这样太容易招惹对方的视线，我们总不能打草惊蛇。而且在夏彦拿证据的过程中，我们也得负责拖住明哥和聂秋的脚步，这一点，也只有我们能做到。
但我没想到的是，我们才回到房间没多久，有人就来敲门了。
“左律师夫妇，是吗？我们老大有请。”
再一次见到明哥的一瞬，我们被壮汉反剪双手。我试图挣扎，却感觉脑袋上多了个冰冰凉凉的东西，一瞬间浑身发凉，双腿几乎到了站不住的地步。
明哥笑眯眯地来到我们面前转了一圈，“你们的提议，很好，我接纳了。”
我正要说什么，他猛然抬起我的下巴，“但我觉得，既然我都能把陆景瀚绑架了，为什么不能顺带把左律师和左大法官也给要挟了呢？就算他不认你这个儿媳妇，这儿子和钱……他总得认的吧？哎哎哎，别动，枪可不长眼的，一不小心在你挚爱的妻子脑门上开个洞……就什么也没啦。”
“你想要我做什么？”左然的怒气压抑不住。
明哥笑着拍拍他的衣服，“也没什么，等靠了岸，就去联系你父亲。等nxx制品引入渠道建立之后，我放你们回家，并且按照约定，给你20的利润当律师费。至于现在……不好意思哈，你妻子我就暂且扣了。等你完成任务，我再把她还给你。不过如果你敢做什么小动作……就别怪我要对她做点什么了。像今天下午那样扮演服务生，还把自己老婆送给别的男人这种事……建议你不要再做了。哈斯普兰先生说了，他不认识你们，今天下午也没会见过你们。至于你们见的那个男人，等我查到了，我会把他的头送给你们当结婚礼物，也算作是——要挟。”
“等等！”我用力挣扎，但力气无论如何都起不来。明哥慢慢朝我走来，一把捏起我的脸，“唔，看来大量药剂带来的副作用是丧实行动能力啊。但量太少的话，效果也不好……”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聪明的律师夫妇应该能想到吧？”他笑眯眯地接过下属递来的药丸，当着左然的面把它塞到我嘴里，“这是nxx成分的实验药，我们可不是金霞制药，非得申请什么临床实验。你，就是我的小白鼠。你看，你现在，多年轻多美啊！遗憾的是，这个药除了让人看起来青春以外，目前还没有别的效果。你们放心，只要你们肯乖乖配合……”他转向左然，“我就不拿你老婆开刀，而且到时候还会无限量供应测试好的产品。毕竟，你们自己说的，想永葆青春，不是吗？带下去！”
我被扭送到船舱下层的货物仓的木笼子内。阴暗到伸手不见五指，周遭一股霉味。手上戴着手铐，每天被喂药其实是在我的预估范围内。他怎么可能真的履行承诺呢？跟这种狡猾的人当面对狙，我怎么是他的对手呢？因为这暗无天日的环境，我甚至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吃了多少那些东西。
坐在暗无天日的木头笼子里，这里甚至连站起身都做不到，私人问题更是难以解决。如今的我，完全就像是被恶意关在笼子里的动物，等待我的，只剩下死亡二字。
还给左然他们留了麻烦，想想真是不如直接死了的好。
“那你死了不就好了？”
脑子里窜出的声音把我吓一跳。我摇摇头，警告自己不能这么想。一定有转机的，一定有办法脱险的，一定……
“嘿嘿，你真当自己是罗律师啊？代练小姐。”
是谁在说话！？
“啧啧啧，连是谁都分不出吗？那我大发慈悲告诉你，我就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我是罗莎。”
不是，不是这样的，明明老天爷说了我和罗莎是半幅魂魄，我们都是罗莎！
“那是你在做梦呢。你连那么玄幻的东西都敢信，怎么自己的人格就不敢信啊？”
人格？
我的嘴不由自主地张了开来：“对，我是你的另一个人格，律师罗莎。或者说，我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格。如今，你该回去睡觉了。”
是……这样吗？
原来这一切，还是梦啊？我只不过是被分离出来的人格，甚至要和别人共用身体吗？
——我为什么要信她的话！莫弈是心理医生，我要是真的人格分裂，我也得听见他亲口确诊才行！
那个所谓的人格开始审判我，辱骂我，有时候又温声劝导我，一旦我拒绝，又恢复原形，开始撕扯我藏在内心深处的痛苦。
我明知自己该摒弃一切静待救援，可我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越来越后悔自己的冲动。如果不是强迫自己回想和左然的点滴，我想，我已经撑不住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药的问题，我的大脑越发昏沉，终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重重的脚步行走在铁质船板之上制造出的咣咣响声把我从昏沉中振醒。下一秒，牢笼被打开，有人来了。我欣喜地以为是左然的怀抱，却被他拽起头发，狠狠地拉了起来，用手掐着我的下颌骨，将我拖向外头。
疼啊……
我极力挣扎，那人却威胁道：“再动！我就把这艘船炸了！”
听声音，是明哥的。
我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到哪里去，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乖乖跟着他走。
路很狭窄，周遭昏暗，只能隐约感受到朦胧灯光。我看不清拽着我走的人，也看不清眼前的路。他走得顺畅，我走得磕磕碰碰。如果不是他太熟悉，就是我的视力出问题了。
心底隐隐浮起些微绝望，我努力压制，拼命告诉自己，我会没事的，会有人来救我的。
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明哥顿了一下脚步，随后拽着我小跑起来。被猛然一拉的我撞到铁架子上，背脊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对方只是啧了一声，命令我：“再拖我后腿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你！”
我知道他不会，因为对他而言，我是人质。不然他不会强行带着我走。
我不想挑衅他，便尽可能地跟着他走。很快，他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贝，让我伸手拽着，然后拉着我向某个方向前进。
“砰”的一声，是子弹打中铁块的声音。我失声尖叫，被他抓着衣领往外一推：“再叫就把你丢出去！”
呼啸的海风迎面而来，眼前出现朦胧的海面霞光。这一次，我终于彻底意识到，我的眼睛出问题了，也彻底意识到，自己如今被他抓到货舱门旁边，只要他一撒手，不会游泳的我就会掉入水中，尸骨无存。
我深吸一口气，忽然听见本来已经远离的脚步声正快速朝我的方向前进。我回过头，鼓起勇气对明哥道：“我建议你还是抓着我比较好，我听见有人来了，手里有个人质总是件好事。”
“阴魂不散！”他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伸手把我拉了回去，随后不知摸出了个什么东西，“哔”的一声过后，是浓重的火药味，和骇人的爆炸声，以及震动的铁板。
他这是炸船了？他疯了吗！
“莎莎！”
是左然！
就在我想要向他奔去的一瞬，我被明哥抓着头发拖到门边，冰冷的铁管贴在我的额头，一瞬间我便明白，自己这一回，真的彻底成了拖累左然的人质。
“放开她！”
“然后等着被你引来的特工抓吗？”他越笑越猖狂，“你老婆在我手里呢，现在话事权在我身上。你敢不按我说的做，我现在就一枪崩了她！”
左然没说话。
“啪嗒”一声，明哥把一个小巧的东西丢在了左然面前。他拉着我，向货舱门退了一步，“左然，左律师，你老婆说你想要捞钱，想要跟我们混，没想到都是假的。刚开始我还挺生气，但是现在忽然觉得，也挺好的。清清白白一身正气的左大律师，如果能亲眼看见他为了自己的老婆，杀了一船的人……不也挺有意思吗？”
他这是什么意思……？
“左律师，我想你也知道，这艘船上装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我研发nxx做人体实验，是，我是十恶不赦，但那上头装的是好东西吗？为了长生不老而买我的药，自愿做我的白老鼠，那都是他们自己选的！他们贪了那么多钱，哪一张不是拿人血堆出来的？我的是，他们的也是！我只不过是从他们的手里抠一点点出来而已，我你要抓，而那种人，你却要救？”
“法律会——”
“法什么法！我就是法！我告诉你，现在你有两条选择。要么捡起那个遥控器，炸了这艘船，我把你老婆还给你；要么……眼睁睁看着你老婆死在你面前。怎么样？大律师，你要怎么选？”
我惊慌失措的大喊：“不要！左然别听他的，炸了船我们都得死！”
明哥用力把我往后一拽，又一次把我推到门边。左然那一声“莎莎”，害怕到了极点，也痛苦到了极点。
我终究，还是成了他的绊脚石。
“我相信，左大律师要在沉船前把那艘救生艇弄好，难度也不大，不是吗？好好想想，不过我没什么耐性。我只给你十秒钟，如果你不按——那我就把她毙了，丢到海里！海里的鲨鱼啊，最喜欢血液的味道……它们可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你的妻子……”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他的倒计时接近尾声。
他高大的身影慢慢蹲下。
我绝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伸手抓住他箍着我的手臂，一个用力转身将他推到我身后的舱门外，用力一踢脚边的船板，在左然声嘶力竭的呼唤声中，坠入海的深处。
左然，对不起啊，如果有来生，希望你不要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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