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烟火人间
一条清澈见底的河流中，江逸挽起裤脚蹚了进去，任由清冽的溪水冲刷着自己的小腿。一直走到水淹没了半条小腿处才停下，站定，默默收敛起了自己的气息。此时若是有旁的人闭上眼睛去感知，便只能感受到溪水中有一块宛如木石的东西，绝想不到那其实是有个人站着。
龙渊和外袍已经被他脱下来放到了岸边，江逸高举起一根被削的无比尖锐的木杆，目光宛如利剑一样刺入流水中，寻找着其中隐匿起来的晚餐。在流水冲刷下，视线在水中已经变得极为模糊，江逸仔细眯起一双眼睛，目光锁定了水中那一抹黑影……
“着！”
轻喝一声，江逸眼一凝，木杆向下用力一刺，便看见那一小片水流染上了一层血色，再举起来时，上面已经插了一条肥美大鱼，还在用力扑腾着，抖落开一串水珠。
将这条鱼扔回岸上，江逸再次屏息凝神，看向水中。刚开始的几下还有些手生，常常会有漏网的现象发生，但在捕到第四条鱼之后，他的手法就变的逐渐纯熟了起来。每次下杆必中一条，且都是些肥美无比的大鱼，让人看着就眼馋。
仙家养鱼，到底是不一样啊……
这活儿江逸从九岁起就会干了，只不过当时不熟练，十天半个月的也不一定能刺中一条，即便刺中了，拿回家的也多半是一条小小的草鱼。而现在有了这一身修为再去做，捕鱼的效率竟是提高了百倍不止！
而自记事以来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云清尘则只能抱着膝盖蹲在河边的一块大石上，看着江逸挑起一条又一条大鱼到岸上来，眼睛都直了。
“阿逸阿逸！”看见江逸回来，云清尘立刻跑过去笑道，“是不是可以开始烤了？”
“早着呢！”江逸看着云清尘那一张急不可耐的小脸，失笑道，“还得把鱼清理干净才能吃。不过以我们现在的手段，一刻钟后就能开饭了。”
江逸一扬袖灵力便如一只大手一样将十几条鱼全部托举起来，悬在半空。
“一会儿搭把手。”他向云清尘递过去一把签子，轻声嘱咐道，“接下来我会有点分不开心，你帮着些。”
“串起来吗？”云清尘问道。
江逸点点头，不再说话，同时对十几条鱼进行清理于他而言也有些压力，虽然是为了准备晚餐，但也不失为一个练习控制灵力的好时机。
下一刻，江逸眼一凛，并起剑指凌空一划，就好像面前不是十几条毫无反抗之力的活鱼，而是一群凶神恶煞的敌人一样。手中无剑，则并指作剑，同样是锐利难当。
随着他剑指斩落，无数道细小而凌厉的剑气便自指尖发出，织成一张绵密的大网向前方笼罩过去。刮鳞、剖腹、洗净……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得心应手。
没有一滴鱼血落地，江逸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来，只凭空一虚握，流出的鱼血鱼内脏等秽物便都聚在了一处，形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珠浮在半空，灵力再一牵，已经被埋进了事先准备好的土坑中。
另一边，等待已久的云清尘看江逸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素手一扬，十几根竹签变零零散散地横在她身前，竟是以御剑之法进行的操控！
此时，江逸的额上已经有了一层细汗，对一条鱼这么处理当然简单，但同时处理这么多条鱼就完全是两个难度系数了，更何况每条鱼的情况都有些细微的不同，处理的手法自然也要随之微调。他看了一眼显得有些吃力的云清尘，点了点头。
云清尘了然一笑，手一挥，十几道灵光便划破当空，直贯鱼腹。
…………
灵火炙烤着已有些微焦的鱼皮，鱼肉上的刀痕时不时冒出些油来，滴在火中噼里啪啦的响。
江逸坐在一个临时拖过来当凳子的枯木上，缓缓翻动着手中的竹签，还顺手拍掉了一边小馋猫悄悄伸出来的小手，笑道：“还有好一会儿呢，别急。”
“哪里还有一会儿……早就好了……”云清尘一下把手缩了回来，委屈巴巴地小声道。
江逸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焰火翻腾，一道白烟在渐渐黑下来的天色中歪歪斜斜的升到天上去，尤为明显。
同样明显的自然就是烤鱼的那股勾人咸鲜香气，在江逸撒入盐粒后就更为诱人了。无数个白色结晶均匀的散布在一条鱼的两面，焰火的灼烧下，又“啪”的一声爆裂开来，迅速融入鱼肉内部，没有喧宾夺主，而是激发出鱼本身的香气来。
这道微咸的香味逐渐弥漫开来，将两人裹在中间，勾起了腹中的那条馋虫。
咕——
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叫了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条河边却意外地清楚。原本看得口水都快流下来的云清尘立马蹿红了脸，捂着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哈哈，知道你饿了，正好这串烤完。”江逸不禁笑了出来，拿起那串烤鱼递了过去，“喏，拿着吧！”完了，又补上一句，“小心烫。”
云清尘也不跟他客气，取过那串烤鱼，小心的吹了两口，张嘴便咬了下去。
“咔嚓”一声，那是被烤得酥脆的鱼皮发出的声音，里面嫩白的鱼肉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就连鱼鳍上的骨头都是脆到可以吃的。
一股咸香带着鱼肉的鲜味瞬间在嘴里扩散了开来，尽管只加了一些盐，却已经称得上是佳肴了。云清尘眼睛一亮，含混不清地说道：“唔……介个……介个无措诶……”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江逸无奈地笑道，两只手各持一根竹签又烤了起来，满眼宠溺，“把东西咽下去再说话，要不然呛到了怎么办？”
云清尘知错了似的点点头，又埋头大吃起来，满嘴流油，就连那十根青葱玉指上都沾满了油光，还嫌吃不够一样。
有那么夸张么……江逸耸了耸肩，不知道该作何评价。而云清尘也好像在这一刻看见了江逸的眼神一样，稍加思索，脸上浮现出了恶作剧一般的笑容，突然跳起来就将自己才吃到一半的烤鱼往江逸嘴里硬塞。
后者一下愣住了，却也不怎么抗拒，无奈的咬了一口下去，然后……他停了一下，在云清晨得意的目光下，竟颇为理解的点点头。好像……确实不错。
盐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无论什么只要加了这个，好像就会凭空变得美味许多一样，令人胃口大开。
火光映着少女微红的俏脸，她笑着、举着一串油光发亮的烤鱼，嘴边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上还蒙着层油光，全然忘记了形象。江逸看着云清尘，那副吃着烤鱼、有说有笑的样子，竟莫名有些失神。
他回想起了从当初刚见到她时的场景，那样的清丽、那样的皎洁、那样的……高不可攀。
但现在，她从云端走了下来，走到江逸身边牵起了他的手，不再是那样的不食人间烟火。云清尘的笑声隔着纱雾似的白烟清楚地传来，江逸莫名微笑了起来，想着，时间就此定格也好。
烟火人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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