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漠北沙
“天真。”韩良骞冷笑,“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他死与不死对于你来说已经毫无关系了。”
“好,就当我没有来过。”秦幸轻蔑一笑,“你能困他一时不能困他一辈子。”
“就这样走了吗?”韩良骞拉住她,“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秦幸回望过去。
“你忘掉他,心甘情愿的做我的女人,我就告诉你周知玄的下落。”
闻言,秦幸一怒之下拔出藏于袖中的短剑,狠狠刺了过去,手腕被拦下,被韩良骞扣在了后背,丝毫不能动弹。
“就这么想死?”他冷笑道。
“你这个畜生!!”秦幸咬牙骂道。
“有意思,我好像知道了周知玄为何这么喜欢你。”他拽住她的手,纤细柔软。
“时间不多了”突然秦幸低喃,“韩良骞,你仔细想想时间不多了。”
“你什么意思?”
“邑安的异样大晋迟早会察觉,你觉得你的兵马能撑到几日。”这是事实,也是唯一能威胁到他的理由。
一瞬间韩良骞就没了兴致,大力将秦幸推到在地上。
“来人,将她赶出去。”
一群带刀官兵将秦幸架起来往外走,直到金华殿里的人影越来越远。
“你们放开我!!”秦幸挣脱着,“我自己会走。”
推搡着来到御湖边,出现一蒙面男子,他叫散了官兵,秦幸见状警觉地退后了两步。
见那人衣着简朴,身形高大,光天白日之下还掩面出行,实在可疑。
“你是谁。”秦幸问。
那男子轻笑,又为秦幸拍了拍身下的灰。
“你不记得我了?东风姑娘。”慕容让扯下面罩,露出清隽的面庞。
“是你!”她不禁惊呼。
“是我,慕容让。”他笑道。
能在王宫肆意走动差遣官兵,他的身份一定不简单,秦幸生出戒心。
“你在为韩良骞那个歹人做事?”秦幸了当道。“那时候还以为你是个愤世嫉俗的壮士,这才多少光景。”她冷笑一声。
“秦姑娘还是如此牙尖嘴利。”慕容让背过手展看湖面,“字字戳人心窝。”
“怎么,韩良骞又吩咐你做什么,想到新法子来羞辱我了吗。”
“我找你不是来为难你的。”
那还能是什么好事?
秦幸静默着,等他说完。
“我知道周知玄的下落。”慕容让轻松说道。
霎时闻言,秦幸的心口像是漏了一拍。
“在哪?”
“他被韩良骞赶去了靖川。”慕容让回首,“他拿你做威胁,周知玄与韩良骞为伍宁死不从,一怒之下被秘密发配到苦荒之地。”
靖川,秦幸心中默念,想象着距离中原千里远的蛮荒之地靖川,漫天的黄沙一望无际,气候炎热,到了晚间又如严冬苦寒,那是西梁的边境,紧靠月支国。
被流放过去的人都是犯了重罪的,月支国人残暴,肆意欺凌,到了靖川甚至不能被称作为人,连狗都不如。
“我不信!!不信!慕容让你是不是在骗我!”到了靖川就相当于给月支国为奴,没有那个中原人能完好的回来。
秦幸几乎要崩溃了,他怎么这么傻啊,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好痛,每呼吸一口都在隐隐作痛。
眼泪一滴一滴淌出来,滑到嘴角,是一股咸涩的味道。
慕容让见她泣不成声,有些于心不忍:“我没有骗你。我和韩良骞也是近日才回的西梁,告诉你周知玄的踪迹,也仅是为了报答信州的救命之恩。”
秦幸攥紧了拳头,心中暗暗下了个决定。
片刻后,她抹了抹眼泪,镇定道:“我知道了,多谢你,希望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韩良骞。”
“你放心,我不会跟他说的。”这件事只与他们三人有关,韩良骞一概不知。
靖川距离邑安千里之远,遥遥看不见边际,她要找到周知玄,一定会找到周知玄,然后将他安然带回来。
靖川以南,西川小城内有坊市,来来往往的都是行商运货的异族男女,除了关隘的西梁官兵,鲜少见到中原人。
西川城门,鸟瞰形如金龟,一门之外便是月支国的领土,两侧荒芜的黄沙与褐色山脉相连,风一卷一吹便是漫天的沙粒,看不清前路。
城内有一契丹人与胡人开的酒肆,老板娘青娘貌美,自然招揽了不少慕名前来的宾客,一时门庭若市,成了来往驻足歇息的绝佳场所。
黄土堆积起的酒楼,正门仅仅悬着个黑木牌匾,内里宽敞明亮,是漠北一贯的装潢风格,唯一醒目的就是放在正堂的雕花太师椅,多了几分中原韵味。
刚过丑时,酒肆准备歇店,门外来了个不速之客,头戴着斗笠,黑布蒙住了脸,一身玄色劲装,蝠纹腰带束在腰间,背后背着把长剑,用粗布裹住,束起的发丝随缘的搭在肩上,风尘仆仆的衣衫上尽落了灰。
“这位客官,我们打烊了。”青娘正翻着账本,瞥了那男子一眼。
那人不作声径直坐在了靠门的位置,远处的黄沙夜景尽收眼底。
“诶,我说你听见了没。”青娘见状走来,摇曳着身姿,鹅黄色的披肩长纱随之摆动,很是风情。
凑近些一看,她到不觉得讶然了,“是你。”
这段时间,川西城来了个怪人,到靖川将近半年,每个月都会来酒肆问有没有车马到中原,想必这次也不例外。
“你怎么又来了,我说了,现在中原守得严,出不去,除非你有官兵手令。”青娘瞪了他一眼,知道他迟早会知难而退的。
没有官府的手令,这些异族人是不得入中原的,就算有,一月只能出去一批,而且大漠气候艰苦,运气不好就会遇上沙层暴,久而久之商人便不去中原行商了,收益不好,还有可能会把命给搭上。
“嗯,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等冬月过去,等明年天气好了些估摸就有队伍了。”青娘所幸坐在他对面聊了起来。
也算不打不相识,她给周知玄斟了杯葡萄酿,撑着下巴望着他。
“你说你个中原人,怎么来靖川了?”青娘说。
平日他来时少言少语,没人认识他,青娘也只是在旁人嘴里听说他是个干脏活的,只要有钱,杀人放火他都干。
周知玄没有理会她,扯下面罩轻抿了一口酒水,醇香清冽在口中回荡。
“你不会是流放过来的吧。”青娘笑道,“如果是,那你这辈子是不可能回去了。”
瞧着他俊逸的皮相,心里直叹可惜。
“不是。”周知玄冷冷看了她一眼,起身放了三两银子。“我先走了,有消息记得联系我。”
见他出手阔绰,青娘也没那么多微词,怪人就是怪人,来去匆匆。
夜里寒凉,脚下的黄土似乎松软了些,月色下是一望无际的大漠,苍凉看不清方向。
穿过小巷,来到一处土楼,他轻轻扣了三声大门。
来开门的人睡眼惺忪,迎门就闻到一股酒味。
“还是没消息?”
“嗯。”周知玄顿了顿,“我准备自己准备马匹回去了,实在耽搁了太久。”
“你疯了,大漠方向难辨,稍有差池你就得死,渴死,被黄沙淹没而死,反正总是会死。”那人有些语无伦次,“我帮你,可不是看你去死的。”
“我知道,我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
靖川就像是座偌大的牢笼,出的来出不去,辗转挣扎还是停在了原位。
那日韩良骞将自己扔在了靖川漠北自生自灭,月支人凶残见他皮相尚好就想卖掉他,周知玄杀了不少人才能站在这里,逃出虎口。
回想起那段日子简直心有余悸。
青娘听说的不错,在川西城他的确是干杀人放火的勾当,弱肉强食,自己不强大起来只会为人俎上鱼肉。
“钱拿到了吗。”那人声音细微问道。
周知玄静默,将三十碇黄金扔在了桌上,扬起灰层。
“不错,城南的富户就是有钱”那人走上前,摩挲着黄金,“要是我们在邑安这样合作,估计就没那么多事了。”
他走进光内,烛火照在他脸,是司徒鹤仪。
那年诛杀司徒顼时,周知玄放过了他流放靖川,没曾想自己还能与他相见,还成合作伙伴。
“少废话,你留意着酒肆,我觉得还有机会。”
“你放心,小爷我只好牺牲色相去会会青娘。”金子沉甸甸的,有了钱财就不愁逃不出去。
看见周知玄正准备走人,他忙叮嘱道:“别忘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嗯。”
周知玄上了楼卸下一身束缚,躺在木质床榻上,应该称不上床,几块枯木搭成,上头仅铺了层麻布,唯一能入眼的只有床前的土窗。
窗子很大,一轮弯弯的月就在眼前,繁星点点能暂时让他忘却烦忧。
又是这种酸楚的心绪涌了上来,来这里的每一日都会被思念侵袭,周知玄从袖中拿出那个赤红的荷包,还是崭新的,他保管的十分小心。
有时候他会想,久而久之他的思念会不会成疾,到最后病入膏肓,濒临死地,他依旧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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