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秋驰刚离开的那段时间裴潜简直觉得人生都灰暗了，甚至一直循环做着小时候的噩梦，梦里发生的事情记不清楚了，但梦的结尾始终是一个女人决绝的背影，逆着光朝着裴潜到达不了的地方前行，始终没有回过头。
那不是虚构的，那是他十二岁时母亲离开的背影。
那时候他的人生真是糟糕透顶，吃了上顿没下顿，甚至觉得连什么时候死在这间屋子里都没人知道。直到后来他为了骗他便宜老爹的钱而找来了秋驰，两个孤苦无依的人才算是有了一个不那么坚实的避风港，再后来直到秋驰也离开。
“裴经理早。”
“早。”
裴潜大步穿过光洁的大厅，穿过因加班熬夜而双眼无神神志不清的人群抵达办公室，桌子上已经放了一些待复核的文件。
“裴哥，陈总找您。”
“知道了，就来。”
两年前他们公司经手了一件巨额项目，项目有些地方出了差错差点把整个公司赔进去，裴潜也差点遭殃，但好在后来虚惊一场，他们公司也因此一跃成为津远排得上名号的建筑公司，裴潜也因此备受重视节节高升。
“小裴来来来，”陈强是个老实巴交的生意人，大概也是因为好心所以之前让他得到了那么大一笔单子，但这些年来脾性依旧没怎么变，有什么都写在脸上。等人进屋后他从宽大的皮椅里站起来，欢欢喜喜把人拉到沙发上坐下。
“陈哥。”
陈强圆润的脸绽放出一个笑容，“小裴你可真是我们公司的福星啊！”
裴潜没明白，只听见他又说：“你进公司不久我就接到了那样大的一笔单子，现在公司刚扩大就又接到了大单子，你可不是福星嘛？”
裴潜嘴角微微抽搐，“陈总，这个是您的能力强，别人才信任我们公司，和我没有关系。”
“有的有的，”陈强不容分说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短胖的大腿上，“这次的单子对我们更重要，有这么大！”他抽出肉手比了个数字，“而且是丘北集团的，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比较靠谱，所以还是想交给你去做。”
之前人手不够的时候单子交给他就是他来做，可现在交给他就是交给他的团队，再说食人俸禄替人行事，他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
“这次不在津远，在聊城，可能……”陈强干笑两声，“可能需要你去那边待几个月。不过别担心，房子什么的都会给你安排好的。”
裴潜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然没意见，抽空给江舟说了声，第二天便上了飞机。只不过他向来大大咧咧，这次上飞机前倒是有些莫名的紧张，他也只当是太久没出远门的缘故。
陈强说这一次的因为项目具体信息还没通知出去，所以有些私密性的东西不能传给他们，需要他们公司派人直接到公司现场准备，裴潜虽然觉得有些不合理，但他这个等级的也不好说什么。
两个职员对这个安排也是颇有怨言，一路上嘀嘀咕咕，左不过是裴潜一个高中学历有什么能力带着她们俩名牌大学的学生，家庭背景也一般，真不知道陈总是看上他什么了。
裴潜年纪轻学历低却颇受陈强的赏识，他知道公司里一直有这样的流言却根本不想管，他只认同实力。
晚上三人到达，不知道那家大公司到底看上了他们什么，居然还有专门到机场接机的，震惊了裴潜和那两个职员。
“裴经理，”两人恭敬地接过他们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公司给你们准备了房间，请随我们来。”
他们派来了两辆车，裴潜便和他们的人坐一辆车，刚上车不多时来的人便接到了电话，扭头询问裴潜，“总裁说现在想见见您，您看现在方便吗？”
“方便。”裴潜点点头，哪有在人家的地盘上还不待见人家的道理。
聊城确实是比津远发展好得多，夜晚笼罩整个上空，城市却亮如白昼，宛若一个不夜城。流水般的车流中，黑色轿车无声掉头，和另一辆车背道而行。
大概是小时候的营养不良加上之前生的那场大病导致他现在的身体很虚弱，即使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但内里的身体素质却是完全赶不上了。
没来得及吃晚饭让他有些犯低血糖，再加上坐了一天飞机也确实累了，晕晕乎乎地靠着柔软的背椅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连车平稳地停下都没能察觉。副驾驶那人十分有眼力见的没把人叫醒，而是毕恭毕敬站到一边没出声。
在他身边，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人牢牢地盯着车窗，垂在身侧的手臂隐隐发抖，半晌才抬起手轻轻拉开车门，见到了那张日思夜想的脸。裴潜睡得很沉，眼镜歪歪斜斜地挂在脸上，衬得人十分脆弱。
那人抿了抿唇，弯腰将人轻轻从车里抱出来，但刚一有动作裴潜便猛地惊醒过来，他并没有来得及看清是谁，但这个乍然间亲密无间的姿势让他警铃大作，下意识一个勾拳便冲了出去。秋驰脸还凑在他脖颈侧方，长久的格斗经验让他可以毫不费力的挡下这一拳，但电光火石他心念一转控制住自己，硬生生挨下这一拳。
“砰”一声巨响，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随即秋驰捂着脸委委屈屈看着他，“哥哥，怎么刚见面就打我？”
裴潜被“哥哥”两个字惊得怔愣了一下，定了定睛才看见面前那个熟悉的人——秋驰。他褪去了两年前的青涩稚嫩，已然长成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他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倒叫他生出一阵恍惚来，好像他们一直在一起似的。
“哥哥你在想什么？见到我不高兴吗？”秋驰勾起嘴角，将人从车里搀下来，“还是说见到我太高兴了？”
裴潜没法回答他，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好像在做一个荒诞的梦。
秋驰挥挥手把旁人支开免得裴潜不自在，又亲自搀着把人往里带，裴潜这才看见面前一幢米白色三层小别墅，门前还有个小草坪，两旁支着葡萄架，绿意盎然。
他觉得这画面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大概是某个杂志上见到的吧！裴潜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早知道秋驰不会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却没想到可以奢华到这种地步，这种程度的家庭就算他当初怎么努力也是不堪一击的，果然秋驰回家才是个正确的决定。
“哥哥喜欢吗？”秋驰很高兴，“这是我按照哥哥以前说的布置的，还有一只会扑人的大金毛，不过现在不知道跑到哪儿去玩了。”
裴潜脑子里一团乱麻，像个行尸走肉般任由他拉过去，按坐在洁白的大理石桌前对着半桌子的菜。
秋驰坐在他对面献宝似的一一介绍：“这些都是我做的，油焖大虾，土豆炖牛腩，糖醋排骨，你喜欢的西红柿炒鸡蛋……”
说着说着他就停下了，裴潜状态低迷他看得出来，但他心里也忐忑，根本不敢开口问，生怕他会质问他问什么当初不告而别现在又突然出现，但更怕他根本无所谓而不闻不问。
两人僵持着，谁也没主动说一句话，直到秋驰实在受不了了，狼狈地逃离开了。
裴潜一个人坐到半夜，然后才恍惚起身想要离开，还没出门口就被保镖拦了回来，“总裁让您就在这里住一晚。”说着给管家递了个眼色，让他把人领上去。
管家一把年纪还陪他这样熬着裴潜有些过意不去，看这样子自己今天也出不去了，便跟着上楼，简单洗漱了下便睡下了。
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裴潜这样觉得，不然他身体也撑不住。
半夜，秋驰一身酒气的回来了，径直上楼走到左手边最里面一间，那是他专门为裴潜准备的房间，布置和以前差不多。前两年他想他想得厉害的时候就一个人到这里睡一会，不然他觉得自己迟早会发疯。
他没有顾虑太多，拧开门钻了进去，一直跟在他身后摇尾巴的金毛也顺势溜了进去。
窗外的月光投进来洒床上轻轻隆起一个的小鼓包上，映出裴潜白皙的耳朵和削瘦的侧脸，伴随着浅浅的呼吸声，缓慢悠长。
秋驰近乎贪婪地望着眼前这一切，缓缓俯下身，屏住呼吸轻轻映下一个吻，两唇相触碰的瞬间像是有一股电流从手指尖传来，密密麻麻传遍了全身，轻柔温暖的呼吸打在他鼻端，这些年的隐忍克制全部在此刻被火焰烧成灰烬，以至于他浑身的血液都向下冲去，眼眶变得通红。
“唔……”秋驰咬牙弓起身子，裤子开始绷得他有些难受，但又不愿离开，只得粗喘着守在床边，但渐渐地他发现裴潜睡得更沉，连金毛两腿搭在他身上都不知道，只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呼……”秋驰喘着气想了想，起身把金毛轰了出去，自己爬上床，连人带被子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则缓缓下移，“……哥哥……阿潜……”
床无声地晃动起来，秋驰竭力克制，但在关键时刻还是动情地把头埋在身侧温暖的侧颈，叼着那块柔软冰凉的耳垂，“啊……阿潜……”
那一刻欲望像是洪流冲破闸阀，也彻底冲破了他内心的禁锢，如果说一开始把裴潜接过来是对自己的放纵，那此时此刻的决定便是将自己彻底双手奉上。
裴潜是他的救赎，也是他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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