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动如山
“一,二,望天楼的这第三位入室弟子还没到么?”
衣衫飞扬宛如破碎的蝶翼,苏婉心虽身陷险境但眼中战意愈盛,落雷之下,她似笑非笑的摊开手掌,掌心当即燃烧起了一抹幽冷的烛光,那光芒看似柔和而脆弱,却硬是不着痕迹的将那雷霆之力消解,使其化作了一片萦绕于烛火外的朦胧紫光。
“安魂盏?”瞧着苏婉心手中如幽灯般的光芒,柳天仰神色不变的挥斩着雷霆,“九幽冥蝶素以凶狂狠厉著称,想不到竟也会用这种婉转迂回的招式?”
“全知全能,方可无所畏惧。”
烛焰借助雷光增燃了好几倍,苏婉心任由其覆上自己苍白无暇的脸。
“哦?那不知姑娘能否挡得下这招暴风卷云?”
枪向后一扬止住了雷法,柳天仰向旁连退数步,使和苏婉心正面相对的人变成了欧阳宸——他刚刚的这番雷击,本身就是在为欧阳宸的大招蓄力拖延时间,如今对方术法已成,他当然是功成身退的退开后再伺机而动了。
暴风卷云,应当算是望天楼风系法诀中的大杀招了吧,但由于这招需要的施法时间过长,且施法者在施法的过程不能随意移动,因此在单打独斗中,这招一般都只是起威慑对手的作用。
不过此时此刻,有柳天仰牵制苏婉心,欧阳宸竟是将这招酝酿了出来,而暴风卷云一成,便有撼天动地之威。
风,恍如复生的凶神在狂怒的嘶吼,目之所及处,无论是密布的乌云,还是激荡的水气,都宛如扭动的长蛇般被吸纳到了欧阳宸的剑尖,合成了一道足足有上百米的龙卷风柱,远远看去,就仿佛一根能将天空抽碎的风之长鞭。
而且这风柱的表面还布满了无数小型的漩涡,若是继续用鞭子的比喻,这些漩涡就相当于鞭子上的倒刺了吧。
然后只见欧阳宸吃力的将鞭子举起,朝着不远处的苏婉心横空抽下——凭他现在的功力,虽说能将暴风卷云汇聚成型,但也只能堪堪挥舞一下而已。
不过一下,却也够了。
轰。
汹涌的气浪仿佛巨崖崩塌,苏婉心以无常步躲过了鞭子的本体,却被其带起的排山倒海之气硬生生的扫中,她宛如断线的纸鸢般向后抛飞了出去,嘴角有零星黑色的血渗出,扬在了被风撕扯的扭曲的天空中。
继而只见一道身影,挺枪踏足,以乘风破浪直朝苏婉心而去。
是柳天仰。
此时苏婉心身负重伤,正是将她一举击杀的天赐良机。
“两位入室弟子的本事我已领教了,只是不知望天楼掌门的本领如何?”
看似不知天高地厚的话音还未落,苏婉心便被缠绕着紫光的长枪穿胸而过,刹那间静到极点的气氛中,只见她的头向一旁微微的歪着,丝丝缕缕的长发凌乱的垂下,遮住了她冷俏的容颜,却遮不住自从她背后刺透出来的枪尖上,滴滴答答落下的黑色的血。
然而既然放出了上面那句话,就表示苏婉心不会如此轻易的败下阵来。
苍白的脸颊上有漆黑的纹路蔓延,苏婉心慢慢的抬起了头,眼中的红光几乎艳丽到了不可一世的程度,接着柳天仰就看到有一双宽阔的蝶翼,自苏婉心的背后舒展了开来,那蝶翼轻薄而剔透宛如羽纱,却又嵌满了张扬而邪气的黑色细线。
然后苏婉心便化作了蝶,在柳天仰的注视下,直飞上了望天楼的顶端。
“原来九幽冥蝶,竟是这个意思么?”
瞟了眼恢复了些许体力后,就快步赶了过来的欧阳宸,柳天仰看着空荡荡的枪尖表情一冷。
在五大门派中,境界的划分大体上都可遵循一元,三才,五行,七曜,九真的规则,一元是入门,三才是进阶,一般门派中的普通弟子皆处于这两层境界,而普通弟子若是修得五行之境,那十有八九便可晋升为精英弟子了,也就是说,精英弟子到首席弟子,一般都是徘徊于五行和七曜之间。
而与之相比,到达七曜者则是寥寥无几了,通常也只有掌门一级的人物而已。
至于九真之境,千年以来还尚未有人得证过。
而忘川之畔乃是鬼族所立门派,传说达到五行境界的鬼族,神魂在经过熔岩和玄冰淬炼至离体不灭后,便可任意变幻为任何想要的形态,而如若不能一击将其神魂摧毁,那么她的肉体便可以无限次的重生。
不过这熔岩和玄冰的淬炼,可不是随便说着玩玩的,那样的痛苦,有多少忘川之畔的弟子只是看了眼便望而却步。
想不到她连这个都精通了么?
暂且不提柳天仰在重新认识到这个忘川之畔首席实力后的惊讶,苏婉心在飞至塔顶后重化人形,擎起手中骨爪,仿佛天边一闪而逝的飞鸟,于半空划过一道阴寒而冷锐的光。
她的目标,竟然是悠然立于塔顶的望天楼掌门。
“来得好。”
黑袍男子看着那凌冽的寒光朗声一笑,笑声中自有一股干云的豪气散发出来,只见他长袖一挥,露出了一直拢于袍内的宽厚手掌——并未见他使什么望天楼的成名招式,只是轻描淡写的随手一扬,便有一颗石子朝着苏婉心飞射了出去。
那只是一颗平凡无奇的石子,却在他的举手投足间,拥有了足以洞穿城墙的浑厚劲力。
那么这股力量打在血肉之躯上会怎么样呢?
石子尖利的表面,宛如一柄磨得粗糙的刀片自肩膀处割过,顷刻间衣衫破碎皮开肉绽,飞溅的血液中,苏婉心宛如折翼般从半空跌落了下来,她用颤抖的手将骨爪整个插进了地面,身体却依旧在反冲之力下,不听使唤的向后滑出了好远。
不过她非但没有倒下,反而傲然挺立,对着黑袍男子面露餍足之色。
“忘川之畔首席苏婉心,有要事参见望天楼掌门。”
“哦,有何要事?”
一双眼睛宛如冬夜里深不见底的冰湖,黑袍男子向前踏出一步,脸上带着笑意神色却是阴晴不定。
“掌门可想将临安城收入麾下?”
开门见山,苏婉心朝黑袍男子扬了扬下颌,这姿态说是不卑不亢,倒像是要和对方比究竟谁更傲气逼人一些。
“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依旧是深浅难辨的口吻,黑袍男子玩味的眯起眼,看向面前衣衫褴褛身负重伤的忘川之畔弟子。
“想,我助掌门将其变为现实,”苏婉心笑了笑,血色的瞳中光芒不减,“不想,那我则与掌门多说无益。”
“那我倒要听听,你如何助我将其变为现实,”紧了紧斗篷,黑袍男子不置可否,“若是纸上谈兵,可就别怪我用你的性命,替我死去的弟子们祭灵了。”
“若是纸上谈兵,我也就不会特意来此了,”听出对方话中的警告意味,苏婉心倒也没显出异常的神色,“掌门听说过大楚吗,昔日踞临安为都,令烨国折戟沉沙数十万的大楚。”
“昨日黄花,不值一晒。”
“昨日黄花,未必不能重发新芽,”苏婉心抬眼,直视向男子深冷无垠的双眸,“有时候,需要的仅仅是一捧水而已。”
“水?”将这个单字摘出来咀嚼了一遍,黑袍男子的脸上嘲讽之意愈加明显,“我若没听错,你是想要我望天楼助楚国复辟,这等为他人做嫁衣之事却寻上我望天楼,你是不怕死还是纯心找死?”
“我并非想让掌门为他人做嫁衣,”微微挑眉,苏婉心平静的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是想要掌门做这个黄雀。”
“黄雀?”
“没错,黄雀……”确定的点了点头,苏婉心不疾不徐的道,“想必掌门也已听说了我在临安城公然露面之事,而隐藏在暗处的楚国皇裔,也因我此举暴露在了祈年殿的目光之下,若是不想功亏一篑,楚国的复辟之举必然会提前进行,我料想也就是这数日内的事了……”
黑袍男子沉吟了一声,以若无其事的表情示意苏婉心继续说下去。
“临安城乃是烨国的东南门户,与涟水城仅有一条赤海道之隔,掌门可派军蛰伏于赤海道上,楚国一旦举事,必和祈年殿拼个你死我活,届时,掌门便可在他们两败俱伤之时渔翁得利,一鼓作气拿下临安城,不过此举的重点在于兵贵神速,若是迟误几日,待祈年殿从内地调来重兵,楚国可就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了。”
话音落下时,四周的空气在一刹那冷却到了冰点,然而即使感受到了对方身上宛如山岳的压迫感,苏婉心却依旧保持着略显张扬的从容姿态,毕竟面对实力远超自己的对手时,定力永远比武器更有用。
“哈哈,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笑声中黑袍鼓动,男子的双眸倏地一厉,“我望天楼若是黄雀,你们忘川之畔又是什么?”
“鹰,食雀之鹰,”毫无顾忌的迎上这缕眸光,苏婉心神色宛如出鞘的匕首,“若是掌门甘愿自比黄雀,那自然会被我忘川之畔所食。”
沉默再一次降临,黑袍男子抖了抖长衣后,将手重新拢进袖内负于身后,他的目光也在掠过苏婉心桀骜凛然的侧脸后,飘向了不知还比望天楼高出多少的,渺远苍穹。
良久,他像是感叹般,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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