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狭路相逢
望天楼的舰队,距临安城还有二十海里。
靠近南城门的一座茶肆中,几个烨国的守军,正跟着新上任的小统领在稍作休息,就听到城墙上传来了惨叫之声,出于长期边境驻扎所锻炼出的临场应变能力,他们当时并未太过惊慌,只是齐齐的提起兵器冲出了茶楼。
放眼望去,正南方的城门之上,正有一具烨国士兵的尸体从城楼上坠下,在摔落到地面之前,于临安二字的牌匾上砸出了一大滩鲜红。
“不好,是叛……”
还未等把话喊完整,那几名兵卒就在袭上大脑的剧烈眩晕感中,晃晃悠悠的栽倒了下去,其中那名统领意志较为坚定,却也只来得及看清茶铺的老者,把用剩下的半袋药粉丢进烧得正旺的炉子里,然后颤颤巍巍的举起茶壶摔了个粉碎。
“楚国的同胞们,数十年来,是谁让我们担惊受怕苟延残喘的生活,你们忘了吗,又是谁,让我们在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你们忘了吗,此时此刻,你们脚踩的便是我大楚昔日的故土,回答我,你们还愿意看着她饱受欺凌吗?”
“与君同心,复我大楚,马革裹尸,虽死犹荣。”
那老者虽然瘦弱的像是连站都站不稳,说起话来却是底气浑厚掷地有声,转瞬间就引来了众人的齐齐附和——这“众人”里,有身披兽皮粗布的山野猎人,有蹲在集市上的卖菜小贩,有看上去一眼就淹没在人海的普通人,也有器宇不凡的贵族公子。
甚至,还有穿着烨国军服的士兵。
他们自始至终都是楚国的子民,也甘愿为自己的国家奉献一切。
至死方休。
烨国的守军,在这猝不及防的骚动中陷入了慌乱——只见城墙上的弓手刚想射箭示警,却先被一支斜刺里飞来的利箭贯穿了喉咙,数十名士兵堪堪提枪缀刀集结成小队,却有事先埋好的炸药在他们的脚下炸开了花,一人妄图砍杀眼前的叛党,却在下一刻被人从后面戳穿了胸腹。
瞬息之间,原本和睦安宁的古城便化作了血肉横飞的战场,呼喊与哀嚎声中,烨国的大旗被砍得断折开来,重重的砸在了飞扬的血雨和尘土之中。
望天楼的舰队,距临安城还有十海里。
临安城偏北的方位有一座别馆,虽然陈设简单,看起来还没高档些的酒肆起眼,却是祈年殿入室弟子在城中的驻地,而这也是楚国将举义之地选在南门的理由,如此一来,他们虽然有可能和望天楼的舰队正面相遇,却能多腾出些时间攻占城内的各个要处。
对于楚国义军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苏婉心选择的是从南门到别馆最近的一条路,然而一路行来,她却没有和任何一个祈年殿的入室弟子相遇,甚至连精英弟子都没碰上几个,不过这点疑问,很快就在她踏入别馆中时得到了解答。
三尺见方的小院里,横七竖八的堆了不少人的尸体,这些人穿着清一色的纯白祭祀服,从上面饰纹的繁复程度来看,大部分都是祈年殿的精英弟子——在烨国凡人的心目中,祈年殿是神圣而高洁的象征,然而此时却沾满了污浊的血迹,仔细想想这也算是一种讽刺把。
不过话说回来,这情景,就像是有人在她之前,直接将祈年殿的驻处血洗了一般。
据苏婉心所知,祈年殿在临安城可是有入室弟子坐镇的,而直接参与到临安城之役的这些个人中,也就只有她有实力完成血洗,至于那位相当于楚国军师的先生,苏婉心虽然从头到尾都没看透过他,不过他举手投足都有种静逸超然的气质,就算杀人,应该也不会采取如此简单而粗暴的方式。
而对于忘川之使来说,尸体则是最高阶也是最浑然天成的艺术品。
“是望天楼吧?”
摊开掌心从某具七窍流血的残尸上扫过,苏婉心发觉其五脏六腑都被震成了碎片——要知道,忘川之畔的弟子在杀人时,会有意的,尽可能少的对尸体造成损伤,比如说能一击必杀的话绝不出两次手,或者一寸便可毙命的伤口绝不令其撕裂至两寸。
而望天楼则不同,他们的招式皆是皆是大开大合的极攻之道,而他们也不会在乎对手死得好不好看。
不过以柳天仰或欧阳宸的修为,要血洗祈年殿驻地却是殊无可能,这么一来,也就只有那位尚未露面,据说“凭她一人无法拿下”的大师兄了。
轰。
仿佛是印证苏婉心的猜想,别馆二层的墙壁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撞得粉碎,纷飞的乱石中,只见一袭白衣如断线风筝般飞跌出来——这人摔落到地后即刻便昏死了过去,喷出一大口鲜血将整张脸都染成了红色。
苏婉心认得他,此人正是祈年殿的入室弟子,有着舒乐使之称的戴信风,不过他此刻的状态眼看是活不成了。
“姑娘,或者该叫九幽冥蝶,我们果然又见面了。”
震地的脚步声中,有个壮硕的人影出现在了已是残垣的别馆二楼,那人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宛如镀了层金属的结实古铜色,而当他以暗沉凌厉的面色,打量起那一袭黑纱的纤细魅影时,甚至连筋肉颤动的弧度,都传达出了如弦紧绷的危险讯息。
“望天楼入室弟子中,排行第一的宋盛空,你既能叫出我的名号,想必知道冥蝶锁魂之说,也应该能想到,你我再见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掌中的骨爪流转过阴冷肃杀的光,苏婉心抬了抬手腕,神色却是宛如听风低吟般平静而安闲。
“据我所知,”知道对方是来者不善,宋盛空面不改色足底却已冒起了金光,“数日前,姑娘曾以忘川之使的身份独闯望天楼,并被敝派掌门以贵客之礼相待,为何短短几日内便要对我望天楼反戈一击?”
“这你无需知道,”苏婉心唇角微挑,血色的瞳中闪过轻狂的笑意,“你只需要知道,你刚刚的话都是遗言,就足够了。”
话音未落,那冷笑便连上骨爪间凶戾的阴气,化作一道尖锐的锋芒朝宋盛空刺了过去。
“哈哈,姑娘乱放豪言的毛病果然没改,只是不知有没有那个能耐。”
双掌拍合发出敲锣般的震颤巨响,宋盛空浑身都被掌缝间迸出的紫色雷电包裹,面对面朝苏婉心撞来时,竟势大力沉得仿佛要将沿途的一切都碾成碎片。
虽说并不知道望天楼的作战计划,但看到这位“大师兄”后,苏婉心立刻就猜到了他的企图,想来在望天楼出兵之前,他就已只身潜入了临安城充当内应,待到战事一起,他便可先下手为强去袭杀祈年殿的入室弟子,使望天楼在双方正式交火前就占据主动。
然而这种差事通常都极其危险,必要有胆有识者方可担此重任,而他血洗别馆击杀戴信风的犀利行为,也证明了他不愧为望天楼的“大师兄”。
不过,苏婉心可不会坐视他同柳天仰等人里应外合——对于忘川之畔来说,这三方里,是楚国占据临安城对其最为有利,因为一旦楚国站稳脚跟,这小小的边境之城,便可一举牵制住望天楼和祈年殿两大门派。
而且,她也的确想和这个据说与她旗鼓相当的望天楼“大师兄”,好好的过两招来着。
飘逸的衣襟宛如黑浪般凛冽的摆荡,苏婉心脚踩无常步堪堪退至数丈之外,身前那憧憧的虚影便被雷电撕裂——在随宋盛空双臂交叉化作叉形的雷光,将地面轰出一个深坑后,破碎的石砺当即纷纷扬扬的溅上了半空。
惊雷炸石。
宋盛空顺势将铁拳砸向地面,地表应声开裂,裂隙朝苏婉心急速蔓延的同时,那些顷刻间化作了最锋利的刃,也跟着疾风骤雨般朝着苏婉心飞刺而来。
刹那之间,宋盛空竟是连续使出了破天神雷,开山裂石,以及溅石成雨三招,而且一气呵成没有片刻的凝滞,足见其实力果然是名不虚传。
然而,只是这样还入不了苏婉心的眼。
掌心攒起的烛光仿佛有灵性般缓慢的燃烧着,深郁的黑色形成一个球形,以苏婉心朝周围扩张开来,远远看去,那漆黑的色泽足以将任何光线尽皆吞噬,又仿佛一轮黑日般朝半空徐徐升起。
有那么一刹那,庭院内这小小的天地间寂然无光,而那些石块也在撞上“日珥”后碎成了齑粉。
继而只见苏婉心骨爪一撩,那“日珥”便如黑色的炎浪般翻腾而起,宛如巨蛇般吐着信子朝宋盛空撕咬而去。
——苏婉心看似也是用了三招,但此三招俱是依照安魂盏这一招演化而来,说白了也就是只用了一招,和宋盛空能将雷系与地系咒法衔接得天衣无缝比起来,苏婉心此番不说是更胜一筹,也算得上是毫不逊色了。
不过光是这样,却也还没到能伤得了宋盛空的程度。
“指地成钢。”
沉着的喝喊声中,宋盛空将抵在地上的拳头旋转九十度,前方的一整块地皮顿时被撕裂开来,如同一座石峰般拔地而起,同那直扑而来的巨蛇轰的撞在了一处。
而立于石峰之后的宋盛空却是毫发无伤。
此时,望天楼的舰队,距临安城还有五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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