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我向毛/主/席保证
叮铃铃……
下课铃声终于响了，英语老师取下老花眼镜，戴上近视眼镜，合上课本：“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下课……”
话音未落，关骏杰已从座位上弹身而起，拉开教室后门冲了出去。
跑到教师办公区，关骏杰慢下脚步，蹑手蹑脚、探头探脑穿过寂静的走廊，来到王教授办公室门口。他停下脚步，探头一看，终于从办公桌上两摞高高的书堆之间看到了那颗花白的头颅。
呼……他松了口气，悄无声息走到办公桌前，恭声说道：“王教授您好！”
王教授抬起头，从眼镜框上面投过目光：“哦，是你啊。有事吗？贺明老师说你找我几天了。”
关骏杰窘迫地挠着后脑勺：“嗯呐，六天，今天是第八天。”
王教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微笑道：“坐。”
关骏杰端了个木凳子，在离书桌一米远的地方端端正正坐下。
王教授取下眼镜，端起泡着三片黑乎乎东西的茶杯喝了一口，皱着眉头说：“去市里开了三天会，哮喘病又犯了，休息了几天。哎，你不上课吗？”
“要上啊，这几天课间休息我都来找您，是说都没见到您，原来您生病了啊。”
关骏杰挺直腰板垂下脑袋，双手在腿上磨蹭了几下：“王教授，我是来向您道歉的。对不起！之前，我辜负了您的好意和苦心，真是不知好歹，请您原谅我！我愿意给您誊写书稿。”
王教授笑眯眯看着他，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满脸慈祥摆摆手：“嗐，翻篇儿了，别放在心上，往前看，贺明老师给我说了。这么说，你同意了？”
“是的是的！”关骏杰点头如捣蒜。
王教授伸出手指轻轻点点他脑门儿：“第一天上班你就第一个来找我，如果其他学生比你先到，我要是答应了别人，你可就没机会啰。”
“是啊是啊！”关骏杰抹抹额头，乖嘴蜜舌笑道：“这说明我和王教授您有缘啊！”
“哈哈，有缘。”王教授点点头，戴上眼镜写了纸条递给他：“那好，明天下午到家里拿书稿和稿纸。”
“谢谢王教授！”关骏杰激动万分站起来，双手接过纸条恭恭敬敬向他鞠了一躬。
临走时，关骏杰指着茶杯问：“王教授，这不像一般的茶啊，您喝的啥？”
“灵芝茶。”王教授揉揉喉咙：“对这儿有好处。”
校园东北部有一片呈不规则四方形的大树林，被一条约三米宽、两旁种满冬青树的水泥路成闭环包围，四角分别挺立着一棵高大茂密的银杏树，从中心呈放射状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延伸出一条红砖小路，与闭环水泥路相互贯通。树林中央，排列整齐、错落有致的大片梧桐树、樟树、马尾松之间，坐落着几栋中西合璧式建筑风格的三层小楼，砖木结构，机制瓦顶，坡形屋顶，拱形百叶窗。
这是学校的教授楼，王教授的家就在五号楼一楼。
关骏杰无暇欣赏四周的美景，也没有心情体会空气的清凉。他急匆匆走在曲径通幽的小路上，穿过小叶紫檀、大叶女贞树，来到楼前有一棵大玉兰树的四号房门前，深吸一口气，定定神，抻抻书包带，整整军便服领口，轻轻按响了门铃。
“来了来了。”一个平和、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
门开处，一个体态略胖、满头黑发的老太太温柔地看着他：“是关骏杰吧？”
关骏杰恭恭敬敬向老太太鞠了一躬：“老师您好！我是关骏杰。”
老太太笑呵呵说道：“好，请进。”
看着屋内铺着浅黄色地板胶，关骏杰在门外地上蹭着白色运动鞋鞋底，不好意思进门。
老太太从屋里拿出一双黄褐色塑料拖鞋放在门口：“这双鞋以后就归你使用了。我姓李，你就叫我李老师吧。”
“谢谢李老师！”
看着这个比妈妈要大几岁、说话要慢一些、面相要和善一些的老太太，关骏杰心里涌过一道久违的似曾相识的暖流，他想起了初中语文老师张萍萍。
换好拖鞋，把运动鞋放在门外，穿过宽敞明亮的客厅，李老师把关骏杰带进一间书房。
屋里三面墙都是齐屋顶排列的大书柜，里面盈箱溢箧放满书本。屋子中间，一个单人沙发的四周，茶几上、矮凳上整整齐齐堆满了报刊和杂志。
王教授坐在窗户边黄漆剥落的书桌前，手中拿着稿纸，笑意盈盈看着客人。
“嗯，很守时。”他抬起手表给关骏杰看：“还提前了两分钟，坐过来。”
关骏杰端了个凳子在书桌旁边坐下，王教授俯过身子，轻轻拍拍他的胳膊：“那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助手啰。”
“王教授，我哪有资格做您的助手啊，我最多就帮您抄抄写写而已。”关骏杰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
“哎，可不能小看抄抄写写，要小心细致，不能出差错。我可是很严格的哦，出差错我可是要骂人的哦，你要有思想准备哦。”王教授故作严肃地睁大眼睛瞪着他。
“您放心，我向毛/主/席保证，不会出任何差错！”
“那好！”王教授满意地笑了，像孩子一样眨眨眼睛：“当然，我会给你酬劳的。一万字十块钱，怎么样？”
“十块？！”
关骏杰一阵眩晕——补习期间，为了赚补习费和生活费，他干过砖瓦工、车工、钳工，辛辛苦苦累死累活一天也就赚个一块二、三毛钱，现在舒舒服服坐在桌子前，拿着笔抄抄稿子，轻轻松松就能赚到十块钱，这种好事能落在自己头上？没想到写字都能赚钱！
“嗯呐嗯呐！”关骏杰睁大眼睛满心欢喜看着王教授，头点得跟小鸡嘬米似的，眼镜都滑到鼻尖上了。
“不过，有个条件！”
王教授收敛了笑容，把一根手指竖在他眼前：“我交给你的所有材料，你不能给任何第三人看，内容也不能告诉第三人，原稿、抄错了的废纸也必须全部交回给我。”
“这个没问题！只是，我抄写了稿子，您论文的内容我不就知道了吗？”
王教授呵呵一笑：“你是我的学生，知道又何妨！但是——”王教授又一脸严肃：“你绝对不能把内容透露出去，能做到吗？”
“保证做到！”关骏杰凝重地点着头。
“那好，我们就开始吧。”
王教授拿过案头上厚厚一叠书稿递给他：“这是我最近写的东西。”又递过一本每页五百字的标准稿纸叮嘱道：“抄慢点，尽量别抄错，要节约用纸，稿纸写完了再来找我。”
“好的！”关骏杰满口答应：“最晚什么时候交给您？”
“不用加班加点赶，在尽量少出错的前提下，用你最快的速度。”
“好的！”
关骏杰刚要起身时，李老师端着一碗香味浓郁的汤放在桌子上：“趁热喝了，别等凉了。”
关骏杰看见汤里有几小块黑乎乎的灵芝片，就问：“李老师，是灵芝汤吗？”
李老师轻叹一口气：“是啊，哮喘病啊还没好利索就要去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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