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从天而降
姬良将书简一甩,原本铺散在地上的竹简利落地收成一管。
与刚才相比,竹简中央多了一条红绳,绳尾串了金玉铃铛。姬良伸出手指轻轻拨弄,铃铛叮铃作响。
“那么,祝你一切顺遂。”
“多谢,只是……”
阿余说到一半,就见姬良已经规规矩矩地将小凳放回到妆台前,然后又俯身掸了掸自己微皱的衣衫,举手投足间优雅从容却又慢条斯理,与床榻上脸色茫然又焦急的女子截然相反。她看着他将一切归位,又整理好衣衫,愣愣地问,“你……就要走了?”
姬良看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不明白的太多了!
她才一张口、便又被打断,“不明白也没关系,以后我会和你解释清楚的。”
不要以后好不好啊?她现在就蛮急的!
这宫里究竟有多少妖怪,现在的她多了什么灵力,姬良又能帮到她什么,这些都是问题啊!
阿余上前一步,“小姬兄,我……”
“好的,你不用送了。”
“诶诶诶,你先别走!以后若是有事,我该如何找到你?”
“有鸡的地方就有我!”
“喂!”
她还欲再追,可眨眼的功夫,姬良却已不见踪影。
倒是织花立刻进来,一见她赤脚站在地上,忙迎上前:“娘子这是怎么了?梦魇了?”
“没有。”阿余摆摆手,心不在焉,“一觉醒来有些口渴。”
“想喝水唤婢子便是,这样赤脚下来仔细着凉。”
说着便把她扶回到榻上倚好,又去倒了杯温水来,服侍着她喝了几口。
阿余喝过水,又滑下去躺好。
织花帮她掖好被子。
阿余搂着被子突然想,有人伺候的感觉还挺好的。
做猫时虽然也是有人供着吃喝,可那是主人赏的。和现在这种自己就是主人、由着婢女伺候的感觉很是不同。所以如果这一世一定要做个人的话,还是做宫妃好一点,比去西疆要好。虽说她的能耐不一定能对付得了后宫的女人,但现在好歹有个鸡精帮忙了。
虽然这鸡精看起来很不靠谱……
但她也没得选。
阿余迷迷糊糊地想着,临睡之前回想起姬良说哪里有鸡哪里就有他的话。
所以,哪里有鸡呢?
……
几天之后的今天。
阿余躺在树杈上,心想鸡没找着,鸟倒是有一只。
见她什么都不肯说,黄鹂自觉无趣,唠叨了她几句就飞走了。阿余悠哉哉地继续躺着赏月,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关于百妖楼、关于柳氏、关于姬良、关于自己成人后遇到的形形色色的女人,想着想着,就这么睡了过去。一觉醒来睁开眼,瞧见那交错的枝丫还有点懵。
她是谁?她在哪?她在干啥?
怔忡间,一只小麻雀蹦跶到她上面的那根树杈上。
麻雀瞪着小圆眼看了她一会儿。
接着又一蹦,转过身去,翘起了鸟尾巴,露出毛茸茸的小屁股来,抖了几抖。
它这是要……
当看到一坨黄绿色的鸟屎从它的小屁股里掉落后,阿余瞬间就清醒了。
喵的一声尖叫,当即从树杈上蹦起来。
可这是树杈,不是床。
阿余这一蹦的后果就是直接从树上掉下去了。
脚下一空,整个人便向下栽去。
……
贺闳已经半个月没进后宫了。
今天难得轻闲,盈妃邀他听戏,便应了下来。
盈妃爱热闹,却不是像禧贵嫔那样爱看热闹,而是喜欢把人都搜罗到跟前一起玩。她喜欢玩,也很会玩,贵族圈里所有的娱乐项目她全都信手拈来,所居的永乐殿总是十分热闹,不是设宴就是唱戏,没一日是安静的。贺闳虽不喜热闹,但偶尔去她那一次,倒也十分解乏。
因为她总是精力充沛的。
让人瞧着,自己也不那么疲累了。
可没想到才听了半折戏,就又被叫回宣政殿。
政务真是永远都处理不完。
想偷得半日闲都不行。
贺闳坐在御辇上,一手搭在扶手上撑着脸,双眸半阖着,虽是在闭目养神,可浓眉却还是紧拧着的。
他在想事情。
飘忽的思绪,却被一声尖叫给打断,“喵!”
倏然睁眼,才坐正身子,还没来得及去问满堂发生了什么,就感觉一个东西砰的一下子砸进他怀里。
热乎乎、软绵绵的。
但还是把他的小腹和两腿瞬间砸得痛到没知觉!
贺闳闷哼一声。
满堂忙喊:“有刺客!快,抓刺客!”
抬御辇的宦官们都是精挑细选过的,遇见这种情况也没有慌张,先是将御辇稳稳落地,紧接着随驾的侍卫立刻将辇团团围住,亮闪闪的长刀齐刷刷地指向了——皇帝。侍卫定睛一瞧,又连忙把刀给收了起来,可收起来以后,却又为难了起来。
这……
这刺客就坐在皇上怀里。
这该如何下刀?
用武器对着陛下可是大不敬啊!可这情况,不做点什么又是护驾不力。
贺闳忍着疼睁开眼,便瞧见一张美丽的脸。
坐在他怀中的女子眉不画则黑、唇不点则红,即使脂粉未施,却已自带九分好颜色,她面颊饱满、下巴却尖,本是一副天生妩媚的脸,但一双水眸却黑亮澄净、纯洁似水,略减了媚气、平添了天真。此时此刻,那双眼眸里装满了茫然与惶惑,仿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是从天而降个美人?
但美则美矣,砸下来也是很疼。
此刻的美人呲牙咧嘴的,疼的直哎呦。
一片愕然中,还是满堂先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摆摆手叫挡在辇前的侍卫让开,自己凑上前。
“毛娘子,您这是……您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下来!小心惊了圣驾!”
阿余正疼得揉屁股呢,“圣驾?”闻言转头对上贺闳的双眼,“你是皇帝?”
贺闳早已收敛了痛色,面沉如水、声冷如刀:“下去。”
满堂瞧着心急如焚:“毛娘子!”
这毛娘子,争宠的手段也太下作了点吧!
直接摔到陛下怀里,还一个劲儿地揉屁股,瞧瞧那手都揉到哪里去了?!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啊。
阿余这才彻底回神,赶忙从贺闳怀里跳出来。
跃下御辇时又绊了一脚,摔到满堂的身上,趔趄了一下才又站稳,接着便转过身跪下来。
阿余本来对他没什么感觉的。
可听姬良说完他要把自己送去西疆之后,阿余就有点怕这个皇帝。
贺闳端坐在御辇之上,脸色未变。
可内里却是疼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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