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边疆风云
沈悦兮扭头看着忽拙,这个男人的手掌和面容一直是粗粝的,经历了风霜的模样,此刻在阴郁的天空下透出一股雕刻般的质感,他一如既往的如山如海。
站在忽拙身边的沈悦兮,娇柔的像朵莲花。
沉默的操练场,沉默地烘托着这一对曾经炙热相爱过的人。
酝酿了一上午的雪,此刻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带着边疆特有的恣意豪情,顷刻之间天地便是白茫茫一片。
忽拙走到沈悦兮面前,将沈悦兮披风的帽子戴上,而后静静凝视着她。
大雪很快便将忽拙的头发蒙了一层白,沈悦兮看着他,忽而想到白头偕老这个词。
此刻天地茫茫,她真的觉得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
就这样一瞬白头吧,也很好。
“回去吧,雪太大了。”站了会儿,忽拙说道。
“我想再看一会儿。”沈悦兮站着没动,伸手试图接住那些鹅毛般的大雪。
雪花落在她的手掌上,又很快融化,她的手掌很快便湿了,在寒风中冻的通红。
忽拙将她的手拉回来,握在掌心,不发一言。
沈悦兮试图将手抽回来,却被忽拙攥的更紧。
“回去吧。”沈悦兮只得说道。
牵着手一起看雪,这种画面对于她来说实在太不合时宜了。
“回将军府吧,等雪下得再大些,马儿便走的吃力了。”
临近主帅大帐,忽拙对沈悦兮说道。而后,他去副帐,跟木戈多交代了几句,便带着沈悦兮离开了军营。
回将军府的一路,忽拙骑的很慢,五名精卫骑马跟在他身后几米开外。
一来,忽拙知道沈悦兮喜欢看雪,便慢着骑,让她能在雪中多逗留一会儿,二来,他怕赵正会在路上伏击,所以分外小心。
但是直到回了将军府,都风平浪静。
赵正如此沉得住气,让忽拙越发刮目相看,赵正不是个鲁莽之人,因而忽拙觉得越发要当心了,只怕他不出招则已,一出招便是致命的。
所以赵正忽然要搬离客栈,忽拙便很介意,思忖着赵正这是做何打算呢?
所以回到将军府之后,忽拙便派人去查赵正等人搬去哪里了。
**
在幽州城城南稍远的位置,有一处宅子,不大,两进的院子,却很整洁幽静,在大雪纷飞的映衬下,更显静谧。
除了一个年纪很老的门房,这宅子里再无旁人。
魏大勋以捕快的嗅觉四处看了看,并无不妥,就是一个普通的宅子,那门房也看不出特别之处,甚至腿脚也有些不甚利索了。
赵正也四周看了看,问那个女人,“祖母在哪儿?”
女人笑了,“祖母素日吃斋念佛,不喜见客。”
“你不是说这位祖母喜欢热热闹闹的吗?”
“是,”女人笑着点了点头,“祖母喜欢听着庭院里热热闹闹的声音,却并不喜欢见客,几位安心住着便是,缺什么尽管跟我说。”
“我们不会白住你的宅子,会给你银子的。”赵正说道。
女人听了这话,只是笑笑,“几位跟我来,你们的房间在后面。”
后面的院子里,有三个房间,赵正被安排在主屋,魏大勋极其随从,朗阔和小路子,分别被安排在两个偏房。
几个房间都收拾的很干净,燃着暖和的炭火,床上是新的被褥,似乎是早有准备。
安顿好赵正等人,那女人便下去了。
一会儿,魏大勋过来敲门,进了屋子四处看了看,而后对赵正道:“七王爷,您觉不觉得这屋子老早就给咱们准备好了的。”
赵正点了点头。
“所以这个宅子的主人就算没什么恶意,也定然是个有趣的角色。”魏大勋兴致盎然。
赵正也好奇,但谜底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揭得开的,所以暂时先安顿好,平静地过个年,等娜仁公主的书函到了元京,看北胡王的旨意到了之后再做决定。
“既然在这宅子里过年,那我也甭闲着,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魏大勋说着便离开了赵正的屋子。
魏大勋是个闲不住的人,尤其如今不明不白地住进一个陌生的宅子,他当然要去探听探听底细。
赵正在屋子里待了会儿,也走了出去。
外面的雪越发的大了,民间说过年的时候下大雪是祥瑞之兆,预示一年的风调雨顺。
赵正抬眼看了看天空,呆了呆,此刻,悦兮也在看雪吗?
记得悦兮昏倒在康平王府门前的那一日,也是下着这样的大雪。
他一直将她保护的很好,可是在这里,他却只能等待着时机,他表情平静依旧,心里却一直焦灼又内疚。
焦灼的是不知何时能让沈悦兮回到身边。内疚的是他没能保护好沈悦兮。
同时,他又有些担忧,悦兮会不会与忽拙旧情重燃呢?
这些问题让赵正的心无法安定下来。
见赵正出了门,小路子和朗阔也从屋子走了出来。
“七王爷,您有事?”小路子在雪里缩着脖子问道。
“四处看看。”赵正说完,便往前院走去。
小路子和朗阔也跟了上去。
前院,有厨房,有两间下人房。还有一间正房,越靠近,越闻得到里面散发出来的香的味道,那种香,不是熏香,而是庵堂庙宇里的那种香。
想必这里就是那女人说的祖母所居住的地方,一个吃斋礼佛的人。
那间屋子的门紧紧的关闭着,赵正等人自然不好唐突上前,便在门外站着,看着。
直到那女人走了过来,“外面这么大的雪,几位贵客快回屋子里吧,莫要在这里站着啦。”
“明天便是年了,我们原本是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赵正急忙说明了意思。
“此刻倒也没什么可帮忙的,若真的有,我会请你们帮忙的。”女人说的诚恳。
赵正不好再在前院站着,便带着小路子与朗阔往后院走了。
路过厨房时,看到魏大勋从厨房里走出来,对着赵正笑了笑:“主人家什么都备置妥当,实在没什么可帮忙的,咱们便回屋吧,省得添乱。”
一行人便回到了房间。
不大一会儿,女人送来了一盘棋,对赵正说道:“贵客若是无聊,可以打发些时间。”
赵正道过谢,目送女人离开,而后看了看魏大勋,“要来一盘吗?”
魏大勋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反正也没有旁的事可做。”
于是,赵正与魏大勋下棋,朗阔,小路子以及那名随从则在一旁坐着,无人说话,屋子里寂静的很,只得到棋子落盘的声音。
将军府里,雪落无声,此刻也是寂静的。
忽拙派出的人将赵正等人落脚的地方打探清楚,回来禀报。
院子是个平常的院子,宅院的主人也没什么特别,一个普通的北胡女人,五年前在幽州城置办的院子,一直居住至今。
忽拙不相信那宅子没什么特别,也不相信里面住着的是普通人。能和赵正联系上的就不会是普通的。
但是明天就是年了,就安生过个年吧,一切问题等过年后再继续调查。
“去喜糕的铺子买些粘糕回来。”
晚膳前,忽拙吩咐管家派人去买粘糕,沈悦兮最喜欢那家铺子的粘糕,这几日被各种事忙着,都忘记这事了。
喜糕铺子很忙,将军府的下人等了好一会儿才将粘糕买回来,也正好是将要晚膳的时候了。
下人将粘糕送到凌霄院,晚膳也来了,摆放上桌。
沈悦兮看着那粘糕,一眼便知是喜糕铺子的,外面那层粗糙的牛皮纸都没变。拿起来吃了一口,绵长的粟谷的香味在唇齿间荡漾开去。
“喜糕家的粘糕依旧是老味道,好吃。”沈悦兮感叹了句。
忽拙听了这话,凑到沈悦兮的手边,就着沈悦兮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粘糕。
“的确好吃,上次吃还是去年的冬天。”忽拙点了点头。
这种粘糕只有冬季的时候才有。
是啊,去年的冬季,快过年的时候,沈家上下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之中,又怎会料到转年会遭遇灭门之祸。
晚膳用完,沈悦兮出门看雪。
雪已经积的很厚了,走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忽拙在沈悦兮后面跟着,一路走到将军府的高台上,放眼四望,白雪红灯,今晚的景色比昨晚更美了呢。
沈悦兮静静站着,雪落在她的披风上,没多会儿,她也如雪人一般。
“沈家人被埋在何处,你知道吗?”过了好一会儿,沈悦兮问道。
“知道。”
忽拙早已经命人将沈家人重新安葬,开辟了一个很大的地方,修了墓,规规整整。
“我想明天去拜祭一下。”
很多天了,沈悦兮一直有这个念头,但是心底却又有些不敢去面对那样一个场面,在心内挣扎了几天,她终于决定要去看一看了。
“好,明日我带你去。”忽拙一口应了。
沈悦兮便没有再说什么,二人便仍是站在大雪之中,静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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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的宅院里,晚膳时,女人将饭菜送进赵正等人各自的屋子,而后便退了下去。
赵正独自面对着膳食,没有动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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