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十五分钟后，陈曦的香烧完了，发出“砰”的炸裂声，留下一张10元的纸质冥币。唐玲玲的则是9元纸质冥币。和之前的1分钱硬币一样，纸币的冥币也和夏国的货币样式相同，只是多了个不符合标准的9元面额。
“怎么我们赚的金额还不一样？”
难道是心不诚？可陈曦那才是真不诚吧！要自己是死者，唐玲玲感觉自己一分钱都不会给陈曦。
可陈曦却比她多一元。
“应该……和我们拜的墓碑有关系。”陈曦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两人的方位，“以红线为基准，我拜的墓碑更远。离红线越远越危险，得到的冥币就越多？”
“诶？这么说也有道理。”唐玲玲突然兴奋了，“那我们再跑远一点，不是可以很快集齐300元冥币了？”
指南上说租金300元冥币，并未说是总共还是每个人都要这么多。
不过凡事按最坏的情况兜底，再加上现实里的租金是每个人各自交的。幽魂旅社的七人都认定自己必须在七天内攒够300元冥币。
“不一定。香平分后，我们每个人有20柱香。平均每柱香得得15冥币才行，我们刚才就浪费了。而且，肉不一定够。”
陈曦摸了摸手上的头颅，发现被两人分割以及消耗后，上面的部分头骨已经突出来了，连两侧残留的耳朵都被幽魂吃光了。
唐玲玲看着对方如此淡定地摸死人头，吓得抖三抖，再次佩服陈曦的心理素质和胆量。
“你手上的肉还多吗？”忽然，陈曦发话。
唐玲玲这才发现自己被迫用塑料袋隔着拿在手上的血肉已经只剩点点血迹了。
“肉被吃完了，只剩血了。”
“这么快？”
“还好吧。毕竟我们在这儿待了15分钟呢！”
“可之前我们在下面的时候，我身上没有肉，只有外套上的血都待了那么久……当时应该不止十五分钟，怎么现在肉消耗的这么快？”
“难道？”唐玲玲想到陈曦之前的话，“越远越危险的地方肉消耗的越快？”
“看来是这样，你过来，我给你分点肉，我们再跑远一点上一炷香就回。”
陈曦说着，居然用力徒手撕起了死人头上的肉。因为已经死去多时，再加上上面有大量破口，陈曦撕的倒是挺顺利，唐玲玲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
天哪！连头皮和头发都扯下来了！她难道不会害怕，不会感到头皮发麻吗？
唐玲玲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还有溢出来的脑浆……血液……各种内部的东西，这可比任何恐怖片都要真实恐怖的多！
“呕……”唐玲玲实在承受不住，在一旁疯狂干呕。
陈曦笑了笑，手上动作不停，倒是大发慈悲地将脑浆等触感异常，过于挑战人类极限的东西留给自己，只给唐玲玲一半的其他正常肉。
“呕……陈曦，你就不会害怕吗？”
“害怕有用吗？不还是得做？”陈曦淡定回答，“不过我确实不会害怕。”
自那日醒来后，她就很少产生害怕这种情绪，应该说她任何时候情绪波动都很小，不像个正常的人类。
可她也懒得治疗——她相信理性更重要，这个奇怪的幽魂旅社之旅更是证明了这点。
“分好了，你帮忙看一下，我们就找超出现在一倍距离的坟，试试看到时候得的冥币是不是20元。”
此前陈曦拜的墓离红线差不多15米，唐玲玲估摸着又走到差不多离红线30米了，给陈曦指定了一个墓碑，自己则在相距不远的水平方向的一个墓碑前上香。
果然，这一次两人都得到了20元冥币，肉也消耗的更快了，两人手上的肉都只剩一半。
“现在回去吧，看看他们是什么情况。”
等回到红线内，唐玲玲惊叫出声：“太幸运了，我的肉居然刚好消耗完。陈曦你的呢？”
陈曦闻言从塑料袋中，掏出了一个锃光瓦亮的脑门！
“哇！这吃的可真干净，感觉给你抛光了，一下子变干净了，都没之前那么——”恶心……害怕对死者不敬的唐玲玲憋回了那个词。
陈曦嘴唇微动，想起唐玲玲此前的胆小表现，硬生生将“脑袋里面还能摸到点东西”给吞了回去。
两人一起走到屋旁，拿起一瓶矿泉水，洗手、喝水。
唐玲玲主动介绍起当前的状况：“他们已经把2号的尸体搬进来了，就放在红线附近。王凯叔叔、李琴阿姨、1号他们都去坟场上坟了。”
“关栩宸和他的那位粉丝呢？”
“我找找。”唐玲玲四处张望也没看到，起身往小屋内走去。
只见关栩宸正坐在已经去世的2号的床上，边用叠起来的纸巾捂着那一大块伤口，边焦急地对着镜子照着：“完了完了，没有酒精、没有纱布，什么都没有，感染、化脓了怎么办？”
他的粉丝——谭浩也很担心地看着他，还给他递了一瓶水：“要不，再洗一洗伤口就当消毒吧？”
“你的伤口……”唐玲玲想到自己也没医疗用品，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玲玲？”关栩宸十分惊喜地回头看向门口。
“嗯？”听到对方这样亲昵地喊自己，唐玲玲眼睛都亮了，“怎么了？”
“你看我现在受伤了……暂时没办法去上香了，你能不能？”关栩宸舔了舔嘴唇，决定豁出去了，“我把我的香给你，你能不能帮我上上香？你看，我的脸也是你划伤的。”
言下之意该唐玲玲负责。
唐玲玲看着关栩宸的惨相，想到他以后可能就破相当不了明星了，心软准备答应。身后却突然传来刻意的、阴阳怪气的声音：
“哦？看样子你是怪我们救你喽？要是我划的，你是不是也得让我帮你上香？”
跟着唐玲玲过来的陈曦听不惯对方无理取闹的道德绑架，直接出言嘲讽：“听玲玲说，你妈都去上香了，你怎么不让她帮帮忙？而且——”
关栩宸皱起了眉，正想着如何反驳。
“某人最开始不是说没那么熟吗？怎么现在一口一个玲玲，这变脸的速度可以啊！”
这话一出，关栩宸绷不住了，黑着脸一句话不说——他以陈曦感觉不到的方式给唐玲玲甩脸色。
谭浩眼见气氛不对，连忙缓和：“好了好了，你们刚回来，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也对，我先坐着缓缓。”唐玲玲坐到了自己的3号床上，招呼陈曦一起来休息。
“两位美女，你们都弄到了多少冥币啊！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唐玲玲没什么心眼，将之前的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谭浩。
“走的越远得冥币越多？那我得赶紧告诉大家。”谭浩说着就往外走。
此前沉默的陈曦却突然好奇：“你不去上坟吗？”
听起来，他好像一次香都没上，一直躲在这间屋子里陪偶像。
“额……我暂时……比较害怕……不想去。”说罢，谭浩逃也似地跑出了房间。
陈曦欲言又止，也跟着走出房间。唐玲玲迷惑地跟上。
谭浩刚大声呼喊告知情报，转身就被不知何时跟到他身后的陈曦给吓到了。
“吓我一跳，干什么？”
“我来分肉。”
谭浩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肉指什么，不自在地给她指了个方向：“肉在那边。”
想到陈曦是个瞎子，他主动拉着她的衣角带她走到2号的尸体旁。
另一边，唐玲玲也跟了上来，主动解说：“2号的双手和一只脚被割走了，其他的都还在，你的刀也放在旁边，应该是为了方便人割。”
“很好，我们一人分一整条腿，趁天黑之前赶紧去上香。”
“啊？可是一条腿，那么厚，割不断吧？”唐玲玲看着陈曦那把展开只有20厘米长的折叠小刀，指出了这点。
“拆几根木头，削尖了当刀，再把腿打断了隔开。”
“卧槽！你这是正宗的鞭尸啊！”谭浩忍不住吐槽。
“谭浩，男生力气比较大，帮我们弄一下木刀吧？”
“啊？哦，好。”谭浩意外地好说话，任劳任怨地和两人一起把装食物的箱子拆了，削出两把前面自带尖斜面的木棍。
唐玲玲：“谭浩你不要刀吗？”
“不用，我暂时……不敢进坟场。”
“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陈曦说话依旧直接，甚至有些斥责的意味。
人跟人真的不同。
原本陈曦让关栩宸回来，还特意告知他相关话术，是为了让这些人怎么着都得赶紧把尸体搬回来，替自己省点力，可不是为了什么你好我好大家好。
关栩宸的道德绑架行为她也能理解，毕竟要是有一个人像唐玲玲那么傻，那么爱自己，陈曦也会出于利益好好利用一把。
可谭浩这个人……倒挺有意思。
之前他虽然也帮着关栩宸逼自己出红线，可刚才争执的时候他居然没有帮他的偶像说话。
现在更是无偿帮两人做刀，都没趁机占便宜——比如像关栩宸那样让她们帮忙上坟。
这样的人，陈曦莫名觉得他更应该活下去，无法理解他的等死行为。
谭浩沉默了许久，暴躁地揉着脑袋：“我也想去啊！可万一，万一出事——”
万一陈曦分析错了，万一幽魂突然暴动，生吃了他怎么办？
身为一个社畜，他平常工作最怕的就是风险，出事。因为他的那些领导实在太过分，平时就算没事也要甩锅到他头上，一旦出事，那绝对是灭顶之灾。
于是他养成了逃避的习惯。
他也知道当前很危险。
可旅社内是安全区，只要一直待在这里，哪怕第七天交不出租金，这几天都是安全的。
他不愿去冒这个险！
“那好吧，我们两个去就行了。”陈曦语气中满是失望。
她和唐玲玲一起合作切割起尸体的大腿。
谭浩沉默地看着她们，时不时帮帮忙。
帮着帮着，他就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那时候也是这样什么都不怕，甚至不惜得罪同事。
16岁就出来打工的他经历过被迫辞职、换工作、频繁换工作。后来，为了有生之年能买到房，他自己创业当老板，结果欠了一大笔钱，只能打工还债。
28岁的他选择摆烂、躺平，不再做任何冒险的事。哪怕上班很不开心，总被人仗着他不敢辞职拿捏，他也真的不敢辞职，不敢面对他还没还完的债务。
就如同此刻，他不禁会想。嗯，去上坟，最后交上租金，然后呢？
离开幽魂旅社？他不还是得继续回去那该死的公司、做那该死的工作、继续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吗？
倒不如死了清净！
有的人摆烂着摆烂着，就真的烂了。他甚至烂到连努力都忘了，连命都不在乎了……
谭浩突然意识到这点，看着眼前两人——一个是娇滴滴的女孩子，一个是弱势的瞎子，可她们现在却比他能干的多、胆大的多！
她们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谭浩，你要摆烂到什么时候！
死寂已久的心再次复苏。谭浩终于拿起了陈曦暂时搁置的小刀，开始在尸体的胳膊部位切割起来。
陈曦听到了声音，笑了：“你想通了？”
“嗯。”时隔几年，他想再努力一次。
他甚至还能开自己的玩笑：“怕什么呢！上班如上坟，我上班也是每天求爹爹告奶奶的，恨不得给客户磕头。现在不就相当于上班！”
既然命都不在乎了，那提前死有什么关系？
一边摆烂一边害怕，他已经受够了！
唐玲玲受谭浩感召，尽管已经切完大腿了，还是停下，坐等谭浩结束。
陈曦也不急着出去了，反而帮忙出谋划策：“你干脆把两个胳膊都带着，到时候直接跑远点，多上几柱香，今天就把300元冥币搞定。”
“玲玲，再往塑料袋里装点食物，我们今天直接在坟场里吃，就不浪费时间回来了。”
“好！”
三人斗志满满，竟有了团队协作一样的感觉。
最终，谭浩跟着两人一起走到了离红线50米左右的地方。到这里时，肉的消耗速度已经变得肉眼可见了。
三个人不再浪费时间，同时上香，进展十分顺利。
另一边，其他人因为情报收到的比较迟，在近处浪费了两炷香。完事才回到红线处分尸，可看到那具只剩躯干的尸体，他们陷入了争执。
还是王凯调解后，三人才将躯干平分为四份。
李琴独占两份，其中一份用来替儿子上坟。
1号看着李琴艰难地提着那一堆东西，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啧，慈母多败儿。”
王凯瞬间冷脸：“你废话多了。”
原本脾气火爆的1号一反常态，居然被吓到道歉：“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
王凯点了点头，拎着自己的东西离开，往陈曦三人的方向走去。
1号和李琴见状也跟风。
1号还顺手拿走了陈曦的小刀。
很快，一行六人都在那一片区域汇合，安静地烧着香。
15分钟后，第二批人的香烧完了。
烧完后的冥币十分丰厚，居然有30冥币，众人兴奋不已，很快又点上了第二支。
另一边的陈曦等人已经烧到了第三支，唐玲玲发现自己的腿肉已经只剩三分之二了。
“你们还剩多少肉？”唐玲玲呼喊着询问。
陈曦张嘴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1号打开袋子查看，发现居然只剩拳头大小的那么一块肉，再这样下去，只怕根本撑不到走回去！
1号将自己危险的目光放在唐玲玲等人身上：“你们拿的太多了吧？”
“如果不是我们发现可以用这个肉，你们现在只能自己放血喂幽魂。”陈曦简单阐述了事实。
“那他呢？”1号指向谭浩，“他可不是发现者，怎么也拿这么多。”
王凯也看向了谭浩：“两只胳膊，确实太多了……”
谭浩抱紧了自己手中的胳膊，战战兢兢：“你……你们别想抢，先拿先得。谁叫你们开始不要的？”
“我艹你——”1号正准备开骂，突然被一个血淋淋的东西砸到了头——竟是四分之一的胳膊。
“够、够了啊！我现在只剩一只胳膊了，你们要想抢，我跟你们拼命！”谭浩不想把人逼到绝路发生事端，只得牺牲已经被啃了大半的胳膊。
1号再怎么霸道也不能逼别人把更多的完整的一个胳膊扔过来，见好就收。
王凯的危机却没解决，但他也没像1号一样叫骂。
他拿出残留的肉，仔细观看肉的余量，然后在肉即将被吃完的时候，狠狠地用指甲在自己左胳膊上抓出了三道血痕！
“呲——”王凯沉闷地叫了下，而后一言不发。
李琴看着自己仅剩一块的躯干肉块，什么也不敢说。
最终，这柱香烧完，王凯的胳膊被吃成了花臂，鲜血不断流出，却又很快被幽魂吞噬。
“挺好的，免得洗手了。”
看来他也是个狠人。唐玲玲无限感慨。
最终，两批人的血肉差不多都消耗完了，回到床铺上清点冥币数目，所得的冥币贫富差距比较大。
陈曦的最多：367元冥币。唐玲玲的稍少——302元冥币，但也达标了。谭浩的肉终究不够多，获得了254元冥币。
1号和王凯的冥币数分别为80元、60元，相差甚远。
李琴拿了两大块肉，但也只得了173元冥币。关栩宸得知后没有发作，却霸道地将所有冥币都拿到了自己手中。作为补偿，他将空出来的2号床让给了李琴。
“陈曦，你和唐玲玲的冥币能不能匀一点出来。”王凯主动请求，“咱们好歹是一个团队。”
“逼我们去坟场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团队？”陈曦可不会吃亏。
1号又暴躁了：“那我们怎么办？接下来没肉了我们上不了香了！”
“与我无关。”
“你——”
“你把床让给我的话，我就给你30元冥币。”陈曦拍了拍自己的床铺，“上铺太不方便了。”
“太少了吧！你不是多出来67元冥币吗？”
“你就说你换不换吧？”
“你——不换！”
1号十分硬气，谭浩反而抓住了机会：“陈曦，我也是下铺，我跟你换，30冥币就行！”
“那成。”陈曦说着就摸索自己床边的梯子。
1号见状，急了：“再加一点，就一点。40元冥币我就换！”
原本是习惯性的讨价还价，1号却没想到陈曦居然同意了！还补充了句：“你把你床板下的风扇和士力架给我，我就换。”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那不行，得加价，67元！”
关栩宸不乐意了（此前他才用金钱跟1号换了几根士力架）：“这里的东西得均分，风扇可以给你，士力架得平分。”
“你看看你今天做了什么？好意思平分？”唐玲玲怒了，直接怼了，“要没有陈曦，今天我们一分冥币都拿不到！”
她今天算是见识了这位青梅竹马的嘴脸。
以前他装的人模人样的，再加上那张俊脸着实诱人，她对他情根深种。
可今天，生存危机之下，他一次次突破底线。
尤其是他对李琴阿姨的态度，跟以前比完全是两个样子。他居然把李琴阿姨的冥币都拿走了，这是要干什么？坐着不动让自己的母亲替死吗？
唐玲玲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种行为，一颗恋爱脑碎的七零八落，深深讨厌起这位大明星来。
“你——”
关栩宸没想到居然是唐玲玲先来怼，无法接受打算回怼，可陈曦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正对着他，竟让他有些害怕，不敢再说话。
其他人没有异议。
陈曦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转移到1号床，将电风扇和士力架摆到了床上。
1号盯着陈曦，迟迟没有躺下。
他没注意到，唐玲玲也在对面的下铺上躺着，时不时看一下他。
“今晚我会让1号把床让给我，你注意一下他的反应，明天私下告诉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陈曦会有这个要求，1号的反应居然还确实有点奇怪。
陈曦躺在床上，边开着电风扇，边咬了一颗士力架补充能量，思索自己的买卖是否做亏了。
今天除了冥币，她还有另一个收获——所谓的幽魂是看不见也听不见的。
它们不仅能无声地喝血吃肉，还能飘在空中拉动人体。
那之前的推测——幽魂在室内挪东西就是假的。
她最开始听到的下铺的异动只能是人为——1号和2号干的，它们大费周章地将谭浩搬走，自己占据了1号床。
那么1号床，必定有什么玄机……
所以她特意给出了两个借口——想睡下铺、想吃士力架吹风扇来麻痹对方。
但是不是答应的太轻松了？本来还想着用今天的功劳强行抢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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