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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中峰之巅


  第295章  中峰之巅

  寒风呼啸,远处山峦,像一个个狰狞的獠牙,诺大的山脉,更像是一个血淋淋的大口。赵有恭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时至今日,他才发现,自己被骗了,从龙州开始,他就掉入了别人的陷阱之中,怪不得黑袍人说过要报复,原来他的倚仗不是千门,而是银州党项人。错了,错得太离谱了,总以为一个出现在渠坪寨的拓跋满就一定是真的,却从未想过有可能是假冒的。这次的错,太大了,大到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弥补了。

  当拓跋满死亡的真相公之于众,他赵某人不仅要面对大宋朝廷的质责,还要面对银州党项人的报复,这对刚刚起步的同州来说,如何承受?难道真的要臣服于听雨阁么?不,他不想,一入听雨阁,就如同戴上了一道枷锁,再想甩脱,千难万难。他绝不会臣服于听雨阁的,而且他也不会臣服于任何人,可是这一关该如何过?他要拖,至少在宋辽开战前,他不能和银州党项人起冲突的。

  “这次,是我赵有恭欠下的债,不过拓跋满已经死了,你想怎么办?”

  “怎么办?”看着赵有恭那倔傲冷酷的神情,拓跋轻云的心忍不住抽搐了下,满叔死了,难道他没有一点愧疚么?一想起满叔的好,她怒火上涌,眉目蹙起,大声娇叱道,“我杀了你!”

  拓跋轻云的心早已被一股怒火淹没,她本身剑法就很凌厉,再加上含怒而起,只听噗地一声,长剑入胸,一道鲜血溅在了脸上。血水温热,却让那颗心冷却了不少。星光下,赵有恭的脸依旧倔傲,只是额头已经见了冷汗,他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拓跋轻云呆住了,凭着赵有恭的身手,他一定能躲过去的,看着那张脸俊朗而倔强的面庞,不知为何,她的手竟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连声音也走了样,“你...为什么不躲....”

  “呵呵....这是我欠你的,可是....我不后悔,就算再来一次,我依旧会杀了拓跋满!”

  “你...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到了现在,你不怕死是么?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听着赵有恭冰冷的话,拓跋轻云只觉得头脑发胀,双手距离颤抖,她松开剑,拔出腰间弯刀,狠狠地切在了赵有恭肩头,刀锋锐利,鲜血瞬间就浸透了衣袍,“你不怕死是么?你这个狠人,你就知道杀杀杀,难道你所谓的大业,就那么重要?你个王八蛋,我今天就宰了你,让你跟着你的大业见鬼去吧!”

  拓跋轻云觉得自己恨透了这个男人,再次挥刀,没有半点招式,就像个普通女子,只是这次没能再挥下去,赵有恭伸手筛住了她的手腕,“一刀一剑,本王欠你的也已经还了,今晚,你杀不了我,因为你没这个心。拓跋满是本王杀的,要报仇,尽管来,但是你一个人不行。”

  松开拓跋轻云的手,赵有恭握紧剑柄,稍一用力,便拔了出来,封住周遭几处穴道,踉踉跄跄的想要下山,可走了没两步,就跌坐在了巨石旁。

  冰冷的夜光下,拓跋轻云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美目噙泪,神色痛苦。她耳中还回荡着赵有恭刚才的话,她恨自己,为什么下不了手,为什么,不是要为满叔报仇的么,怎么见了人,却又下不了手?刚刚那剑,没有对准心口,那一刀也是看似凶狠,真正切上去后,却是轻得很。拓跋轻云好恨自己,心儿一颤,手里的弯刀呛啷落地,捂住双眼,她扑通一声,屈膝跪向了北方,“啊....”

  一声怒吼,尖锐刺耳,宛如一头手上的母狼,那声音凄惨孤独,让人听之神伤。

  “满叔...轻云无能...我下不了手....我下不了手...”拓跋轻云喃喃的哭着,她好像失了魂魄,慢慢朝山顶西侧爬去,那里是一处高耸的峭壁,摔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拓跋轻云很痛苦,满叔死了,她又无法报仇,语气受这痛苦煎熬,不如追随满叔而去。

  半个身子已经探出去,拓跋轻云凄迷的笑了,笑得就像个傻子,“咯咯...满叔,你等着,轻云来陪你....”

  想要爬下去,却被一只手紧紧地抱住,看着那个去而复返的男人,拓跋轻云伸手去拍去打,嘴里疯了般骂着,“你滚....你滚,为什么,我死你也要管,你个狗贼....放手....”

  “拓跋满不希望你死的”赵有恭不想拓跋轻云死的,这个女人活着,就像是一块润滑剂,润滑着他和党项人的联系,如果她死了,谁还能当起这份重任?这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比拓跋郄更懂得取舍。

  寒风悠悠,裹着整个山顶,中峰之上,唯有星辰为伴,山石耸立,一份份孤寂的冷傲。拓跋轻云又何尝不知?她的满叔一直希望她好好活着,活得比任何人都开心,可满叔被人所害,她有真的能好好活着么?

  “赵有恭,你个狗娘养的,为什么要回来?你不是对什么都不关心么?为什么....为什么...”翻过身,骑着赵有恭,拓跋轻云握起拳头一拳拳砸了下去,她就像个疯丫头,一拳又一拳的砸着,不像是杀人,倒像是发泄。

  肩头的伤口越扯越大,血水染满了拓跋轻云的拳头,发带不知掉落何处,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散成一片,泪水沉没,眼见着赵有恭一声不吭,拓跋轻云越是愤恨,她低下头狠狠地咬了下去,咬着肩头上口,满嘴都是湿润。用力吸着,一口又一口,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鼻尖。

  如今的拓跋轻云就是个疯子,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风未停,心亦冷,嘴里的血气越来越浓,眼里的猩红之色却慢慢退去,良久之后,拓跋轻云渐渐恢复清明,她趴在男人身上,轻轻擂着,“你为何要救我?狠心了,却又装作一副好心肠...”

  “闹够了么?拓跋满之死,真正的主谋是听雨阁,你要报仇,也该先去找听雨阁。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同州若能与银州党项联合,于我两家都大有好处,若是针锋相对,对谁也没好处。”

  赵有恭推开拓跋轻云,撕开长袍一角,将一些金疮药倒在了肩头。拓跋轻云蜷坐在巨石旁,眼前就是一望无际的山峦残影,她知道赵有恭说的很对,可那种清冷的语气,总是不好受的。

  “赵有恭,你赢了,我拓跋轻云是个废物,下不了手,可我那爹爹不会像我这般不堪的。如果他知道了满叔的死因,纵使有千万种理由,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现在不是还不知道么?你只需要隐瞒一段时间便可,等来年势力稳固后,本王会亲自去渠坪寨祭奠拓跋满,但是在此之前,本王不会允许任何人敢阻拦本王,本王唯有以命相搏。”

  “我为什么一定要帮你?”

  “你不帮我,那便是顺从听雨阁,拓跋满也就白死了。当然,你还有另一条路,杀了本王,本王也给了你机会,但你做不到!”

  赵有恭刚刚说完,拓跋轻云已经怒目而视,伸手锁住了他的脖子,“你别再说了,你再说下去,信不信我现在就拉着你坠下去?”

  “你不会的,从你单独前来的时候,本王就知道,你下不了手。拓跋满的死,本王不会不认账,年前,我会让人准备好三万石粮食。”

  “我的满叔就只值三万石粮食?可笑?”

  拓跋轻云满是自嘲的笑容,银州的情况她很清楚的,自从熊光璧进攻神堆驿,党项和羌人子弟与银州兵马交战数次,耗费巨大,若还没有粮食,渠坪寨可就不知道如何过这个年了。可以说三万石粮食是一场及时雨,她拒绝不得,可又真的想拒绝。

  赵有恭能理解拓跋轻云的痛苦,当年将樱婼送到梁师成府上的时候,自己不也是这种心情么?孤独,无助,却又想奋起反抗。

  “也是你,换了别人,本王一粒粮食也不会给的。本王的脾性你该晓得,三万石已是极限。”

  拓跋轻云呆呆的坐着,嘴角的血渍早已干涸,赵有恭已经起身而去,她却一句未发。

  “轻云,谢谢你,这份情谊本王铭记于心!”当消失的那一刻,赵有恭留下了一句虚无缥缈的话,这句话清晰地传入耳中,拓跋轻云痛苦的揪住了头发。

  不,她不会看上这个男人,更不会喜欢他,不,绝对不可以的。心中无数个声音告诫自己,可....可为什么就是对他下不去杀手?

  乱了,乱了,已经不知自己。

  三生石上天外天,梅花雨下已千年。银河拱起离人泪,风雪不解是孽缘。

  冬日的夜里,少有的不见半点月光,漆黑的天空,点缀着朵朵星辰。赵有恭走下中峰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即使功力再强,也扛不住流血过多的,更何况如今身上禁止为除,想像以前那样运功疗伤也不可能。来到中峰下的山道,就看到郑彪领人举着火把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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