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腊月初三卯时。

　　天微亮，皇宫的宫眷下人们已经全部被召集在一起了。

　　十几万人的队伍，浩浩荡荡，整整齐齐即将一路向北。

　　最前列的队伍是隋朝的将领官员们。几百人的队伍，他们骑着骏马走在最前列。

　　中间的队伍，是一百多辆马车。马车里面坐着陈朝后宫的妃嫔公主皇子。

　　地位尊贵一些的妃嫔周围还可以有一两个贴身宫女在身边伺候。五到十人，挤在一辆马车上。

　　马车队伍后面，是下等的宫女太监，他们是不能坐在马车里。只能跟着队伍步履艰难的行走。

　　跟在宫女太监们后边的是在陈朝搜刮到的奇珍异宝，有专门护卫的士兵。上万的陈朝宝物，也要被运到长安，献给隋文帝。

　　队伍的最后是隋朝的十几万精兵。有骑马的，也有跟在旁边走路的。在马车两旁，也都是隋朝士兵密密麻麻的将整个后宫俘虏包围住。

　　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连一只虫子都飞不出去。

　　寒冷的风瑟瑟的吹着。卉夏裹紧身上的衣服。她穿了厚厚的夹袄，她从小就怕冷，寒风吹到脸上，就会泛出淡淡的绯红色。

　　杏雨知道卉夏手脚容易冰冷，出发前早已准备好热水暖瓶，递给卉夏来暖手。

　　马车走的并不快，一路颠簸动荡。周围有小声抽泣的声音，有孩子哭闹的声音。

　　伴随着队伍最后方，隋朝士兵阵阵欢快的笑声，时不时高喊口号，大声唱着胜利的歌谣。

　　卉夏的马车在最中间位置，里面可以容纳六七个人。卉夏带着杏雨、黎云，还有两个大宫女坐在一辆马车上。

　　施太妃平日喜欢素净，带着她的宫女苏荷。在卉夏旁边的马车上。

　　摇摇晃晃了一路，太阳这才出来。温度也稍微有了回升。

　　黎云小心翼翼拉开马车的帘子，微弱的阳光透过小窗子照进来。给这凄凉的景象多了一丝温暖。

　　一抹阳光洒在卉夏的脸上，她穿着粉白的夹袄，纤细的脖颈露了出来。静静坐在那里，抱着暖水瓶，透着白皙的面颊，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绯红。她呆呆的望着窗外，像一个美好的仙子一般。

　　“吁.....”“吁.....”......

　　队伍前面此起彼伏勒马的声音响起。

　　一个穿着将军服饰的男人，骑着骏马，走在俘虏队伍中，大声喊道：“现在是午时，走了一路。大家停下来歇一歇。烧火做饭，食用过午饭之后继续前进。”

　　说话的人是隋朝大将贺若弼。他时年四十出头，久经沙场，战果累累，为隋文帝重用。

　　庞大的队伍逐渐停下来。

　　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荒山野外之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太监们被命令搭建临时灶台，下等宫女们开始烧火做饭。不一会儿，烟火气息就有了，也可以闻到阵阵香味。

　　大家都走了一早上，早都饿了。就等着开饭了。

　　马车上的妃嫔公主，似乎已经开始接受这个命运。也不在抽泣，不在像昨日那般颓废和悲哀。有人逐渐下了马车，静静坐在马车旁边晒着太阳。

　　小公主小皇子们，都是几岁的小孩子，根本不明白现在的处境和接下来要面对的局面。竟然觉得有些好玩，又开始在马车周围来回跑着，嬉笑打闹。

　　负责做饭的太监宫女们也开始顺手起来，来回跑来跑去拿着柴火，厨具和粮草。

　　隋朝的士兵们完全都是放松的状态，满脸笑容的坐在地上，大家满载而归，都在兴奋的幻想着皇上的嘉奖。

　　午时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今天的暖阳是寒冬时节少见的温暖。

　　卉夏并没有下马车。她静静的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

　　带头的太监开始发放食物。食物并不丰盛，馒头，就着水煮白菜萝卜。

　　小皇子小公主们，哪里吃过这么简陋的食物，都闹腾的嚷嚷着要吃桂花糕，要吃玉蒸鲫鱼......有人开始大哭，喊着要回皇宫。此起彼伏的哭闹声又响起来。

　　卉夏怔怔的看着最前面的队伍。她没有动碗筷，没有胃口。

　　这时候，有个小男孩端着自己的碗走进来。是皇子陈统，就是昨日打闹中不小心让卉夏戳伤手指的孩子。

　　陈统小心翼翼端着碗，稚气的问道：“阿姑，你不喜欢吃吗？”

　　卉夏看着眼前这个懂事的孩子，挤出一丝笑容回答：“阿姑不舒服。不想吃饭，统儿自己吃吧。”

　　陈统委屈的说道：“阿姑，我母后说，以后我就不是皇子了，还说我再也回不去皇宫了。让我好好听话.....阿姑，我们再也回不去皇宫了吗?”

　　卉夏听到这句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想了想安慰道：“你要好好听话，等你长大了，变成一个男子汉，你就带着你母后和我一起回皇宫。”

　　陈统好似看到希望，开心的说：“太好了。我一定会好好听话的。我以后就是男子汉，我会保护你们的。”说完，看了看卉夏的手指伤心的问道：“阿姑，你的手还疼吗？”

　　卉夏瞥了一眼手指，一颗淡淡的小红痣。她轻轻摇摇头说：“不疼了。”

　　陈统开心的笑着说：“阿姑，你要是再疼，统儿给你吹吹。”说完，拿起卉夏的手，放在自己嘴边，呼着气。

　　卉夏感受到一丝暖意，不由的嘴角轻扬。她不经意间又看了看前方队伍。她在想，手指疼可以吹一吹，那心疼呢？

　　休息了一个时辰，队伍继续前进了。

　　而这些时间里，卉夏有意无意想找到一个身影。

　　她却并没有发现他。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她不想看到他，但是没有看到他，心里却有些落空。

　　第一天的行程随着夜幕渐暗，人马疲惫才停下脚步。

　　一天的路程行进了五十公里，此刻，早已出了建康城。

　　随着天色渐晚，队伍停下来，开始生火取暖，有马车的人在马车上休息，没有马车的人搭建帐篷休息。

　　寒风凛冽的野外，格外的寒冷。

　　杏雨、黎云去帐篷休息了。只剩下卉夏躺在马车里，她没有褪去衣物，盖着一床棉被，冷的瑟瑟发抖。

　　卉夏睁着眼睛根本无法入眠。她不由自主就想到他。他，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突然，杏雨抱着一床厚厚的棉被气喘吁吁的跑进来。

　　一边盖在卉夏身上，一边高兴的说：“公主，刚才有个士兵拿棉被过来，说给你的。我知道你最怕冷了，连忙给你抱过来。”

　　卉夏没有说话，闭上双眼。身上的棉被铺上的那一刻，一股暖流向她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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