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林如海交心
面对此刻颇为凄惨的林如海，陈洛实难自禁，言语中带着耿怀之情。
但是林如海却是出乎他的意料，泰然自若般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似是毫不介怀般的笑着道：“到了就好，到了就好！”
一旁的沈姨娘倒是未曾意外，毕竟以前她就能感受到身为枕边人的林如海，在面对眼前这个清秀的少年的情感。
那种迫切的希冀子辈能够如同他一般，能善待黎民百姓。
常年混迹于达官显贵，人情交际之间，贾琏对于看人做事还是有着几分本事。
他怔怔地看着堂内的陈洛和林如海，左右扫视着两人，未曾想过这两人似乎远非师生情谊，心中也愈发对于陈洛油生倾佩之色。
自从陈洛到了房中后，林如海眼中就再也没有贾琏了。
微微沉吟之后，便对着沈姨娘说道：“去让后厨做几个好菜，晚些时候我要好好同子川吃上一顿，为他接风。”
“嗯！”
沈姨娘抹着泪颊，怕自己按捺不住情绪会失声，重重的点头应下。
这数月以来，林如海的胃口一直不好。
由于每日的各种药汤服下，林如海对于吃饭常常都是浅尝辄止，甚至比她和林黛玉吃的都少。
然后就听见林如海继续说道：“琏哥儿，你也忙碌多时，下去休息休息吧，晚些时候也一同过来，现下我与子川要说些公务之事。”
贾琏听见这话，高兴还来不及呢，接到陈洛之后他早就想离去了。
尤其是知道陈洛不能同自己泛游整个扬州花柳之间，自己早就当去好好高乐了。
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道：“多谢姑父体谅，刚好洛哥儿从神京带来家书，我也应当回去看看，就不打扰姑父的正事了，晚些时候定然前来。”
说着冠冕堂皇的借口，贾琏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就转身离去了。
走前与陈洛擦肩而过时，还特地停留片刻对着陈洛挑眉，轻动嘴角的示意他日后多联系。
陈洛半垂着头，装作应下。
随着林如海摒退沈姨娘和贾琏后，陈洛便对着林如海恭声一礼，目光仍有难言之色。
“不过大半年光景，先生何至于如此地步，当日离别时所提学生金榜提名的意气，未曾想今日却是这般。”
粗声的话传入林如海的耳朵，笑着回道：“时也，命也，都是我选的，也是我的命！”
林如海坐在靠椅之上，右手臂倚着扶手，唤着陈洛来到身边道：“子川，来这边说吧！”
听到这话，他如何不从。
轻声慢步的走到林如海身边，空气中游离着丝丝的药味，见到陈洛蹙鼻的动作，他面容上起着褶子，微微笑道：“这药味确实难捱，倒是忘了你不习惯闻，去炉中焚一脉香。”
指着远处的一翁青铜双耳小兽尊，是富贵人家用来焚香净洁屋中的异味所用。
看着如此悲凉的林如海，陈洛哪还在乎这些，笑着道：“男儿家哪有这么多在乎，再者说这良药苦口，说明这也是一方好药！”
林如海先是欣慰的一笑，转眼便叹着气，言语中透着前所未有的颓靡死气。
第一次对人强笑道：“什么好药，不过是吊命而已，有些事情她们不知，难道你心中还不清楚吗？”
“这......”
这话倒是让陈洛哑口无言，诚如林如海所说，他确实知晓。
林如海向内阁递交的辞呈被压下，直发给隆平帝的乞骸骨书同样没有丝毫回音，面对林如海的只有一个字，唯死而已。
房间内寂静，没有焚香，此刻只有陈洛在时，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凄凉。
此刻时林如海给陈洛的感受，就是静静的等待死亡的来临。
陈洛不忍心的安慰道：“先生为国为民、可敬可佩，不知道遣信唤我来扬州要做哪些事情，但愿能为先生略尽绵薄之力。”
“你二叔没有与你细说？”
见陈洛摇了摇头道：“二叔只与我说了日后可能会如同先生一般，来扬州做这个巡盐御史之位。”
林如海轻疑的看着他确实不知细里的样子，心中陡然玩笑道：“见到我这般模样，现在心中可曾有过几分惧意？”
闻听此言，陈洛微微错愕，此刻心中多有纠结，随即也默默叹息道：“老师与二叔不会害我便是了。”
“当真是个好运的小子，不过你想的也不错。”
“我如今的时间不过数月，你不必声张，你姨娘虽然有意瞒着我和玉儿，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中清楚。
玉儿那边往后也有她外祖母，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苦了这丫头了，自打生下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身体孱弱，又兼如此，哎......无颜去见她娘了。
这数月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不是为了......”
林如海缓缓地闭上双眼，虽然没有说完，但是陈洛心中清楚，他以及对于天家的无情生出怨念，但是到底是儒家培育出来忠君爱国，也不愿破口大骂。
“你所想不差，要你来扬州就是为了帮你日后铺路，不必在翰林院一直观政。
先前你已经大抵上熟悉盐院事务，这为数不多地时间内，一者帮我料理余下的一些案牍；二者多接触盐商世家，这后一条贾琏日后自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虽然我也不清楚，如何才能让商贾和甄家容纳你，但是你二叔既然同意让你来，想必一切都安排好了，但愿日后你有朝一日能完成我的夙愿！”
说的越多，声音似有若无，若不是陈洛靠的很近，有些话也听不清。
陈洛联系自家二叔的安排，还有林如海刚刚的话，而且刚刚好是给自己定下婚约后，才让他来扬州。
这般巧合，此刻这里面的利益纠葛，他终于理清楚了。
林如海瞧着陈洛，久久的不在说话。
其实从某种角度上说，陈禹臣和言希先生也算是导致林如海这般模样的推手之一，但是林如海也清楚罪责不在他们，而是世道。
轻轻的感叹了一句：“往后就祝你好运了！”
陈洛直直的点了点头，余下的时间，两人在屋内谈论了一些林如海余下的盐院公务，大抵都是漕运以及卷宗归档核对之类的工作。
毕竟年前关于盐税这一部分，早早的就递送呈到神京之中了。
时光如水，很快就到了晚膳时间，屋外数个倩影从窗外延绵至屋内，
一道道曼妙的身形朝着林如海的书房内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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