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是夜,吐蕃骑兵在距离日月湖两百里外的茫茫雪原驻扎。
几个时辰前,他们袭击了前往吐谷浑的大唐和亲车队,将财物洗劫一空。
财物包括一尊十二岁释迦佛像、三百六十卷经典、三百六十种金玉饰物、四百九十条各色花纹图案的锦缎垫被、三百种卜筮经典、六十种营造与工技著作、一百种治病药方、四种医学论著,还有各种谷物和芜菁种子等……
这些都是大唐乐游公主李觅儿的嫁妆。
当然,现在都属于吐蕃的赞普聂赞所有,甚至包括乐游公主李觅儿,那都是聂赞的战利品。
骑兵们燃起篝火,欢歌起舞,庆祝打败了唐军。
篝火上的羊排烤得滋滋作响,清亮的油渍不断地滑下,清冷的气息被肉香味充斥,一名士兵切割下几扇羊排,恭敬地送到前面的营帐。
营帐里火炉正烧得旺,热气蒸腾。
聂赞半裸着上身,他胸口上有一道两指宽的刀伤,伤口不深,但这位置险要,血流得较多,因此嘉措正在帮他伤口上药。
“赞普,你这伤口要小心,千万别动静大,不然伤口又要撕裂。”
聂赞胸口的伤是拜李觅儿所赐,那个女人明明弱不禁风,一指头就能推倒,谁知道一声不吭便用匕首刺他。
他大意了,但好在反应快,不然他的心脏会被刺穿。
“那女人现在怎样了?”聂赞不经意地问道。
他强壮的身躯居然被汉人所伤,流了血,这是一种耻辱。
所以,他把那个女人关到放食材的大木箱里,意喻她也会是一道食物。
“不叫不喊,就抱着那条小狗。”嘉措老实地回道。
聂赞见到李觅儿的第一眼,她也是这样,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不叫不喊,抱着一条才满月的小奶狗。
“带她过来。”
嘉措答应了,起身出营帐。
聂赞低头看胸前的伤口,才上的药又有血渗出来。
其实这种伤对他来说并不算大伤,从十一岁起开始征战,受过的伤大大小小也有百多处,身体上布满各种恐怖的伤痕,可今日的这处伤令他很恼火。
他坐在火炉前,让火烘烤胸前的伤口,加速伤口的愈合。如果包扎起来,伤口渗出的血会粘在布条上,再上药时就得将伤口的肉与布条撕开,这样反而不利于伤口愈合。
一盏茶的工夫后,营帐外传来脚步声。
“进去吧,赞普在里面等你。”嘉措在营帐外道。
帐帘一挑,女子窈窕的身形被火光倒映在地面,聂赞看着那道影子向他走近,然后与他的影子重叠,变成了一个影子。
“坐下。”聂赞没有看她,地面摆放着一张木盘,里面有一壶青稞酒,他自斟自饮。
李觅儿在他对面坐下。
营帐里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说不出是什么香味,萦绕在聂赞的鼻端。
他这才抬头去看李觅儿。
面前的女子一如初见时的冰冷,她的神色永远是不惊不惧,漆黑的眼珠像深潭似的不见底,聂赞盯着她的眼睛,忽然他打了个冷颤。
刚才好像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拉扯他,他有一种下坠的可怕感觉。
“你是我的俘虏。”聂赞沉声道。
李觅儿抱着狗,目光凝视他,但她的眼神是不动的。
这种眼神看起来像是鄙视,是不屑。
聂赞恼怒了,他正要和李觅儿对视,但蓦地警醒过来,投向的眼神向下落在她的嘴唇上。
嘴唇很单薄,但颜色很艳,花瓣似的娇嫩。
唇上有细细小小的纹路,被火光映着十分光泽润滑,挤一挤好像就有水滴下来似的。
但这张唇没有动。
从聂赞见到李觅儿的第一眼起,这张唇就没开启过,它一直紧紧抿着。
“你是哑巴吗?”
聂赞几乎要肯定李觅儿是哑巴,因为发生这样大的事,如果连声惊叫都没有,那就只能是哑巴。
可是大唐将一个哑巴送到吐谷浑去和亲,这不是成心挑起大唐与吐谷浑的嫌隙吗?
想想,李觅儿也不应该是哑巴。
又,或是因为李觅儿天下无人能媲美的容貌。
数月前聂赞将吐蕃第一美人卓玛嫁给吐谷浑可汗慕容拾寅,其目的是与吐谷浑结盟,离间吐谷浑与大唐的关系。然后大唐不甘落后,也安排了和亲,将大唐第一美人李觅儿送往吐谷浑。
卓玛虽是吐蕃第一美人,可李觅儿的容貌却远胜于她,尽管是个哑巴,但对于好色的慕容拾寅来说,会不会说话问题不大。
聂赞又开始打量李觅儿,被关在木箱里几个时辰,她的衣裙已经脏了,皱皱巴巴的,脸上也有些黑黑的印子。
她的样子看起来可怜兮兮,但眼神却是那样无惧,好像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
换作其他女人,只怕早就是哭天喊地。
聂赞拿起木盘里的奶茶,倒入糌粑面粉里,又加了酥油和奶渣,用手在面粉里搅拌,直到拌成软软的面团状。
他揪下一块递给李觅儿,道:“拿着,这是我们吐蕃人最爱吃的糌粑,比你们汉人的米饭可口多了。”
李觅儿看着他手里黑乎乎的一块,他的手劲大,那一块面团上还留有他深深的指印。
“怎么了?嫌脏?”聂赞冷笑。
李觅儿抿紧嘴唇,心里想说,其实可以用筷子搅拌的。
聂赞似乎是猜到她的心思,道:“吐蕃人从来不用汉人的那些玩意,吐蕃人的手比汉人的筷子更干净。”
李觅儿嘴唇抿得更紧了。
“你心里是不是在说,吐蕃人既然不稀罕你们汉人的玩意,为何还要抢夺你们汉人的财物?不稀罕是一回事,抢不抢又是一回事。”
李觅儿放下怀中的小奶狗,接过他手里的一团黑乎乎的糌粑,把他的手指印吃到嘴里。
干干的,才咽下去就粘在喉咙里。
李觅儿干咳起来。
聂赞又递给她一碗奶茶,道:“饮下去。”
李觅儿赶紧接过饮了一口,这才把粘在喉咙里的糌粑给滑下去,奶茶的味道也很奇怪,咸咸的,不过挺香,她又饮了一口。
木盘里有士兵送来的羊排,聂赞用匕首将羊排切成一条条。
这时小奶狗向羊排踱去,这是条才一个多月的小奶狗,黄黄的毛发,肥嘟嘟的,肉团团的,走起路摇摇摆摆,极是可爱。
聂赞拎起它的脖颈放到一边,道:“你太小了,还不能吃羊排。”说着,他将一碗羊奶放到小奶狗的面前,那小奶狗便呼哧呼哧舔起羊奶。
羊排切好后,聂赞用衣襟擦拭干净匕首,插回刀鞘。
“拿着。”聂赞递给李觅儿一根羊排。
羊排上的肉很多,烤得金黄酥软,很令人有食欲,只是李觅儿不习惯用手拿着吃。
“忘记筷子,在吐蕃没有筷子,你们的先祖以前也是用手,用筷子不代表你们汉人文明,只表示你们虚伪做作,自以为高人一等。”聂赞冷冷地道。
李觅儿不辩解,低头啃羊排,聂赞用言语讽刺她,那她就在心里鄙夷聂赞。
真正自以为是的是这个聂赞,他对汉人恨之入骨,还不是因为向大唐求婚失败恼羞成怒么。
三年前聂赞派出使臣来大唐求婚,天后哪里把吐蕃放在眼中,并不允婚。于是聂赞便向大唐放出“公主不至,我且深入”的威胁之语,他起兵攻打大唐的边界地带,当时的守将轻敌而被聂赞打败。
但兵强马壮的大唐怎会甘心失败,百万大军挥至,聂赞大败返回吐蕃,至此大唐与吐蕃结仇。
当然索要公主只是聂赞的一个攻打大唐的借口,他以此为借口,曾逼迫尼婆罗、六诏等国晋献公主和亲。可是那些公主嫁给他后,他从来都不去瞧上一眼,将她们当成物品放置在宫殿里。
火炉里的干柴发出轻微爆裂的声响,有一丝火星溅到李觅儿的手背上,她仿佛没有知觉似的。
聂赞凝神打量她,低垂的眉眼遮住李觅儿所有的神思。
她像一株花,却又比花美,还比花冷傲。
李觅儿吃得很慢,一根羊排她吃了很久,还只是吃了一小半。
“汉人女子都是你这种吃法吗?那岂不是会饿死很多人。”聂赞忍不住揶揄她,这个汉人女子身上有许多他看不顺眼的地方。
比如她要用筷子,吃东西细嚼慢咽,好像是有人要下毒害她似的。
去和亲还带上一条小狗。
聂赞把这些统统概括为汉人的矫情。
这与豪爽粗犷的吐蕃汉子是格格不入的,甚至是厌恶的。
李觅儿仰起头,聂赞比她高许多,她只有仰起头才能看到聂赞的脸。
他的左眼大约是有残疾,蒙着一块黑眼罩,但他的右眼却又极好看,眼皮的皱褶很深,显得眼窝也特别地深,眼睛像宝石一样熠熠发光。
在他的左耳上有一粒绿松石的耳坠,一般汉人男子戴耳坠会有脂粉感,他却显得野性难驯,另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神秘感。
不经意地对视,聂赞心口狠狠一滞,她眉眼低垂时像待放的花苞,仰起脸时那朵花苞便刹那间绽放。
他瞧着那张艳绝尘寰的容颜,眼神移到清水似的眸子上,忽然他又打了一个冷颤,然后重重地甩头,撇过脸。
“记住,你是我的俘虏,俘虏是不允许直视主人,你若再直视我,我会剜掉你的眼珠。”聂赞恼得不行。
刚才那种像有一只手拉着他往下坠的感觉又来了。
他站起身,背对李觅儿披上羊皮袍子,大步走出营帐。
李觅儿等了一会不见他进来遂起身,刚走到营帐门前,从外面飞奔进来两名仆妇,两人各扯住李觅儿的一只手臂,便将她按倒在白牦牛皮铺的榻上。
这两名仆妇是吐蕃妇女,身强力壮,仅一个人就足够把李觅儿按得动弹不得。
她们凶狠地撕扯李觅儿的衣裙,丝质的衣裙在她们手中应声而裂,露出里面洁净的亵衣,和孱弱的身子。
营帐外,雪花漫天飞舞,被火光映出斑斓的色彩,聂赞伸手接住一片雪花,这片雪花像极营帐里的那个汉女,单薄而又冷冰。
里面传出仆妇的怒吼声和斥责声,可见汉女的反抗很激烈,可她还是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看来,真是一个哑巴。
雪纷纷扬扬,落在聂赞的羊皮袍子上,积了一层雪,这显得他的肩背更宽阔。
“赞普。”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两名仆妇从营帐里出来。
“已经给她换上咱们的曲巴,这换下来的衣物要怎么处理?”
曲巴是吐蕃的传统服饰,宽大保暖,且有多种用途,因为很长,袍底一般会被提起悬于腰部,这样形成一个宽大的囊袋,可以用来放物品,甚至还可以放婴儿。
聂赞瞧着仆妇手里的衣物,道:“放到营帐里。”他本意是烧掉,但转而一想这些衣物可能以后还会有用途。
仆妇将衣物放回营帐的角落,便谦恭地告退离去。
雪落在聂赞的脖颈里,立即融化成一滴水,滑到他的心口里。
他转身踏向营帐。
李觅儿坐在火炉前,她穿上曲巴,高髻也被解开,一头乌黑的发丝垂在背后,瞪着眼,嘴唇紧咬,这种似怒非怒的神色反给她平增几分妩媚。
聂赞忽然觉得这趟袭击大唐和亲车队,是他一生最明智的决定,以李觅儿的容貌,只要慕容拾寅一见到她就会神魂颠倒,那么卓玛在吐谷浑便会一败涂地。
“你现在看起来顺眼多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李觅儿没有梳吐蕃女子的发型。
聂赞执起酒壶,倒了一碗青稞酒递给李觅儿。
“饮了它。”
李觅儿摇头,她从来不饮酒。
“饮。”聂赞提高声调,他说汉语并不算特别标准,声音提高后反而令李觅儿听不懂。
李觅儿未动。
聂赞忽然一口饮尽,又斟满一碗酒再次递给李觅儿。“饮。”
李觅儿只得接过来,饮了一小口便辣得咳嗽,她赶紧放下碗,端起奶茶饮了一口,冲淡喉咙里的酒味。
聂赞凝视她慢慢浮起绯色的面庞,道:“你连酒都不会饮,如何去迷惑慕容拾寅?”
李觅儿抿紧嘴唇,她从未想过去迷惑谁,和亲也是被迫的。
她的父亲江陵王牵涉楚王谋反案,被判满门抄斩,可在刑场上天后诏书一到,全家都免于人头落地,紧接着她被封为乐游公主,前往吐谷浑和亲。
“把酒饮完,吐蕃的青稞酒不允许浪费,你听懂没有?”聂赞又提高声音。
李觅儿端起碗,这次她没有抿一小口,而是一口气把酒饮完了。
她饮得很快,一点一滴青稞酒都没有浪费,饮完也没有咳嗽,而是直接醉倒。
聂赞鄙视地瞧了她一眼,道:“真不中用。”
用青稞酿成的酒,吐蕃女子连饮十碗都不会醉。
聂赞起身去提李觅儿的身子,娇小的身躯用一只手就提起来,完全不费力。
这样的身子怎会经得起慕容拾寅的折腾,只怕一夜就会让她没命。
自己倒好像是救了她的小命。
“给我醒过来。”
聂赞摇晃她的肩膀,李觅儿被他晃醒了。
那两只眸子一启,像清泉似的幽深,聂赞猝不及防就陷下去。
他极力地挣扎,把脸撇向别处。
可转而他又想到,就算是看上她一眼,多看上一会又能怎样,自己还能被她迷惑不成?毕竟强大的意志是不会让自己被她迷惑的。
聂赞起了好胜心,他可以承认李觅儿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但绝不承认自己会被李觅儿迷惑。
这种瘦骨架子有什么值得稀罕的。
聂赞又回头去看李觅儿,霎时那双漆黑的眸子又像两只手攫住他,但这次他决定不挣扎,看看这双眼睛究竟要把他带到哪里。
他的手抚上李觅儿的唇,红艳的唇散发着醉人的酒香,他俯下身去。
刚触到一片冰凉的柔软,这时营帐外传来嘉措的声音。
“赞普。”
顿时聂赞神识回体,一把将李觅儿推倒在地。
他向营帐走去,但走出几步他又顿住,刚才他做了什么?
一时之间什么也记不起来。
他黝黑的面颊在发热。
聂赞揭起帐帘出去,森冷的寒风扑在胸膛,聂赞冷静下来,灼热的脸也恢复往常的平静。
嘉措打量着聂赞的神色,刚才聂赞出来时似乎面上有一些慌张,但很快就没了。
“赞普,您没事吧?”嘉措迟疑地问道。
“我没事,嘉措,你在担心什么?”不知怎的,聂赞胸口蕴量着一丝火气,是因为嘉措可能看穿了他。
嘉措没敢说,这冒犯赞普的威严,赞普是不会被汉人女子迷惑,这是不会的。
可是……
那个汉人女子如此美丽,比吐蕃第一美人卓玛还要美。
“赞普,大伙儿想邀请您一起去跳舞。”嘉措改了口。
吐蕃人不管老少男女,皆能歌善舞,凡节日盛会或是庆祝丰收时会一起载歌载舞,君民同乐。
若是平日聂赞便就应承,但此时他的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他分不清自己是喜是怒,竟然一点心情都没有。
“我累了。”
嘉措应了一声,他听得出聂赞推脱的弦外之音,聂赞是吐蕃最强壮的男子,能徒手与熊搏斗。这些年南征北战,他从来就没有累过的时刻,总是精神抖擞和饱满,像一只永不疲倦的猛虎,带领吐蕃人走向强盛。
“赞普,我给您打水洗脸。”
“不用了,你去吧,不要玩得太晚,明晨我们还得赶路。”
此地还是吐谷浑的国境,离吐蕃尚有有五六百里路,虽然聂赞并不担心吐谷浑能有什么举动,但还是要小心行事。
他袭击大唐和亲车队,所有人穿的是吐谷浑人的服饰,使用的是吐谷浑的兵器,目的就是为了嫁祸吐谷浑。
杀唐军,洗劫财物,这次吐谷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嘉措正要走,这时聂赞叫住他。
“等等,嘉措,你现在去替我办一件事。”
聂赞转身进入营帐,去取李觅儿换下来的衣物,低下头的瞬间,阵阵清香从衣裙里传出,沁入心脾,他的脸颊又开始发热。
他抱着衣物出来,嘉措瞧着他不禁深思。
嘉措敏锐地再次捕捉到聂赞不易察觉的慌张,但他还是什么也不说,揭穿君主的内心并不是好事。
何况他还是聂赞的好友,就更应该什么都不说。
“嘉措,你马上赶到日月湖,在汉人的尸体中找一具和李觅儿差不多身形的女尸,把这些衣物给她换上,然后毁去她的容貌。”
离袭击大唐和亲车队才过几个时辰,吐谷浑地广人稀,且是大雪天,那些尸体只怕隔几日才会被人发现。
这也就是聂赞并没有行色匆匆赶路的原因。
嘉措接过衣物,他明白聂赞的用意,聂赞是要他找女尸冒充李觅儿。“赞普,我现在就去。”
凝视嘉措的背影远去,聂赞的嘴角露出了笑意。
就是莫名地不希望有人知道李觅儿还活着,只要大唐以为李觅儿死了,从此就不会有人再寻找李觅儿的下落。
消失在人间,莫如消失在人的心里。
聂赞回到营帐,这时李觅儿还醉酒未醒,两颊如染了胭脂透着红晕。
她的身子蜷缩在一起,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仿佛怕冷似的。
聂赞提起她的身子,轻轻扔到榻上。
躺在白牦牛皮的榻上,李觅儿的身子渐渐舒展开,她的脸颊挨在柔软温暖的毛发上,鲜亮的唇动了动,便发出细细的呓语。
“阿娘。”
顿时聂赞愣住了。
她不是哑巴。
她会说话,可她为什么一声不吭?
明明会说话却装哑巴欺骗他,简直是不可饶恕。
“阿娘。”李觅儿又叫了一声。
她不但会说话,而且声音还很好听,果然美人都有一把好听的声音。
聂赞握紧拳头,她不愿意与自己说话,就是鄙视自己。
“你不说话,我偏让你开口。”
堂堂一国之君,岂会没能力让一个汉女开口说话,就算是石头也能让它开口。
从营帐外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吐蕃人都是随性所至,不会掩饰开心或是痛苦,但汉人太狡猾了,又善于用柔弱的外表伪装。
天明时李觅儿终于醒来,她睁开眼,视线一及营帐顶便惊得坐起。
身上的褥子随之滑落。
衣裳还很完整。
李觅儿惊惶的心才镇静下来,她转过头,看到聂赞坐在火炉前拎着她的狗把玩,霎时李觅儿的眼睛瞪大。
小狗才一个多月,是李觅儿和亲前夜从家里带来的幼犬,因远离故土,只有这只奶狗长伴她左右,聊以慰藉思乡念家之苦。
聂赞看到她眼中的惊恐,故意拎起小狗的耳朵,让奶狗发出嗷嗷的惨叫声。
“你的狗咬了我,我想着要怎样处置它?”
李觅儿眼中露出急色,但她还是抿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丁点的声音。
“求我,我就放了这只狗,否则我把它扔到火炉里当柴烧。”说着,聂赞作势将小奶狗扔到火炉中。
李觅儿吓坏了,慌地起身向他冲来,想要从他手中夺走小奶狗,但聂赞却凶狠准确地捏住她的下颌。
“求我,用你的嘴求我,说话,别让我等得不耐烦。”
李觅儿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声音发出来。
聂赞冷哼一声,道:“看来你不愿意求我,那就怪不得我……”他提狗的手向下放,营帐里依稀里有了毛发烧焦的味道。
小狗凄厉地嚎叫。
瞬间李觅儿脱口而出。“求你放了小黄。”
“哈哈。”聂赞大笑,他还是撬开李觅儿的嘴。“我没听到,你大声地说,大声地求我。”
现在不是汉人女子迷惑他,而是他征服了汉人女子。
他不允许任何汉人在他面前有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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