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九殿下
一个月转瞬即逝。
阿怜的伤口逐渐长好,活蹦乱跳的。这一个月,她跟这里的人混得十分熟悉。虽然高点苍并没有真的让她去当个丫鬟,但她也总乐于主动去帮助医婆子和青红两姐妹的忙。国师庙里的人年复一年都是旧人,景色也是旧景,这下子来了一个新人物,倒是给国师庙上下增添了不少乐趣。
伤好了,她便渐渐开始习武。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发现,她在习武上面有极高的天赋。才开始学习剑术没有几天,便驾轻就熟,有模有样了。
高点苍时常暗暗感叹:不愧是大将军的女儿。
阿怜隔三差五地做梦,梦里的内容大多都是她变成了一个千金大小姐,身边的丫头婆子成圈地伺候着。戴的是金钗玉环,穿的是丝帛罗裳。吃的是玉盘珍羞,喝的是琼浆玉液。
阿怜分不清,这些都是美好的梦境,还是过往的现实?
她对自己的身份愈发好奇了。
二十里外的王城。
城东大道上,一辆双马牵引的官车缓缓而行。
牵引官车的马匹和官车的样式昭示着官员的地位。八匹马则是帝王与储君,八马官车出行,那是整条道路都要清空回避的。四匹马的官车,则是王侯将相,司马官车出行,那是整条道上的人车马都要停止让行。而双马官车,便是普通官员乘坐的,双马官车出行,路过的人都需拱手行礼。
坐在这双马官车上的人,正是一个月前检举陈大将军与北羌部落勾结的李臾。
陈大将军与北羌部落勾结,许多年轻百姓深信不疑。倘若陈大将军没有勾结,凭借他以往平定北羌的本事,那么多年以来,为何不一举将北羌部落一举歼灭?朝中新臣多,他们没有经历过与北羌的八年战争,对陈大将军的为人也不甚了解。他们的心多向于太子爷和其余庶王,认为老皇帝已经年近古稀,挂念旧情,以至于被蒙蔽。证据又如此确凿,如此闹了十天,陈大将军一家人终于被送上了断头台,而陈大将军的几名旧部,也纷纷被革了官职,遣送乡下。
检举有功的李臾,被提拔为了副将,有了属于自己在城东的小小宅邸和乘坐官车的资格。以往的他要么住在王城外的兵场大营,要么跟着陈晋老将军回陈府,住在前院。
而在半个月前,他低调迎娶了同样检举有功的庶女陈阿月。
此时的他,正从城外的兵场回来,如今他也开始培养可靠的亲兵了。
光是副将,还是远远不够的。
城东除了各种规模较大的商铺之外,也坐落着许多大小官员以及贵族,或是大富人家的宅邸。大道修得极其舒适平坦。马车正安然无恙地行驶着,眼看着再过片刻就要到住宅了。突然,外面驱马的张三突然吁地一声,将马匹勒停。
“何事?”李臾的声音带有浓浓的不悦。
“李副将,前面有四马官车!”张三的声音带了点慌张。这个时间点,城东大道上通常没有什么贵人经过,他也就大大咧咧将马车往路中间赶。不巧,却刚好碰上了四马的官车。
迎面挡道,可是大忌。
李臾掀开帘子,看到外面的人车马都纷纷避让在侧。只有他的车,由于在路中间,一时间避让不及,场面很是尴尬,甚至有好事的百姓开始对他的车指指点点,暗暗讥笑。
李臾怒道:“还不快些避让!”
他新官上任,尚且还没有一个月,他可不想得罪任何一个贵人。
张三也很急,他坐在外头驱马,众目睽睽之下难免手足无措,那四马的官车又缓缓接近。他一时间手下失了轻重,马儿吃了痛,发出嘶鸣,步伐也变得又乱又急,引起了一片小小的骚动。
“好大胆的双马官车,竟然敢挡四马车的道。”
“不知是何人坐在里面?”
“如此失礼,待会贵人怕是要发怒”
张三的脸红到了耳朵根,李臾在车内纵是再急再怒,他也不敢出去亲自驱马,去面对闲言碎语的百姓。张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在四马官车路过之前,将马车停在了路边,只不过停得有些歪斜,也有些狼狈。
李臾听到张三长出了一口气,他自己也松懈了紧绷的筋。
他将帘子撩开,下了车去拱手相迎,头比平时低得低了许多。
那四匹马,每一匹都是汗血宝马。车身由上好的乌木打造,似乎还发散着若隐若现的木香。精细雕刻了祥云图案。
此刻的李臾,只希望这辆车就此经过,千万不要注意到他才好。
可惜不随他愿,那马车轱辘辘路过他前方时,突然停了。
坐在马上的一位白面太监尖声道:“这位官人,您的马车,似乎停得有点歪呀。”
他话音刚落,驱马的马夫,随行的侍卫,都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这笑声,刺得李臾和张三主仆二人耳朵生疼。
李臾又将手拱了一拱。“贵人气势非凡,贱畜不通灵性,被贵人的气度所震慑,故而受惊,还请贵人见谅。”
白面太监轻轻哦了一声,问他是何人。李臾如实回答,那太监便意味深长地又哦了一声。
“车内乃是九殿下,还不快快参拜!”白面太监嚷嚷道。太监的声音,路边大多数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纷纷弯腰作揖,而远处没听到具体的老百姓,也纷纷跟着弯腰作揖。既然贵人停了,便不得不拜了。
李臾和张三两人心狠狠一跳,立马上前几步,弯腰作揖。
“卑职李臾,见过九殿下。”
“草民张三,见过九殿下。”
那车上的人,却没有立即应声。
空气仿佛凝滞了——
李臾忍不住将头微微抬起,这时恰好一阵风拂过,马车的丝帘被吹起。他看到一袭黑色的,绣着银线的华丽锦袍,一双搭在膝上,戴着玉扳指的手,以及半张俊美的脸庞。
他呼吸一滞,又低下了头。
半晌,车内的人说道:“免礼。”
李臾浑身筋骨一松,如获大赦。
“谢殿下——”
“走吧,勿要多生事端。”
那白面太监嘿嘿笑得应了车内的人,便令马夫赶马继续往前去了。四匹马,一队随侍,颇有些声势浩荡。
四马官车一走,路上的人车马都照常继续前行起来,只不过嘴里聊的话题,统一都变成了方才的九殿下。
李臾又重新上了马车,张三继续赶马。他在车内凝神听着外面大大小小的议论声。
“这位九殿下,向来神秘得不得了,我在王城居住多年,一直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听说是最近才回的王城。”
“你这小年轻,你自然不知道。九殿下幼时便被老国师爷带走抚养了,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不知道为何最近又回来了。”
“可不是嘛,那么多皇子,九殿下是唯一一个一直养在外头的。陛下似乎对其十分歉疚,为他兴修一座府邸,又准许他不必参政,多多陪伴自己的生母周贵妃。”
“你们刚才看到了吗?帘子被风吹起来了,这九殿下,遗传了周贵妃的美貌,当真是气度非凡”
李臾并不是不知道这位九殿下近日归来的消息,只是这位殿下一直不参政,也没有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似乎一直在陪伴周贵妃,低调得不得了。今日第一次见,没想到就冒犯了对方,他也未曾想到这九殿下竟然如此有气度。冥冥之中,他突然感觉到有一丝心虚,感觉到这个九殿下没有这么简单,甚至似乎对他有些不满。
这是为什么呢?
当晚归家的李臾,一直心事重重。陈阿月早早在家命人备好了一桌饭食,李臾匆匆扒了几口,便要去书房,对陈阿月的温柔小意视而不见。
陈阿月懊恼不已,以为他刚得到自己便厌烦了,决心晚上要用些小伎俩去挽留他的心。
到了夜晚,李臾也是早早要歇下。任凭陈阿月如何在旁撩拨,他也无动于衷。
“阿月,我今日累了,歇下吧。”
陈阿月当时身形便有些僵,半晌,她继续挂上笑容,软软地躺在李臾身侧。
“臾郎方才升任副将,便日日操劳。阿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只能眼巴巴看着,不能阻挠臾郎成事。我心知臾郎非池中物,日后必成大器。我只恨自己无能,除了为臾郎做羹汤,为臾郎暖床,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陈阿月细声道,说着说着,竟隐隐带了哭腔。
她心知李臾最喜欢听自己奉承他,也最喜欢自己伏低做小,恭恭顺顺的样子。
陈阿月即便是庶女,即便母亲早逝,无依无靠,到底也是将军府的小姐。比起陈阿央嚣张跋扈的样子,她知道,她伏低做小的样子更能得到李臾的心。
果不其然,李臾非常吃她这一套。他转过身来,在她洁白的额上印下一吻。“我有时候确实无暇顾及你,你好歹作为将军府的小姐,跟着我,可委屈了你?”
陈阿月轻轻摇了摇头。“臾郎以后必成大器,阿月知晓,才不顾一切跟了你。比起在将军府受陈阿央的欺辱,我知道,跟着臾郎,一定会比以前在将军府过得好上百倍的。”
李臾听了陈阿月的奉承,今日的不舒坦仿佛消了大半。他心头一松,忍不住将今日见到九殿下的事情说了出来,却隐瞒了自己在路上冲撞了他的桥段。
“阿月,你在王城居住多年,你可知晓关于这个九殿下的事情?”
陈阿月听他原来只是因为想探听九殿下的事情,并无其他,松了一口气。她仔细搜寻着记忆中的桥段,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我久居闺阁,对朝堂之事不甚清楚。但是这位九殿下,与其他皇子都不同。他出生那一年,正好是北羌平定那一年。长到十岁,便被老国师爷接走,一直没有再出现过。算算,他如今也应当二十有二了。”陈阿月三五句就说完了,得到的信息还没有今日在路上听到的多,李臾顿觉扫兴。
“我知道了,睡下吧,我明日还有事要忙。”
陈阿月应下,总觉得心里哪里不舒坦,却又说不出来。追问太多,他只会更加烦躁。陈阿月只好本本分分地闭上眼睡觉。突然,她又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臾郎。今日收到帖子,是太子的小女儿梵音郡主送来的,说是邀请我三日之后入宫伴读。”
李臾睁开眼睛,意外道:“这事情你怎的不早说?”
陈阿月听他声音重了,便立马委委屈屈道:“今日臾郎回来,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阿月关心臾郎,便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李臾听了,抚了抚她的脸颊。
“阿月去吧,能跟梵音郡主打好关系,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太子殿下对梵音郡主格外宠爱,平时管教极严,连来往的玩伴都要严格把关,你能收到帖子,必定是太子默许的。”李臾说完,叹了一口气。“自从一个月前帮助太子完成了那事他似乎便对我若即若离的。不知他是为了避嫌,还是想将我当成抛弃的棋子。无论如何你都必须要讨好梵音郡主,可明白?”
陈阿月听完,既是忧,又是喜。但这确实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她也不想一直待在后宅,每日看着李臾忙碌完公事后带回家的臭脸。
就算她心甘情愿在李臾面前伏低做小,她内心其实也是非常期待李臾能对他刮目相看的。
李臾向陈阿月交代完一些要注意的事,夫妻两便各怀心事睡下了。
这夜,李臾做了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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