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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夜夜笙歌


接下来这可爱的老头便要拉着我谈论音乐,纠缠得我实在有些无奈,最开始还会笑着与他说话,到最后就兴致缺缺地敷衍了。

        鹤年不住地用脚悄悄踢我,提示我要放端正态度,但是没办法啊,我于是才强打起精神,稍微认真地陪他聊音乐。好在老人家也是一个警觉的人,似乎看出了我的兴致缺缺,便告辞了。

        老头儿走后,李龟年与李松年走到我面前,认认真真地朝我施礼。看在鹤年的面子上,我假装惊讶道,“两位哥哥,这是做什么,我实在承受不起啊。”

        鹤年也在一旁接话道,“是啊,大哥二哥,你们这样我都要吃醋了,都是一家人,哪里要这么客气,话说开就好了。”看到两位哥哥改变了对我的态度,他心里面是真的高兴。

        李龟年说,“我李家能有幸娶进弟妹这样的琴艺才才,实在是祖坟上冒青烟,都怪以前太势利了,慢待了弟妹,还请弟妹休要介意。”

        李松年也说,“是啊是啊,弟妹,我也向您道个歉,望弟妹不要见怪,以前都是我们不对,慢待了弟妹。”

        我看了一眼朝我使眼色的鹤年,然后笑着朝两位哥哥施礼,说道,“两位哥哥说哪里话来,我出身不那么清白,你们慢待我也是本份,如今这样礼遇我,是两位哥哥高风亮节,一片诚心,倒叫我过意不去了,一家人嘛,没有过不去的误会。”

        鹤年悄悄地朝我竖大姆指,受到了夫家人的认可,那一刻我就想个真实的人类小媳妇一样高兴。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我成了乐音坊的先生之一,并且是特席先生,档次要比首席先生许老先生还高一个等级,当然,这是许老先生强烈要求的。如果我不做特席先生,他就要离职。

        接下来的生活,还是挺有趣的。

        我们一家四口人,常常在乐音坊授徒,偶尔受邀出去演奏。我接触到的人类越来越多,独自走出去活动的机会越来越多,真正体会到了“隐于世”的快乐。

        中间也有一些小波折,比如在去崔九府上演出时,被一个好色的王爷看上了,后来那几天,总是借故到我与鹤年的府上来,然后有意无意地勾搭我,好在他也自觉,没有强来,否则他当场就会死得很惨,再后来,他越来越过份,我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让他在自家花园中“不小心”失足落水而死。

        当然最麻烦的还不是那位好色王爷,而是当时的皇帝——唐玄宗。他在听闻了我的琴艺之后,多次将我召进了宫中,最开始是邀请我与他们兄弟三人一起进宫演奏,最后大多是邀请我与鹤年,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图已非常明确。

        鹤年焦虑得要死,但又不敢不进宫去,我也是担心得很,唐玄宗有龙气护体,我的法术并不能够伤害他,好在他是个真正风流的人物,不是个下流人物,在我明确拒绝之后,也就没有再强求,反而对我愈加尊重。

        那几年,我的生活过得真是滋润啊,我甚至还悄悄去过外婆的家,见到他们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生活,我心里既安慰又有些失落。我当然没敢让他们看见我的脸——虽然我化狐后面容大变,但是眉眼之间还是有些相似之处,怕他们看到会认出来,特别是曾经朝夕相伴的外婆,被认出来的风险就更大了。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除掉这一点之外,我对我的生活非常满意。

        那些年,幸福充溢着我,使我几乎忘记了我是只狐妖——我跟鹤年,不可能有共同老去。

        在幸福中,时光迅速流逝,转眼间两年过去了。在这两年里,我小心地在人群中寻找猎取元气的对象,并且熟练地采用点吸之法,从来没有伤过一条人命。或许我以为,这样就可以长久做个幸福的人吧。

        从某一天起,我突然觉得总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但回过头去看,又不见半个人影。

        有时候在夜里,甚至感觉到我床边有呼吸声,甚至在我打座修行时,也能感觉到沉沉的呼吸声,但一睁开眼,便空无一物。次数多了我就想,肯定是我的幻觉。

        我深爱着李鹤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爱意越来越浓,我知道他也深爱着我。但他永远都不可能明白我的痛苦:他不明白,我们越是幸福的时候,这痛苦便来得越猛烈。

        比如说,看着他健康年轻的胴体时,我会莫名其妙地想到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它衰老时的丑态;

        比如我们幸福地牵手在花园里闲逛时,我会莫名其妙地想到终将有一天他会死去,而我将目睹着他一步一步地迈向死亡;

        在我们结婚的第五个年头,他责问我:“为什么我们不能坦承相对,为什么不告诉我岳母与两位姐姐究竟去了哪里?”

        我不能跟他解释分毫,反而对他大发脾气,我不可能告诉他,她们是狐,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住上超过五年。他永远都不会明白我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我虽然尽力克制我的情绪,但不时地这些神经质的情绪会流露出来。

        在我们结婚的第十个年头,他夸我还是那般年青,如十年前初见一般,我会突然大哭不止,而他只能茫然无措。我真的情愿他是一只狐,而我是一个人,这样,我就不必目睹他一步步走向死亡了;

        这些他永远都不会理解的现实,让我变成一只在大海上茫然独行的小船,孤单无比,永远绝望。

        在我们结婚的第十一个年头,我再也承受不了这孤单的折磨,在某一个深夜,我突然不辞而别,去哪里?无所谓,只要能远离我的幸福就好,只要不和我深爱的男人在一起就好。

        最深的爱必须要以最深的放纵才能抵抗,我跑到洛阳,凭着美色与才艺,不久就成为那里最知名的□□,众多文化名流都在我裙下拜倒,用你们今天的话说,那就是我有太多太多的粉丝了。日日酒宴笙歌,日日带客深闺。

        突然某一天,那种总是被背后一双眼睛盯着的直觉又出现了,这次我肯定,那不是幻觉,它是那么的真实,甚至感觉到它用无声的语言在呼唤我的名字,轻柔似雾,若有若无。

        月圆时分,我正在洛水上最令人神往的画舫上弹古琴,一曲《春江花月夜》弹奏得如若天籁,身旁的风流诗人元结、乐府诗人顾况听得如痴如醉。

        这两个男人,是男人中的冰与火,一个惜言如金冷得结冰,一个口若悬河激情似火,这两个男人有一点却是共同的,不管他们个性上差别多大,但他们都有着一颗赤子之心,无论顺境逆境,他们始终葆有孩童般的纯真无邪,这一点很让我迷醉,这一点让我想起鹤年。

        他虽有着年少成名者身上常有的骄横,但他确凿有颗赤子之心,从他仅仅是因为惜才就要赎我的行为以及后面的种种不熟练的为人处世之道,都彰显了他的纯真无邪的个性,我不确定是因为喜欢纯真无邪而爱上鹤年,或是因为鹤年而喜欢纯真无邪的人,但我确确实实地知道,我喜欢着眼前的两个男人,爱着曾经的那个男人,但我明白,我是不可能再回头与他朝夕相伴了。

        我喜欢目前的生活,爱上谁,就大胆地爱,给他们看到我最美的一面,他们也给我最美的年华,来不及英雄迟暮就彼此分开,多好啊!慢慢品尝那些你喜爱者的元气,那感觉美妙至极,无法言表。

        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心头上一种隐隐的失落也一日一日增长。群处时,这种失落便消失不见;独处时,这失落便钻出心头,特别是午夜梦回时,它便肆意弥漫。近五年过去了,他还好吗?是否依然孤独一身,他已四十多岁,是否已身体臃肿,满脸风霜,抑或早已另娶妻室、儿孙满堂。

        想到他孤身一人不免为他伤感,想到他另娶妻室,心里也不免悲伤。我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这些啰嗦事,人生得意须尽欢,人类尚且懂得,我一个狐妖怎么会不明白呢?我又何必深陷于这坏情绪之中呢?我必须要更放纵才能消解这坏情绪,但无论如何放纵,我都十分有节制地饮酒,以免醉后露出形迹。

        一日,与一位人类男子欢娱之后,我们一起沉沉地睡去,突然感觉到一个黑影走到床前,一种恐惧的感觉涌上来,我想睁开眼,但无论如何使力,都无法睁开双眼,我试着动动手,也动不了,与人类描述梦魇时的情形相似,恐惧油然而生。

        但隐隐约约我能感受到,这个黑影对我并无恶意,我感觉到我的身体在飘移,跟在这个黑影后面飘移。一阵阵的风吹过耳边,呼呼作响,头发与裙摆随风舞动,我知道我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御风而行,这个黑影的深厚修为让我惊叹。

        要知道,我修炼了一千年的娘亲(云娘),都无法做到御风而行,只能做到短程滑翔,更别提带着另一只狐一同御风而行了。我尝试读心术去探测这个黑影的思维,但什么也没读取到,仿佛撞在一面厚厚的墙壁上一般,被重重地弹回来,在我头脑里引起巨大的声响,这声响让我头疼欲烈,渐渐失去知觉。

        当我睁开眼时,看到的是满眼的金碧辉煌,仿佛身处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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